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亦坐在侯府的花园之中手中把玩着笛子,他自幼天赋极高,小小年纪便能将一曲北风吹奏的荡气回肠,哀恸声起。
坐在他对面的钟离微燕盯着越渐漂亮的孩子,这孩子继承了她的容貌,苍鸾的气质,小小年纪便有妖治之魅,随意一笑便叫四面的孩子们都失了魂般哄着他。
她心中颇有几分得意,也多了几分想要调戏自己孩子的恶劣心态,女儿家笑道:“亦儿。”
“娘亲。”他扬起头奶声奶气的应道,嘴角勾着一抹笑,竟然是一副多情的模样,看的钟离微燕面上一红:“儿子啊,你怎么和你爹越来越像了?”
“余亦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当然会像。”他那时还很小,晃着一双够不着地的小短腿,望着面前娇憨的娘亲:“娘亲叫我做什么?”
“娘亲想要问你一件事。”她趴在桌子上,拉过余亦的手:“你要老实的回答娘亲。”
“好。”他此时圆乎乎,软绵绵,就如面团子一样软糯。
“你更喜欢娘亲还是更喜欢你爹爹?”
小余亦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娘亲:“娘亲,这个问题你昨日问过了。”
“那再问一遍。”
“更喜欢娘亲。”他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她惊喜的将儿子抱进怀里:“你为什么最喜欢娘亲啊。”
“爹爹说世上最可爱的人就是娘亲,爹爹最喜欢你,余亦也最喜欢你。”
“那余亦不是最喜欢爹爹吗?”她捏着儿子的脸颊笑问。那小子欢然一笑似是桃花妖妖而起:“爹爹是娘亲最喜欢的,余亦可以和爹爹抢最喜欢的东西,但是不能和娘亲抢最喜欢的东西。”
听了这个回答,钟离微燕面上稍稍有些感慨,将那穿着紫衣的小孩子放在自己面前,而后自己单手托腮打量着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孩子:“儿子啊。”
“嗯。”
“你以后肯定不得了。”
“娘你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比你爹厉害多了。”她肯定的点头:“至少你这张嘴,随便就能骗到小丫头。看来我要和你爹爹商量一下你以后的成长路线了。”
小余亦盯着娘亲一脸纠结,最后灿然一笑:“娘亲和爹爹撒撒娇,爹爹什么都会答应你的。”像极了那年他们二人在岭南雪山瞧见的那只年幼的雪狐。
“你啊,小人精。”
小小的余亦在京中也是十分出名,众人都喜欢他,喜欢的紧。先不说那夏侯家,那日小余亦被二人领着入宫,站在宫门外,小孩子就对着守门的侍卫们问候,一口一个辛苦的慰问着。
入了后花园,丫鬟们,嬷嬷们,女官们各个都靠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给了小小的余亦,他嘴甜,最喜欢叫人,旁人给了他东西,他便道谢,一口一个谢谢,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还未到清暑殿,小孩子的手里少说也有七八样好玩好吃的东西。
他抱着那东西,笑意憨纯道:“这个给南斗哥哥,这个给南山哥哥,这个给月婵妹妹,这个给皇婶婶,这个给陛下叔叔。爹爹和娘亲给这两个最好的。”
乐正苍鸾顺手将儿子抱进怀里:“那你自己不是没有了吗?”
“我给了大家,大家都会高兴,大家高兴就会和我一起玩,南斗哥哥和南山哥哥最喜欢余亦不是吗?”
“我们余亦说什么都是对的。”青鸾郡主伸手捏了儿子的脸蛋:“小人精。”
他当真将那些东西分给大家,可惜月婵那时不喜余亦只一味的赌气,虽然喜欢他给的东西,却还是一笑不笑的躲在一旁。
大人们酒过一巡难免有些上头。
陛下对着那边正坐成一圈的孩子们喊道:“余亦过来。”
他立刻乖巧的扑到陛下的怀中,弯着眼眸甜甜的叫了一声:“皇叔叔。”
“我们余亦快要过生辰了吧。”他揉着孩子随意散着的头发,慈爱的抱着他问道:“想要什么东西和叔叔说,皇叔什么都给你。”
“可是……”小家伙颇为欢然的说:“余亦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没有什么要找皇叔叔要的。”
“一样都没有?玩具?珠宝?字画?”
他摇头。
而后挣脱陛下的怀抱,扑到微燕的怀中:“娘亲,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孩儿找皇叔叔要来给娘亲。”
那方的皇叔叔立刻展颜欢笑,身子都往后倾动了不少:“朕问你要什么,你怎么去问你娘想要什么了?”
“可余亦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
“那……”陛下眯着眼睛道:“你可羡慕你爹爹?”
“余亦喜欢爹爹,不羡慕爹爹。”他语句清楚,字字句句都表达自己想要说的。
“那余亦想不想和你爹爹一样,被旁人叫一声侯爷?”
陛下并不是玩笑话,乐正苍鸾立刻举杯道:“陛下,余亦年岁还小,如今封侯并不是……”
“朕没有问你。”他伸手拦下乐正苍鸾的手:“朕问的是余亦。”他将目光落在小小孩童的身上:“你爹爹十三岁封侯,是南国最小年岁被封侯的男子,是第一人,若是皇叔叔在你生日的时候封你做侯爷,你便成了这第一人。比你爹爹还要厉害。余亦说好不好?”
小余亦将小脸笑成一个包子,猛地扑到自己老爹的怀里,抱着老爹的脖子似是撒娇一样的说道:“余亦喜欢第一,但是余亦不想要抢走爹爹第一。”他本就贴心的孩子,眉眼一弯更惹人喜爱。
“这不是抢走,只是你们父子都是第一人这样不好吗?”陛下循循善诱着。
孩子却自有自己的想法,勾着父亲的脖子道:“余亦喜欢第一,但是更喜欢爹爹,所以,第一要给爹爹。”他歪着脑袋看着慈爱的父亲笑问:“爹爹,这样你会不会更喜欢余亦?”
“第二喜欢余亦。”
他立刻晃着小脚欢喜:“第一是娘亲。第二是余亦。爹爹要永远第二喜欢孩儿哦。”
“好。”
“孩儿也会永远第二喜欢爹爹的。”
皇后坐在一旁,听着那孩子撒娇心软成一滩水,直直的将他抱在怀里:“我们余亦晚上留在宫中陪皇姑姑好不好?”
“母后!”身后传来月婵丫头怨妒的声音。
余亦最先看过去,而后跳下皇后的怀抱,转身笑着扑到乐正苍鸾的膝头,小声的说:“余亦还是喜欢自己家。”
月婵钻进皇后的怀中,抱着皇后的胳膊哭啼啼的开口:“母后只喜欢余亦不喜欢月婵了吗?月婵不喜欢余亦!”
被嫌弃的余亦,被乐正苍鸾摸了额角,孩子也不放在心上,转身回到南山,南斗两兄弟身边。
南斗负手望着笑眯眯甜蜜蜜的小余亦,恨铁不成钢道:“男子不得轻易娇柔。男儿怎么能这样对父母撒娇,还总将喜欢这样的词挂在嘴边?”
“怎么不能挂在嘴边了?”他立刻伸手去抱南斗,而后很是亲近的开口:“余亦也很喜欢南斗哥哥。”转身又去抱似是被冷落下来稍有失落的南山:“也喜欢南山哥哥。”
南山欢喜的反手拍拍他的背脊,夏侯南斗依旧是一副老人头的模样,叹气,蹙眉道:“不成体统。”
夏侯月婵探出脑袋,只见余亦将她两个哥哥据为己有,立刻醋意横生的奔过去,推开余亦抱着夏侯南山的手,怒然道:“不准你抱着我哥哥。”
余亦便乖乖的松了手,抬眼看了一眼南山,对着他道:“你妹妹吃醋了,你快抱抱她。”
南山小时候没什么主见,只一味的听从余亦的话,上前抱着比自己小一些的妹妹,月婵被南山抱在怀里,怒意渐渐的消了下去。
南斗走到余亦面前不解的看着他:“月婵待你如此无礼,你为何还要叫旁人哄她?”
“月婵是妹妹,是女孩子,余亦是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他仰首挺胸指着正在喝酒的父母:“爹爹说了,女子都是宝,要好好宠,要疼着。”
“这是什么荒谬理论。”夏侯南斗望着余亦面上的认真:“若是按照你这个道理世上所有的女子犯错都可以被原谅了?”
“这个……”小余亦歪头看着南斗,双眸轻轻一弯:“余亦不知道,等余亦想明白了,再回答南斗哥哥。”
他至纯至净,闹得夏侯南斗都不知该怎么和他说道理,伸手拉过他道:“太傅上次教你的文章,你可背下来了?明日便要上学堂。”
夏侯南山捧着小脸愁苦的坐在软垫上:“皇兄你不是应该担心一下我吗?余亦他过目不忘哪里需要你去担心。”
“昨日我已经抽背过你,你背的不错。”夏侯南斗道。
“可是我完全不懂那文章的意思啊。”他委屈的看着余亦:“生来就聪慧的人和我就是不一样。”
“没有。”小余亦坐在他身边,伸手拍着他的肩头:“南山你也很聪慧,只是和我比起来不那么聪慧而已,你们看陛下平日里面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来检查你们的课文,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爹娘都是大闲人,整日都在侯府里面谈情说爱,他们无聊了就过来逗逗我,还指导我功课,当然不一样了。”
“那咱们换吧。”夏侯南山站起身,认真道:“我去给叔父做儿子,你来给父皇做儿子。”
夏侯南斗还未开口训斥,只见余亦平日笑眯眯的眼睛霎时就失了笑意,有些失落的说:“不行……余亦什么都可以给南山哥哥,但是爹娘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夏侯月婵站在南山身边双手叉腰道:“都是爹娘,有什么不可以换的?而且我们还是皇家呢,换你的爹娘有什么不能换的?”
南斗稍稍年长一些,平日里面余亦都是恬然温和的样子,从他那里要什么东西他都尽数乐意的给了,唯独这一次竟然在余亦面上瞧见了几分不愿。他正要开口制止。
便听到余亦委屈深深的声音:“反正爹娘不能给。死都不能给。”
他是个很固执的孩子,并不是云淡风轻,而是将真正喜欢与可以舍得的东西分的很清楚。
那是南斗第一次发现余亦真正的心性。
小小的孩子并未再和他们一起玩闹,而是扑到父母的怀中,闹着要回府。
开朗如余亦也有不可割舍的东西。
南斗站在那处望着南山与月婵,厉色道:“不可说出要抢走叔父和婶婶的话,若是日后余亦不进宫伴你们玩。你们二人便后悔去吧。”
夏侯南山立刻点头,夏侯月婵那时总有几分心高气傲,想着余亦不会再进宫大伙只宠爱她一个人,她倒也是觉得高兴,只少女天真的开口:“他不来也好。”
乐正苍鸾发现今日儿子特别粘人,平日里面都乖巧的坐在马车一旁,如今却固执的坐在父母中间,手还紧紧的牵着两人的衣袖。
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晚上他与妻子正要熄灯睡下,小余亦提着灯笼迈着小短腿跑到门外,敲了敲门。
“爹爹,娘亲,你们睡了吗?”
“还未。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身上还披着雪白的斗篷,一身睡衣的装扮。
小小的身影在门口也不进来,只小心翼翼的问了声:“余亦今晚可以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吗?就一次。”
乐正苍鸾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点头,对他招手:“你过来吧。”那孩子立刻乖乖的关上门,将灯笼之中的火烛吹面,缓缓的爬上木床,温顺的躺在父母中间。
钟离微燕伸手抱着儿子问道:“余亦怎么今日这么娇气啊。还跑来和爹娘一起睡。出什么事情了?和娘说说看。”
小孩子翻身紧紧的抱着女子,将头埋的很低:“娘,余亦乖不乖?”
“嗯,很乖。”
“那娘亲喜欢南山哥哥,南斗哥哥,还有月婵吗?”
“喜欢。”
“那他们乖还是余亦乖?”
护着母子二人的乐正苍鸾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伸手将小余亦抱进怀里:“当然是我们余亦乖,爹娘最喜欢的孩子是余亦。谁都不能取代我们余亦。”
“那爹爹和娘亲要永远都第二喜欢余亦可以吗?”他拉着父亲的衣领道:“余亦会继续做乖孩子。”
“我们余亦已经很乖了。”乐正苍鸾护着小孩的后脑,一下下无意识的安抚着:“稍微调皮一点也没有关系,不用这么懂事也没有关系。”他靠近小孩的耳畔似是说秘密的模样:“南斗,南山,月婵,我们谁都不要,只要我们余亦。”
小孩子总算是安下心来,伸手勾住父亲的脖子:“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爹爹要守信。”
“好。”
他翻身去找钟离微燕:“娘亲也要守信。”
女子笑意旖旎温婉:“嗯,娘亲也发誓。”
稍冷的夜,一家三口抱在一处,乐正苍鸾护着家人,认真道:“爹爹和娘亲会一直陪着你。永远,永远都喜欢你。所以,余亦不用那么懂事也没有关系。不用那么招人喜欢,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可惜那孩子已经入梦会了周公,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相拥入眠。
再入宫,得知三个孩子因为昨日功课没有背出,被陛下罚去藏书阁面壁思过。乐正苍鸾闹着陛下去下棋,钟离微燕拉着皇后做刺绣,小余亦找来了食盒,将桌面上的点心瓜果一股脑全都装进去,冒着太阳提着重的和他自己差不多的食盒往藏书阁去了。
藏书阁之外,有侍卫把守着,他们见了余亦,都下意识拦着他:“小公子,此处不能进,皇上罚皇子,公主面壁呢,不能吃东西。”
小余亦从怀中摸出方才爹爹给的银两:“好哥哥,你就让余亦进去吧,余亦提着这么大的食盒,冒着这么大的太阳,很辛苦才过来的。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对吧。”
他生的漂亮多情,稍稍一撒娇男女都挡不住,那些拦住他的人心下一软,将那银子塞回他的怀里:“我们哪里能要公子的银子,只是过后陛下问起来,公子可千万别将我们卖了。”
“多谢哥哥,多谢哥哥。”
他提着那大大的食盒,迈步进了藏书阁,果然那三个孩子果然都毕恭毕敬的跪在孔子像前。
回身见他来了,纷纷露出笑意。就连一向严肃的南斗都面露无奈之笑。
“我给你们送吃的来了。”他朝气盎然的欢笑起来,眉眼一弯桃花若雨般从他身周散出,叫人移不开双眸。
四个孩子围成一个圈,三个孩子都埋头吃着,小余亦乖乖的坐在一旁侯着他们吃完,手里还拿着一本中庸,少年随意翻过,便放下了。
夏侯南斗望着他随意的动作问道:“你看完了?”
他点头,指着自己的脑子道:“记下了。”
“当真过目不忘?”夏侯南斗拿过拿书,随意选了一段问了问题,乐正余亦便是对答如流。
放下书,夏侯南斗道:“果然天资过人与吾等平庸之辈多为不同。”
侯府的夏日总是人多欢然,江湖来客也是络绎不绝,澹台家的一双姐妹,玉人山庄的少庄主,还有行舟门的弟子。
侯府也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更多的……自从乐正得了乐正余亦这么个小甜豆,原本多年不见的朋友,每年都要前来探望这小子一趟。
余亦自小便能得到江湖上各自好玩的东西。他到是大方的很,若是何人喜欢他便大大方方的送了出去,澹台凤歌最喜欢余亦,余亦总是让着她,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先给她和姐姐,而后才给南宫昭雪,最后才是余亦自己。
侯府的阴凉处是正在抽陀螺的孩子们,余亦的陀螺总是转的最好,他不急不傲,总是慢慢教着不会玩的凤歌,南宫昭雪抱臂坐在一旁,瞧着余亦面上的亲切,多为不解,唯有拉着澹台绿水道:“你说余亦的耐心怎么这么好?怎么什么都能让,凤歌这样的笨孩子他都能这么有耐心的帮着。”
“师父和婶婶教出来的孩子当然和咱们不同。”澹台绿水靠在一旁望着被自己抽坏的陀螺:“你听说要来找余亦玩,你不是也高兴的很吗?”
南宫昭雪点头:“他本就有意思,谁不喜与他玩?你瞧瞧那一板一眼的夏侯南斗都待他似亲人,月婵虽然口上不喜余亦,可心里和他亲的紧。哪次来侯府不是她最先冲到余亦身边?”
说罢,二人便瞧见余亦从自己的屋子里面搬出一个半大的盒子,他将那个盒子献宝一般的搬到三个孩子面前:“这是这段时日皇叔叔送给余亦的东西,你们快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素来大方,那三个也是孩子的年纪,立刻围聚上去开始挑选。
“里面还有女孩子用的手环,我向皇姑姑求来的,绿水姐姐,凤歌妹妹,你们快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还有这个是楚国来的绣球,月婵有一个,我求皇姑姑给了我两个。你们姐妹两个一人一个。”他绕道走到南宫身边,从背后拿出一本医典:“皇叔叔说生日要给我礼物,我求他复刻了一本狂医本草。给你的。”
南宫一见那狂医本草立刻亮了眼眸,搂着余亦的肩头猛地拍了几下,满是少年意气:“太够义气了。好兄弟。”
澹台绿水抱臂冷眼旁观:“男人真是现实。”
夏侯月婵踏进侯府便瞧见被南宫笑抱着的余亦,立刻冲过去指着南宫道:“南宫你和余亦这么亲做什么?他又不是女子?”
“我们是好兄弟,兄弟怎么就不能抱一下?”南宫不喜矫情的女子,有些不待见夏侯月婵:“再说了我和余亦关系最好,哪里是你能比的!”
“余亦和我关系最好才对。”澹台凤歌将玩具放在一旁,立刻上前抱着余亦的胳膊:“凤歌和余亦的关系最好才对。”
夏侯南山也有醋意:“余亦,你不是说咱们两个是兄弟吗?你到底和谁关系最好?”
夏侯南斗直径走到澹台绿水身边:“他们胡闹你不拦住些?”
“拦着做什么?”她微微挑眉,竟然也有几分少女的媚意:“叫她们闹吧,日子不闹怎么热闹。”
“余亦是男子,和他关系好的当然是男子,我们是兄弟!”南宫昭雪道。
澹台凤歌不爽开口:“那……凤歌以后嫁给余亦,余亦和凤歌才是最好。”
最四方拉扯的余亦面露难色,只道:“咱们都是朋友,一定要分出高下吗?”
那些孩子立刻严肃了面色:“当然!!”
“你们闹什么呢?前厅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是钟离微燕的声音,余亦听到此声立刻回身跑去,抱住娘亲:“对不起娘亲,我们会注意。”
女子立刻抱起儿子,点着他的鼻子笑问:“出什么事情了?你们吵的那么大声?”
夏侯月婵跳过去:“我们再说谁和余亦关系最好。南宫他们说余亦是男子只能和男孩子关系好。凤歌说余亦是男子,我们女子可以嫁给他,我们关系更好一些。婶婶你说我们谁说的对?”
“这样吗?”钟离微燕稍稍点头,勾着儿子的小脸道:“那你们等婶婶一会儿,婶婶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小余亦被钟离微燕带走了。
澹台绿水靠在一旁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明白人,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侯南斗不解的看去:“你说什么?”
“没什么。”
被打扮成小姑娘的余亦被抱出来的时候,夏侯南斗面上都一红。正巧从屋中出来的大人们也都欢喜开来。
钟离微燕将余亦放在孩子面前,指着他道:“现在余亦是女孩子了,你们要怎么和他争最好?”
最先冲出来的是南山:“婶婶,南山可以娶余亦。”
“我也能娶。”南宫昭雪探出头,细盯着打扮成潋滟魅然模样的小余亦道:“余亦这样好看。”
陛下站在最外边,扬声对着有些发愣的南斗道:“南斗啊,父皇让余亦嫁给你做太子妃好不好啊?”
夏侯南斗先回头看了一眼澹台绿水,最后低下头,并不答话,脸却红成云霞。
“可是余亦是男子。”他将头上的短钗拔下:“不是女子。”
“你皇叔叔是在和你开玩笑,不是真的要你嫁人。”乐正苍鸾走到儿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无奈的笑开了:“不过说真的,儿子,你若是个女子,想来京中前来提亲的人,比起你娘当年还要夸张。”
他不解的看去,只见爹娘都欢然一笑,甚是幸福的模样。
全城最为清闲地方就是侯府,满城也找不出第二家这般清闲的了。
每日只听着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将父母哄的欢笑盎然,一家人今日出门,明日归来。有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消失个一个月,也是都是常事。
陛下每每想要召见乐正一家,那一家不是出门游玩去了,便是远行还未归来。
余亦渐渐的大了,这标致多情的模样也是满城女子,父母都看在眼底记在心底的。加上那孩子过目不忘极为聪慧,前途不可估量。
终于将他们盼回,陛下叫了乐正苍鸾入宫喝酒,直接了然的开口了:“月婵和余亦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看着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总归咱们父母要多操心。”
乐正苍鸾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连连摆手:“成亲这种事情,还是要让他们孩子自己去决定。”
“这是什么话,儿女的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们自己做主算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像话的?”他本就是江湖浪子,所思所想都与旁人不同:“世上的事情都是缘分,你且瞧着他们自己的人生,这么纠结没有意义。且等着吧,反正要我们家余亦自己点头这才可以,再说了,月婵那丫头明显就对余亦没有男女之情,陛下你是没看到,好家伙,每次月婵看到余亦那表情快要把我家宝贝儿子给吃了。他们两个一看就八字不合。”
“余亦要是和月婵成亲了,那就一辈子护身符,你知道吗?”
“这要看我宝贝儿子怎么想。”乐正苍鸾举杯喝了三四口酒:“这是他的命,该怎么活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朕的话!”
“听得懂,陛下你不就是希望我们乐正一族能永远的被人尊重嘛,希望抬一抬我们的地位,是不是?”
那陛下似是被气着,捏着酒杯半天才开口:“你说说看,你连个官位都不要,给你兵权你也不要,要你儿子和朕的女儿成亲你还是不要,怎么!夏侯家还收拾不了你们乐正一族了?”说罢摔了手里的酒杯在桌上。
“陛下息怒。”乐正苍鸾打着马虎道:“登高易跌重,小心为妙。”
见他嬉皮笑脸,他一腔爱重之心化成粉末飘了。
余亦小小年纪便极其擅长音律,京中乐师无一不赞叹,只是他自己甚少吹奏,弹曲。
后花园之中,孩子们跟着太傅正在默写课文,余亦早已不去学堂,整日自己埋在书堆之中便有旁人比之不过的见解。
旁人还在学论语,他便已将四书五经尽数背在脑中,融会贯通自成一派。
太傅本想教他更深,便被常阳侯拦住,只道叫余亦自己去学这圣贤之道。
转头他便和小小的余亦道:“那些迂腐酸臭的知识你不学也罢,自己去学些喜欢的,将来多长阅历,你自然对人间有新一格的认识。”
“孩儿明白。”
许是少年天资。他对乐曲的理解总归高于常人百倍,一曲《北风》苍凉似水,年仅八岁的孩童便将那凄苍之意吹奏的断魂欲泣。
太傅望着坐在不远处正在赏花吹曲的乐正余亦,微微蹙眉:“此子过早了然苍然,命途必然不平。”
他的笛声带着勾人心魄的力量,众人听着那曲子许久才能从余音之中反应回来。
待他们反应回来,原本坐在那处的吹笛人,已经欢喜的蹦到爹娘身边,闹着要归家吃饭了。
夏侯南斗望着余亦渐渐远去的背影,太傅上前问道:“太子殿下在想些什么?”
“太傅,若是本太子想要超过余亦,是否有可能。”
“太子殿下以为呢?”
“本太子只有一个问题。”
“老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乐正一族世代忠良,且各个天资过人,傲然天下。为何他们甘心居于天下霸主之下,不愿追求更高的位置?”
“太子在怀疑乐正吗?”
夏侯南斗摇首,他比谁都相信乐正一族的忠义,只是他不明白,当真是不明白:“本太子只是不明白……既然他族样样都高于夏侯家,为何不反?”
太傅静默了许久……
“乐正一族,有一颗极其特别的心,那颗心世代传承。”
夏侯南斗知道……
乐正二字,意为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