考试猛于虎也。——严武语录
玩过了十二月,所有的人都突然发现,恐怖的考试就在眼前。
1994年的大学校园里还没有复印机,那个时候的课堂笔记名副其实是要靠笔来记的,唯一的区别就是用钢笔或者圆珠笔,更有些过于认真的同学还要用红色笔做上一些眉批或者引文之类的注解,同桌赵新的笔记就是这样。每当考试前,这种记载详细的笔记就是全班同学的宝贝,被广泛传抄。
寝室的几个兄弟对考试都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尤其是大哥宋,他那不太灵光的脑子就像是一个灌满了尿水的夜壶,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有些我们只需看两三遍就会记个八九不离十的简单内容,大哥宋却要死记硬背两天而且在第三天肯定会忘得干净彻底。老尕就曾经怀疑过大哥宋被KGB洗过脑,要么就是被外星人抓去做过试验然后删除了记忆,还要求几个兄弟每天要定时在大哥宋的耳边大喊N次他的名字,要不然总有一天他会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补考不要紧,只要不留级”,这是大哥宋时刻牢记在心的终极目标。学校规定每学期考试成绩三门不及格者要留级重修,这不但浪费金钱浪费精力浪费书本笔墨,而且还很丢面子。对于大哥宋来讲,这些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他不能浪费的是时间,过了元旦他已经迈进自己的本命年,寻遍人文学院除了几个未婚的女助教以外,已经再也找不到年龄适合的女青年与之配对,如果在这个没有出路的校园里再重修个三年两载,真不知道何年何月他才能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进入自由复习阶段后的某一天,大哥宋突然到购物中心疯狂地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兄弟几个看着方便面、火腿肠、榨菜、咸鸭蛋、牛肉干、饼干、蜡烛像个小山包似的堆在床上,都以为大哥宋是想开个临时小卖部赚点差价,以备补考费神之需。涛哥煞有介事地拍着自己的左脸问老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大哥宋的脑袋让驴踢了,老尕告诉他说,两者都不是,而是商品经济的春风吹到了校园。
等到大哥宋让我们帮着把东西搬到南区东南角一个出租屋的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哥宋在这里临时租了一间小屋,准备闭关复习,这些东西都是他用来维持生存状态的必需品。哥几个都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做,但大哥宋的态度很坚决,声称自己要悬梁刺股发愤苦学,一举攻克考试难关,我们苦谏不成只好作罢。
从出租屋回来的路上,六哥严武感慨万千,他认为大哥宋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很不划算,还不如给任课的几个教授副教授送几箱苹果来得实惠,这样虽然不至于得到高分,安全过关还不成问题。
后来的事实证明,大哥宋的作战方案果真没有奏效。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们从补考通知单上看到,他虽然躲过了三科补考重修的噩运,但仍然是榜上有名,而且还是两门。从此以后,所有人都普遍接受了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大哥宋的火腿肠敌不过严老六的大苹果。
六哥很有点小聪明,这家伙在四年里根本没认真学过习,但每次考试都会有惊无险地过关,特别是英语四级两考即过,他自己吹嘘说面对考试之所以能够从容不迫,是因为恪守了自己的十六字秘诀,展开来讲就是:“以抄为主,以蒙为辅,蒙抄结合,肯定及格”,他的话我们谁都不相信,一致认为他极有可能背地里偷偷送过苹果。
“也许还买过那个提子呢!”涛哥和涛嫂在一起闲逛的时候,曾经发现过六哥在学校的小市场里挑选这种价格特贵的美国货,可是却没见他拎一粒回来,推算一下当时的日期,正是考古典文学的头一天下午。
“靠,那是我给梅莹买的,咱一帮大老爷们吃那玩意儿有啥意思,有酒喝就行呗。”六哥的酒量极好,人称“酒神”,自诩千杯不醉,最多一次连喝四杯白酒以后又灌了十瓶啤酒,还能跟头把式地送梅莹回寝室,所以像二哥这样用筷子蘸酱油也能喝两盅的酒鬼都不敢跟他拼酒。
“靠,你和梅莹才处几天啊,那时候你俩还不认识呢。”勇猛的涛哥总是敢于戳穿他人最疼的谎言。
六哥一时语塞,拂袖而去,哥几个都知道他肯定又是去约梅莹到图书馆后边紧急通道的楼梯上大秀恩爱去了。
虽然考试危机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但毕竟不是世界末日。学校的教学大纲明确规定了各个学院每学期的考试科目不能超过五门,其中要包括三门专业课两门公共课。所以按照课程的安排,我们的考试科目分别为古典文学、现代文学、文学概论和公共英语、马哲,对此不少同学还是比较乐观的。
在这五门科目中,大家普遍认为古典文学最是难于应付,先秦文学的东西让人头疼,诸子百家又让人头晕,所有人都让诗经和孔孟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临考试之前,大家缠着李健东给划分一下重点,缠了好久他才在我们的笔记中画出一多半的重点内容,而且还特意指出了五首诗,说是必然会有一首出现在正式考试的试卷中,还会有另一首出现在补考的试卷中,分值是十分。大家都明白,只要背会了这五首诗,再蒙对五十分,那就意味着及格。
考古典文学的那天早上,哥几个没一个懒床的,尤其是六哥严武,天没亮就起来唠唠叨叨地背诗,气得我恨不得用老尕的臭袜子堵住他的嘴。后来我发现他翻来覆去地只是背诵其中的四首,对《采薇》却总是记不住,就干脆赌气不去理会:“我他妈的就不信我那么走背字儿,偏偏就会考这么一首。”
这几首诗我背诵得也不是很熟练,于是接过严老六的话茬儿:“那我别的就不背了,专门对付这首吧,没准真让你说中了呢。”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坐在考场里翻着刚刚发下来的古典文学考卷,其中第三页试卷上清清楚楚地印着:第四题,默写《诗经》中的《采薇》,分数10分。
我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填,立马趁着刚才的死记硬背的热乎劲儿在考卷上运笔如飞地写着:“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这时身后传来六哥一声重重的叹息。
早在考试前一个月,阿猪就曾经告诉我两条讯息。外语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偏偏取了个非常女性化的名字叫刘影。刘影今年大三,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女朋友,夫妇二人非常恩爱,这个刘夫人不仅是我和阿猪的同乡,也是高中时高我们两届的师姐,更是阿猪一个不远不近的表姐。这个消息本来和我并不相干,但与之相关的另一条消息却尤为重要,刘影在外语学院的交际非常广泛,现在教我们公共英语课的冯萍,在留校任教前曾是外语学院学生会的学习部长,刘影在学生会当干事的时候和她在同一个班子里共过事,关系非同一般。
阿猪知道我外语的成绩是非同一般的差,为了不被挤进补考的洪流,特意为我精心安排了一场酒局,酒足饭饱之后外语学院最牛逼的人物之一刘影就成了我和阿猪的姐夫。没过多久,小舅子的优势就完全体现出来,阿猪通过刘影认识了外语学院的一个波霸美女,他在涛哥那里抄袭了几首情诗然后请了两次KFC,很轻松地就把她摆平,从此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个重要人物:猪嫂。
考试的头一天晚上,刘影特意带着我去了冯助教的单身宿舍,三个人聊了几个小时不痛不痒的家长里短,在最后告辞的时候,他简单地表达了几句考试时候需要关照的意思,冯助教却什么也没说,我为此紧张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居然忘记了带耳机,把监考老师急得像自己儿子高考忘了带笔似的。其实我自己知道,就是有耳机我也完全听不懂那里面的鸟语,听力题对我来说,靠听还不如靠蒙来得准确。
牛人之所以被称为牛人,就是因为他必须有着与凡人不同的地方。下学期刚开学,我就发现刘影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牛人,因为从公共外语考试的成绩单上看,我的成绩是全班48人中最牛逼的,当然不可能是赵新那样的最高分,而是最有价值的60分。
师大对待学生日常学习和生活的管理并不是很严格,毕竟来到这里的学生都已经是半大不小,而且智商也绝对没有问题,有着自己的自制力和判断力,很多事情只要按制度照章办事即可。而且师大有近万名学生,真要是认真管理起来,那可是一项相当庞大的工程,仅凭学工处的十几个工作人员,恐怕累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办不到。
但是在师大有一条高压线政策,无论谁以身试法都会得到极其悲惨的下场,那就是考试纪律。大家都知道这是学校迫于无奈采取的手段,因为这里毕竟还是学校,就一定要有一个学校的样子,无论你平时是学与不学,只有通过考试才能证明你是不是一名合格的大学生。在这一点上学校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他们认为只有让自己的学生面对这样的考试压力,才能迫使他们真正学习到一些相关的科学文化知识,避免这些天之骄子们白白虚度了美好的大学时光,荒废了学业耽误了青春辜负了父母。所以别看平时教务处对待学生是否逃课的问题上睁一眼闭一眼,但在对待考试的问题上却超级严肃,一旦发现作弊的同学概不手软绝不轻饶。虽然如此,每年考试期间,仍然会有大批明知故犯的抄袭者纷纷落马,这些人轻者被记过,重者则被留级。
久而久之,教务处的每个人都练就了鹰一样的本领,眼神犀利,出手如电,技术含量相当高。每逢擒获一个作弊考生,都要在学校各处的公示板上张贴一张公告,公告用粗大毛笔在一开大白纸上写就而成:
校属各有关单位:
查××学院××年级××班级同学×××(学号××××××××),在××科目考试中××××,情节严重,被监考教师及时发现。该同学的行为严重违反了考场纪律。
为了端正考风、严肃考纪,根据《师范大学学籍管理细则》和《师范大学考场规则和违规处理的规定》中关于考试违规行为的认定和处理规定,**同学按作弊处理。经学校研究后,决定取消该同学该科本次考试成绩,以零分记入档案,并取消其补考资格,按挂科处理。同时,按照《师范大学学生违纪处分条例》规定,给予纪律处分,鉴于该同学认错态度较好,学校决定给予该同学记过处分,并记录在档。
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诚实考试。
教务处
××年××月××日
这份通告措辞严谨,文辞详尽,具有强烈的震慑作用,然而让所有人都不解的却是它的出台速度,每当考完试走出考场,大家都会在公告栏上看到早已张贴出来的在本科考试中不幸遇难的同学的名字和处理意见。这次考试凤小翠在交卷铃声响起时趁混乱拿出了提早准备好的纸条,还没等抄写就被教务处长史长军抓了现形,五分钟后我们走出考场时,却惊奇发现关于她的通告已经被规规矩矩地张贴在公告栏特别显眼的位置上,这让所有人都很是困惑——难道教务处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不成?
这个奥秘在大二的时候被轻松破解。有一次我到教务处给几个领导送电影票,发现他们把学校写字协会的一些“书法家”都集合到办公室,然后笔走龙蛇地完成了几百幅公告。这些公告和张贴出来的略有不同,在涉及名字、年级、班级、学号以及考试科目和日期的地方,都按比例留出了空隙,将来考试的时候只需要再做一道简单的填空补缺即可。据教务处的人讲,他们分工明确,在填空的同时还会有专人在各处的公告栏上大刷糨糊,以保证公告能在第一时间与广大观众见面。
没见过这么让人恶心的学校,居然要求在放假的前一天调换寝室。要知道,为了应付最后一科马哲的考试,三天内几乎所有人的睡觉时间都不会超过十个小时。
按照规定,我们102寝室和对门的101寝室对调,其实就是从阴面调换到阳面,这本来没什么不好,多享受一下阳光对身体有好处,但是对涛哥和老尕这种习惯睡懒觉的人来说却是个不小的麻烦。大哥宋和101寝室的赵老大在走廊里商量了两分钟,当场决定两个寝室的哥们谁也不动,省却了很多麻烦。
六号公寓的女寝对调却产生了大麻烦,原因是盆盆罐罐实在是太多,真搞不懂半年的时间她们怎么会置办下如此巨大的家业,几乎所有的女生不但装满了公寓的柜子,而且还装满了自带的皮箱。其中最狠的要数凤小翠,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衣服却装满了四个大皮箱,累得被抓劳工的六哥直喊命苦。
赵新的衣服虽然不多,但却有两大纸箱的书,这玩意看着体积不大,那可是相当的沉实。当我替她搬完第一个纸箱后,看到第二个纸箱的外面还摆了一套简装本的莎翁全集,就逞强地把这十几本也放了上面,然后运了运气,马步一扎,双手一用力,当时就清清楚楚地听到腰椎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疼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为了不让女生看扁,我还是硬咬着牙倒腾完毕才回去,后来我年纪轻轻就得了腰肌劳损,腰部不能过力运动,李乐仪总是咬牙切齿地骂我是风流过度才得了这种不死绝症,哪里知道是为了莎士比亚才落下的毛病。
华冰住在赵新隔壁的寝室,幸亏有力大无穷的薛猛抢着扛,省却了我不少力气。帮华冰收拾东西的时候,从她的刺绣荷包里掉出一枚银币,正面是熊猫盼盼举着万里长城,背面却是徐悲鸿的马,看来应该是1990年中国亚运会的纪念币。我看着新鲜就要过来放在手里把玩,华冰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希望将来会对你有用处呢。没想到一时的戏言在几年后却成了事实,这枚普通的纪念币成了全世界唯一能拯救我的东西,而让我陷入绝境的,恰恰正是这枚纪念币原来的主人。
经过一番天翻地覆的折腾之后,挺好的一个校园完全变成了一个大垃圾场,破书烂本碎纸片漫天飞舞,甩出来的旧衣服破袜子扔得到处都是,没了底的暖壶掉了漆的脸盆随处可见,听说还有人搬迁时在一些旮旯胡同不起眼地方发现了避孕工具和色情画报。六号公寓下面,有两个捡垃圾的老头为了不知哪个混蛋扔出来的生满铁锈的菜刀骂得不可开交,双方刚要拉开架势火拼老拳,四楼上一个窗口突然打开,几双破皮鞋从天而降,两个老头立刻停火拼了老命去抢。
寒假前夕另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景象是在食堂。只有见过师大放假前食堂小卖部排队买货队伍的人才会真正明白中国人为什么会有“龙的传人”这一别称,那长长的队伍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粮荒的年代。大家的生活费基本上都是在开学之初从家里带来,在经过近半年的省吃俭用之后,到了假期之前才发现自己在食堂的饭卡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存款没有消费干净,人民币是退不回来的,不如买些火腿肠、碗面、听装啤酒、五香瓜子什么的作为回家旅途中解闷的最佳选择。每逢这个时候,几个食堂小卖部都人满为患,像姜哥这样的承包商都是一边乐得嘴巴咧到耳朵边上,一边忙着用三轮车成吨地往回拉货。刘丽峰对这件事很不理解,大二的时候她往文学社的期刊上写过一篇评论,把这事叫作“世界末日心态”,大家看了都很佩服,因为确实没有看到过她在小卖部前排过队,但和她一路回家的老方却说她的包里却从没缺少过方便面和火腿肠,甚至还有大白兔奶糖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的吃食。后来还是细心的赵新发现了秘密,原来是每到放假前刘丽峰都要坐公交车到市里的批发部去选购一番。“一盒方便面能省五毛钱呢。”赵新说。
阿猪真是个好哥们,提前帮我买了回家的车票。同行的除了刘影夫妇以外,还有涛哥,涛嫂则要在十个小时以后才能登上回家的列车。
因为这个事涛哥几乎疯掉,生怕把涛嫂一个人扔在车站有个三长两短,所以预定了第二天的车票,结果又晚于涛嫂十四个小时出发,这下又轮到涛嫂不放心了,于是又改变计划,几经折腾才决定下来。在站台上,两个人生离死别的样子让很多乘客纷纷侧目,甚至有两个小姑娘认为我们是在拍电影,居然很怀疑地问阿猪摄影机藏在哪里,我无奈之下只好照着涛哥的屁股踢了一脚,才把眼泪鼻涕抹了一脸的涛哥踹上了车。
把大包小裹的行李安顿下来,我和阿猪发现居然有半车厢的熟人,绝大多数都是在这里读书的高中校友,当然也有在这座省城城市里倒车的。
车厢里很快热闹起来,大家互相传递着食物和水,大声讲着学校的趣闻,最让我生气的是高中一个叫“豆芽菜”的师兄,居然泡到了一个相当标致的学妹,还恬不知耻地跑到我跟前吹嘘自己的性功能如何强大让学妹如何生死相许,最后还是阿猪没客气,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被我们班男生追着揍时跑丢了裤腰带的事吗?”这头烂蒜才窜到别的座位上去。
一路上涛哥心事重重,我劝他别太担心,已经是大二的嫂子想必早已经跑熟了回家的路,而且还有不少同乡在一起。涛哥仍是长吁短叹不吃不喝的,一个劲地让我下车的时候往车站寻人处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因为他要比我晚四个小时才能到家。我朝着他竖了竖中指,很鄙视地回答了他一句“我靠”,然后又很认真地劝他去死,并且断定他有严重的精神病。
阿猪把临窗的位置让给涛哥,极其正经地告诉涛哥去写信,把心里的想念都写在纸上,下车后马上用挂号信邮寄出去,也许会赶到涛嫂的前面到达她家里。涛哥居然信以为真,立刻拿出纸笔刷刷写起来,真不愧是得过奖状的写手,到我们下车的时候他还没有写完,大概有十几页那么厚了。由此证明了姜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男人偷腥时的智商仅次于爱因斯坦,而热恋时的智商不会高于一只大猩猩。”
火车快到家的时候发现从另一节车厢晃过来一个熟悉的面孔,有人认出来当年是理科班的同学。这家伙成绩很棒,可惜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报考了甘肃一所不收学费而且坐火车不花钱的学校,这次回来从兰州坐到北京,再从北京一路站到省城才赶上这趟车。这小子在车厢里突然见到这么多熟人激动得差一点晕过去,我知道火车到站后已经没有了他返回乡下老家的客车,下车以后特意留他在家里过夜,吃过晚饭睡觉时,我发现他的双腿由于站立过久,已经肿胀得褪不下棉裤。这哥们后来相当有出息,毕业没几年就当了一个地级城市电信公司的老总,几次见到他都开着一台奥迪A6,而且还是2.4L的,相当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