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服从的。
当我从胚胎里第一次爬出来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到女皇,然后听从命令。
仿佛这是铭刻在基因深处的事情。
我和其他的同族似乎不一样,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在忙碌,致死都在岗位上劳动。而我好像不劳而获的寄生虫,整日无所事事。
但我知道,这是因为时间未到。我一定会有我的工作的。
直到那一天,女皇召见了我,和我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同族。
我们似乎是新的兵种,这让我们很高兴,因为这代表了我们能做到只有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女皇告诉我们,我们肩负着艰巨的任务,任务的成败直接关系到虫族能否称霸宇宙。这使得我们既兴奋又紧张。
原来,我们与众不同的原因是,我们拥有着穿梭世界的能力。而我们的任务就是,穿越到其他世界去搜集强大生物的优质基因,来强化虫族的基因库。
我不知道其他时空是怎样的光景,但我知道在这个宇宙内,强大生物真的是比比皆是。神族、冥族、泰坦族、娲族......甚至是新兴的人族,在创造方面也有可取之处。
我很兴奋,但同时也产生了困惑——平时以数量取胜的虫族,如何用个体在其他时空活动?
女皇解答了我的疑问,原来,我们进行穿越的只有灵魂部分,而虫族刻意强化了我们的灵魂。这使得我们不论到了任何时空,都可以对原住民进行夺舍,因为再强大的种族也有弱小的存在。
而我们都掌握着一个天赋——灵魂汲取,就是将穿越世界中的强大能力提取出来,种植到自己的灵魂上。
我被分配到了人族的世界中,说不上沮丧还是期待,这只不过是个任务。
我也不认为人族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毕竟是个心灵脆弱的种族。
临别前,我和其他三位同胞探讨了如何在未知世界运营的话题,而在一开始,我们就出现了分歧。
激进派的天蜘和地蝎,保守派的黄蜓和我。
激进派认为要潜入目标群体中,然后掀起一场巨大的战争或是灾乱,这样方便掩盖他们的行动和目的。
而保守派则认为要潜伏在目标群体中,获得极高的地位来协助他们的行为和目的。
双方互不相让,但也不需要妥协,因为不会进入同一个世界的。
告别时,天蜘对我传音说:“人类是一个十分奇怪的种族,只要你有适当的理由,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但是人类也是身体能力最弱小的种族之一,完全依靠科技。我要去的神族世界,想必充满了危险与机遇。”
我看了他一眼,“天蜘,不要把人类想的太简单。女皇既然会在四大世界中选择人类,必然有其原因。倒是你,在神族的领地上可不要再那么放肆了。”
“哈哈,即使是神族,也无法阻止来自内部的矛盾。我只要挑起他们的利益矛盾,再掀起一场革命,到时候还不会血流成河?”天蛛的嗜杀之性是我们中最强的,也不知道派他去执行任务是福是祸。
“算了,你小心点。”说完,我便走向保护肉体的营养皿,等待着灵魂穿越。
天蛛默默地看着我背影,转身离去。
“千万别死啊,玄蝉。”
虽说单体的虫族是很弱小的,但面对孱弱的人族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而所有虫族的记忆和感官是可以共享的,在基因库里记载着各族强者的战斗方式,这或许才是我们在异世界活动的最大资本。
我们可以通晓所有种族的语言,但没有记载他们的科技知识或是生活常识,因为虫族是发展生物科技的,看不上他们那笨重的机器。
我的灵魂经过了漫长的飞越,穿过了世界间隙来到了一个人类世界,在我面前的是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十分美丽。降临到了这颗星球上后,我发现了一道仿佛升起的狼烟般醒目的灵魂,那强大的灵魂与周围格格不入,我决定尝试挑战一下那具人类身体。
夺舍的过程就好像深海中的生物的厮杀,胜者得到一切。但本该是一场恶战,我却轻松吞噬了其中的灵魂掌握了身体,这让我有些惊讶。
然而世事难料,我第一次进行夺舍才发现,原来灵魂是如此复杂的存在。
这就好像只有一个杯子,原来里面有一些水,然后我想把新的完全不同的饮料倒进去。虽然因为密度的不同会出现分层的现象,但总会有混溶的部分。
你说把水倒掉不就行了?这是不可能的。
再举一个例子,一个玻璃杯里装了一些水,然后再装一些氢氟酸(一种能溶解玻璃的酸性液体)进去。玻璃杯就会被缓慢地腐蚀,因为水起到了中和酸的作用。
但如果你把水倒掉再装入氢氟酸,玻璃杯就会迅速溶解消失。
这就是所谓灵魂与肉体的独配性。
虽然我能轻易压制人类的灵魂,但同时他们的理念和思想会轻微干涉到我。而最可怕的是本能,因为他刻印在你的身体里,你无从察觉。
我尽可以读取他们的记忆,但读的越多,同化的也越厉害。
因此,我为了适应新的身体,进行了长达数年的沉睡期,期间以我忽略的弱小人类灵魂为主导。当我再次醒来,以为我不会再受这具身体的影响了。
但是在见到那个人类女性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
那种从头到尾都一直存在的违和感,为什么我想保护她,为什么我要听她的指令,为什么我不会粗暴地对待人类。
现在终于明白了。
在我开始夺舍他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开始适应我的灵魂了。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身体里积存了我的一部分,这使得我与她的灵魂产生了同化。
或者说,我的部分灵魂变成了我们永远不会出世的孩子。
在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天性、子女对母亲的保护本能与不伤害同族的潜意识影响下,我变成了小半个“人类”。
这本来是件好事,我能更容易地伪装成人类了,因为毫无意义地暴力是愚蠢的行为。
但当我发现,我对那个女人有一种“想带回去自己保护起来”的想法时,我慌了。
虫族子民应该对女皇绝对忠诚,并且不会对任务以外的事情感兴趣。即使是天蜘那样嗜杀,他也只会在不影响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出手。
但我却发现,我对保护她的优先级居然高过了完成任务。这让我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当她站在我的面前,眼角带泪地说出那句话时,被压制在最底层的人类灵魂剧烈地颤抖起来。
甚至连我的灵魂也在颤抖。
我不知道她说的“爱”是什么意思,但我能感觉到这句话的重量。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我并不懂的人类的情感,但我知道我要做出承诺。
只属于我们的承诺。
我拉起卡洛尔的右手,颤抖的冰凉的手,我举到我的额头前点了三下。
“我以至高无上的刀锋女皇的荣誉起誓”,牵着她的手向下移,停在了我的唇边。
“我愿守护她的灵魂永无伤痛,
保护她的印记永恒长存,
呵护她的躯体永久生灵。
直至我的灵魂永灭。”
在这座唾弃背叛的冰封陵狱中,在“夏娃”的见证下,我立下了永不背叛的誓言。
跨越了万千位面,踩过了无数星河,在无数虫族最深处记忆中的那位陛下——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见证了这则誓言。
“誓约,成立了。”
冰冷的秩序之声在虚空中响起,甚至在全世界的人们心中响起。
但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卡洛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真名的脸色变了,刚才的瞬间,她感受到了灵魂层面上的窒息感。
会死的。这是她唯一的感受。
但很快,压迫感消失了。真名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她的灵魂感到了刺痛。
圣银色的亮光升起,我取出了卡洛尔的虚空,那小小的荆棘花藤编成的花环是那么质朴。
花环的周围逐渐生长出无数的荆棘枝条,它们缓慢地、稳定地向着真名蔓延而去。
“荆棘王冠。欲戴王冠,必受其伤;欲成圣人,必承其罪。”卡洛尔看着生长的荆棘,我将王冠戴到了我的头上。
“不要以为你们能阻止我!”真名气急败坏地想用结晶阻挡荆棘的前进,但仿佛虚无一样,荆棘轻易穿透了防御继续前进。
“你们以为只有你们能取出虚空吗?太天真了!”真名右手一招,虚空中就凝实出了一具十字架,发出阵阵神圣的共鸣声。
我冷漠地看着她,头上的王冠悬升了起来,暴涨的荆棘轻易淹没了未来得及展开的十字架和后面的真名,将她捆了起来。然后在真名的惨叫声中,将她的灵魂撕扯成了两半。
原本疯狂挣扎尖叫的真名,在灵魂分裂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就那么沉睡在了由天启结晶和荆棘组成的“鸟笼”里。
而扯下来的小部分灵魂则被灵魂捆绑着拉了回来,我看着小型的真名,又看了看挥舞着藤条的荆棘王冠,再看了看卡洛尔。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