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宪揽着岳清的肩膀,两人一同往食堂走,看上去挺哥俩好的。
其实林宪嘴上正小声地念念有词着他之前让外勤调查的天心福利院的信息。
龙局让他转告负责这方面调查的警员整理成报告上交好移交给真正负责这事儿的支队。
在从市三院回市局的车上林宪询问了另外两个支队长。
那时候他听三队长声讨二队长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另外两个刑侦支队都没有接到通知,龙局总不能找上隔壁缉毒支队吧?
他实在觉得有异,在警员上交之前自己先偷偷浏览了一遍。
天心福利院民国时期就有了,最早是洋人开在租界里的福利院。
后来经营者经过一些变迁,十六年前被怀亚特国际投资委员会收购。
两年前福利院换了新的院长,也跟着换了一批员工,柳柳是当时唯一没有被换掉的老员工。
警员还附上了一张两年前照到员工集体照。
照片的背景是天心福利院的正门口,三排二十三名男女,大多数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
坐在第一排最中间被对比得格外年轻的蓝裙少女就是院长童雨,实际年龄五十二岁,天心福利院之前在怀亚特国际投资委员会中国分部工作,具体干什么还不清楚。
柳柳在第三排最右侧,看得出来性子孤僻,和其他员工的关系很一般。
这张照片里没有那个自称负责人事的孟秋信。
据查这个人其实是怀亚特国际投资委员会中国分部的人事,不是福利院的员工。
但福利院的人事调动归他管,院长反而没有任命的权力,这倒也解释得通为什么他老在警方面前晃悠。
天心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数有先天性疾病,这些孩子的死亡率很高,四分之一活不到十岁,一半以上没法成年。
警员拿福利院的病历去问了市三院的老医生,他们说那些患儿得的病确实有这么严重,不能证明福利院有虐待行为。
逃跑的李笙算是其中病情比较轻的,她有些躁狂症。
四岁之前她在成都的另一所天心福利院里待过。怀亚特国际投资委员会一共投资了五所天心福利院,分别开设在五个较大的省会城市里。
之后为了平衡各个福利院之间的抚养负担调到本市来,同一批还有九个孩子,是很常有的调动。
听着很正常,林宪岳清都感觉到柳柳写给李笙的处分批文很可能不是孟秋信解释的小施惩戒的意思。
管教院里的一个孩子不需要股东批准。
除非是更严重的事,比如生死。
“明天我陪你去。这案子毕竟不是我们负责的,差不多就可以了,别太占心思。让龙局知道了被骂的头破血流都算小事。”
岳清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上层传来,立刻挣开林宪的手臂,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
林宪揣着口袋吹着口哨跟在搭档身后,两个人都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领导们的办公室都在楼上,两人都怕下来的好巧不巧是龙局。
还好不是,但也算熟人,龙局的秘书带着孟秋信。
被迫退出李笙案之后林宪都忘了孟秋信答应过要来市局“自首”的,没想到竟然是龙局亲自接待。
“这不是林警官吗?柳柳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孟秋信的招呼打得相当平静,就像李笙的案子从来没发生过似的,关心同事被害时的语气也恰到好处,不急躁也不冷淡。
林宪冷哼了一声,他讨厌笑面虎。
岳清帮搭档回了一句,也相当官面话:“有结果了会通知贵司的,请相信警方。”
“那当然。”
简单扒拉两口饭,林宪开公车载着从早上起便一起行动的女外勤小韩前往北外滩的酒吧街。
以整个市局的女警数量,林宪从来没有过一天两次外勤都能和女性搭档还是同一个人的经历,意外地是普遍单身汉的刑警们却没有人羡慕林队的“桃花运”。
林队最近水逆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谁和他单独搭档出警谁遭罪。
在其他外勤眼里,小韩中午和林队一起遇到车祸都没有受伤,那绝对是女神被祝福的体质克制了林队的倒霉气!
对此她只能苦笑。
玲珑酒吧开在酒吧街的深处,仅有一个小铺面,播放着悠长的爵士乐,生意不冷清也不火爆,适合一人独酌想心事。
老板程菀坐在吧台后,哼着小曲儿擦拭玻璃酒杯,自得其乐。
林宪表明警察的身份,直截了当地问:“程老板,你昨天早上帮谁寄了个同城快递到仁爱路丽心花园?”
程菀向她的左侧飞快地转了一下眼球,才不紧不慢地回答。
“是我的一个发小,叫季念恩。
虽然不知道那个快递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也找不到他就是了。”
“什么意思?他去哪里了?”林宪追问。
程菀倒了两杯柠檬水,手肘支着台面,托腮思考。
林宪感觉到她有些迟疑,眼神却是再一次往左侧飘。
吧台另一头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高挑纤瘦的外国年轻人,留着浅栗色的妹妹头,很是漂亮。
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柄银匙随意地搅拌着圆口玻璃杯里金黄色的酒液,银匙和冰粒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年轻人倚着吧台,悠然地发着呆。
他的肤色格外地白,在吧台顶上暖色射灯的照射下,更有几分果冻的半透明质感。
鼻梁高挺,眼窝深陷,两颊消瘦,脸型立体感十足。
放空的双眼有着通透的浅琥珀色虹膜,发间透出左耳上亚历山大石琢磨成的耳钉浅红色的微光。
没有血色的薄唇微微挑起两角,带着些许让人忍不住担忧的病弱气。
他全身的颜色太淡,像是造物主用铅笔浅浅勾勒的剪影,与灯红酒绿的酒吧格格不入。
一方面满身清贵气地疏离于凡尘之外,另一方面却又因为罕见的漂亮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其中有几道视线格外炽热,那些大胆的单身男女借着酒气想上来搭讪,却被老板以眼神阻止。
程菀突然回答,把林宪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小季啊,可能是被绑架了吧。”
老板的语气太过于轻描淡写了,以至于林宪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绑架?为什么不报警?”林宪略带怒意地质问。
他见过太多人质家属被绑匪威胁不许报警错过了最佳追查时间给警方添了好大麻烦的案子了。
程菀又瞟了眼那个年轻人,脸上修仙般的波澜不惊。
“可只没有报警啊,他还把绑匪的电话给挂了呢。”
“你一直看的那个人是谁?”林宪直接问。
他有些受不了程菀,表现很配合,态度上却毫不关心。
给自己也倒了杯柠檬水,小口啜饮着,程菀慢慢悠悠地说:
“他叫米沙,是酒吧的合伙人。”
林宪径直走到米沙面前,拿出警察证晃了晃。
“米沙先生,认识一个叫季念恩的人吗?
听说他被绑架了,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