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宪也注意到空气里越来越浓的甜香.
玲珑酒吧里初遇的外国年轻人打着一把青竹柄油纸伞,从他背后穿越迷雾而来。
油纸伞的伞柄是漆色斑驳的老竹,黑纸糊的伞面却格外地崭新干净,画着一轮刺目的纯白新月。
今天是大晴天,除了绿地里的雾起得莫名其妙,根本就不该下雨。
面对四双眼睛的注视,年轻人坦然一笑.
“好热闹啊!要不要也算我一份?”
他的左手食指指尖凝着一滴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抹血沾上了嘴唇,如画龙点睛,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李笙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喉头微动连咽了好几次口水,呼吸也沉重起来。
墨菲脸色微变。
女外勤抓住她锁着自己咽喉的左手臂,腰部发力,双脚飞旋,重重地踢在墨菲伸直的左臂臂弯上。
筋被踢到,手臂不可避免地发麻,女外勤掰开她的控制,往外滚了两圈站到林宪身边。
然而墨菲却没有心思处理两名警察。
被饥饿控制的李笙摇摇晃晃地走向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嘴上喃喃道:
“哥哥你好香啊!很好吃的样子呢!”
米沙笑意嫣然:“是吗?”
他手里捏着一根两个成年男性拳头那么长的细针,李笙没有注意到。
墨菲冲向李笙,从背后揽住她的肩膀。
米沙缓缓抬起手里的细针,凌空画了一道弧线。
明明中间隔着四五步距离,墨菲的右臂从手腕到肩膀爆开一长串血花。
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墨菲将李笙按到在地,朝着女孩的脖子注射了那针镇静剂。
她用完好的左肩扛起昏睡的女孩,倒也不算太气急败坏。
“看在米沙少爷的面子上,今天就这样吧。
记得拿太阳女神项链来换季念恩先生,后天在照片上的地方见啦!”
米沙松开握着细针的手,细针砸在健步道上,粗头镶嵌的宝石碎了满地。
“反正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送你们了。”
猜到对方的回答,墨菲笑了一下:
“我会原话转告季先生的。再见了,两位警官。希望我们不会再见!”
女人随着雾气消散难觅踪迹,林宪暗自握紧了拳头。
李笙案背后的隐秘远超想象,这并非一个人、一所机构的问题,是一个深藏在黑暗中不为人知的世界。
龙局把一队摘了出去,他是了解情况的,这不是普通刑警能解决的问题。
要继续查下去吗?
林宪犹豫了。
慧泉医院的行政楼,主任医师桑景媛的办公室。
房间的主人在手术室里监督一台外科手术的进行已经四个小时了。
她的弟弟侧卧在行军床上,裹着一条毛巾被睡得正香。
顶着一丝不乱的盘发的年轻女人轻手轻脚地拎着一个外卖袋子走了进来,、。
她熟稔地打开办公桌下的抽屉找到屋主人藏在病历单下的零食,撕开巧克力棒的包装叼在嘴里。
拎起折叠椅放到行军床边,女人用平板电脑上登陆医院内部网,翻阅起一份血液检查报告来。
被检查的正是行军床上无知无觉地做着梦的年轻人。
手指一滑,跳过了血常规的部分,她点开报告最下方的特殊检查项。
再次输入密码,一张以白色在下黑色在上,经黄、绿、蓝、紫、红五色渐变的色带为纵轴,十分钟做间隔的两个小时为横轴的图表弹了出来。
如果林宪在场,一定会觉得这图表很是熟悉。
在柳柳家里也有这么一张关于李笙的表,不同之处只在于那一张的横轴跨越更久的时间。
李笙那张表由一堆零碎的在绿蓝紫三色里不停变化的小色块组成,这张表则稳定地呈现一条曲线。
在前一小时内由紫色区的中段飙升到与红色区交界的紫红色,随后缓慢下降到原先的高度。
女人伸手抚摸桑景棱的脸。
他的眼窝里长出一圈毛茸茸的羽毛似的的细长鳞片,一碰就脱落,随风飞旋。
“小棱没事吧?”
女人的蓝牙耳机里传出一声问候,温吞水般舒服的男性嗓音。
“他能有什么事,就知道睡觉,感觉养了头猪。”女人轻笑着说,“秋信你那边呢?”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基本上可以肯定带走李笙的女性是一类搜寻目标莉莉·墨菲。
依然是灵光修会在捣鬼,每次都是他们。”
也不管电话另一头的人看不见,女人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目击者是?”
孟秋信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里多了些许烦躁。
“就是今天早上来天心调查柳柳被害的那两位警官,还有谢列林家的妖精小少爷。
真是见了鬼了!我今天已经碰到那位林警官四次了!”
“这还真是糟糕,辛苦你啦!”
女人随口安慰了一句,听着就很客套很没诚心。
“警察们没有起疑吧?”
孟秋信苦笑。
“李笙当众显化,谢列林家的那位用上了‘凉姬’,绝对起疑好不好!
阿珩你也不想想那个叫文若的新人都干了些什么,让她偷个尸体,搞出炸翻运尸车这么大动静来,还嫌这案子在警察那里不够显眼吗?”
他实在抱怨不出口,但心里确实怀着一群猪队友给他这个善后的增加负担的郁闷。
“那干脆让老爹把他们停职算了?”
女人火上浇油。
听她句尾轻轻的笑声,她是知道自己在出馊主意的,故意得毫不掩饰。
“阿珩你别做那么惹人怀疑的事行不行!”孟秋信当然急了。
以多年做上下级的被害经验,这女人真的敢小事化大、大事化不可收拾。
“让他们做知情人都比你刚刚提的方案靠谱!”
龙局的女儿、全名叫龙珩的女人无所谓地翘着脚,把巧克力棒吃得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那就告诉他吧。
老爹对那姓林的评价还挺高的,本来就有意把他往上提拔,做下下任或者下下下任局长,知情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了,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的。
阿珩你别管!也别让龙叔做什么!”
能对上司说出“你什么也别做”的职场可不多,但孟秋信完完全全不想成为特殊。
龙珩怕吵醒睡着的人,捂着嘴无声地笑,肚子都疼了。
虽然恶劣了点,但撩拨撩拨亲信下属,看他们敢怒敢言但什么也做不了,真的很好玩啊。
刚刚结束手术的桑景媛推门而入,把自己扔进办公椅里瘫成一块没形状的抹布。
她才注意到办公室里弯着腰抖得固定盘发的发簪的碧玺坠子泠泠作响的访客。
“阿珩?什么事儿那么搞笑啊?”
桑景媛问得有气无力。
她倒是相当好奇,可四个多小时高强度手术耗尽了她的体力,手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