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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求生

阳光刺目,宫殿群落上的积雪尚未尽数融化,瓦沟之间,状态各异的冰凌如银锥剔透,殿外的大陶缸,边沿上结着一层透明,轻薄如网般的细凌,缸里红色的小锦鲤,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冷天影响,灵巧欢快地嬉闹。

早就开始烘暖了,炭火产生的热力,顺着夹墙渗入殿内,整个永宁宫温暖如春,龙亦正早朝过后来了一趟,见她还睡着,闭上眼睛,静静坐了好一会儿后离开。

宫女将霍连带了进来,他拿着个人参,轻轻放在文悠然鼻子前,他被困在这里无聊至极,只能对昏睡中的她说说话:“悠然,你别睡了,我好无聊,不想陪你了!”

意识朦胧中,有个人一直深切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在耳边低语,文悠然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又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正在靠近,她想要逃跑,可怎么都迈不开沉重的双腿,那个黑影已然到了面前,她极害怕,猛然惊醒了过来。

霍连一愣,见她醒了,打了个哈欠,将人参放到嘴里,边嚼边说:“悠然,你醒了,那我可走了啊!”

额角被汗湿,头疼欲裂,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待她歇息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霍连的脸,突然想到霍连为何会在这里?

仔细看着周围,确定还是在这深宫之中,突然明白,那不是梦,龙亦正拿霍连的命威胁,不让自己死。

摸向腹部,泪水瞬间涔涔而下,想起喝下那碗药,龙亦正表情冷漠,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腹中的孩儿,她支撑着颤巍的身躯,企图寻求帮助,他不但没有照拂,还将自己最后的希望毁灭。

他明明知道自己多想拥有,可偏偏不让自己如愿,即使他是腹中孩儿的父亲,他也因猜忌,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光明。

不能继续细想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只要触及,那蚀骨的痛楚,仿佛凶神恶煞地吞噬着她的灵魂,腐蚀着她脆弱的心脏。

霍连见她心如死灰的样子,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将那吃了一半的人参递给她,“悠然,你别伤心了,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文悠然动了动沉重无比的身子,侧躺着,凤目直直盯着明亮的窗户,对于自杀过的人来说,已然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而自己却死过很多回,那感觉不好,真的不好,如果让自杀过的人再去自杀一次,一定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宫女端过来药,将她扶靠起来,她像一只没有思想的木偶,目光呆滞,乖乖地将药喝下去。

霍连不知何时离开了,文悠然呆呆看着榻顶的纱幔,用了很长的时间,想了很多事情,想起家人和娘亲的话,想起自己在云北,只身谈判吴简父子,吴简的剑已然刺到了脖子,而自己都能幸运地全身而退。一遍一遍问自己,真就这么窝囊地死吗?自己的命可以为大义牺牲,但绝不是这般死得毫无意义。

那个掌控着天下人生死大权的男人,此刻佳人在侧,而自己却失去自由,犹如蝼蚁般苟且余生。

如同以往的数次险境,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停止尝试和努力!

文悠然的思维越来越清晰,再次觉得一切皆是宿命,终如以往预想的那般,自己从那至高之处跌落,体无完肤!

纵使这世间有万千繁华,似乎都与文悠然再也没有关系,她被困在这宫里,像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不能老死在这里,即便是死,也得得到自由。

她想起了很多,人的第一直觉非常准确,第一次与龙亦正提出决绝,实质是个正确的决定,而娘亲理性分析的未来,以及嫁给风沐林,才是人生最好的路。

文悠然无数次想过,如若时光可以倒回,会选择另外一条道路吗?没有答案,即使最终的结果是伤痕累累,至少爱过了,痛过了,感受过了被爱的感觉,无论好的还是坏的,这一切都是人生,爱情没了,生命还会有阳光,爱情绝对不是生命的全部!

龙亦正的确是个足够合适的情人,他也爱过自己,他有这完美的智商和体力,也有这足够的冲动很热情,他满足了自己身心对爱情的需求,也给了自己人生中最卑贱和痛苦的体验。

他有能力,心思缜密,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也算得偿所愿,而她却成了他辉煌人生中的过客。

绝对的男权世界,女人不过是附属品,是他们在闲暇之余的满足和消遣,同样是人,男女为何生来便被区别?

同样只有一次生命,为何会有人一直掌控着别人的人生,而别人对此无能为力?

人生最大的失败,莫过于提前离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剧院,那些完美的表演伶人们,还有魏冰钰的话:‘你就是个戏子!’

午后暖暖的阳光下,文悠然的目光被地上的糖果子吸引,那颗小小的糖果子,记得落下不久,而此刻却吸引着黑压压的蚂蚁,她观察了很久,那些蚂蚁团结着,企图将糖果子整个抬起,努力许久无果后,蚂蚁们开始沿着整个结构寻找破绽。终于糖果子被发现了缝隙,蚂蚁们开始使力,最终将其分割成数个小块,团结着运了回去。

一只受伤的蚂蚁努力挣扎着,文悠然睫毛微微一颤,伸出食指,重重按了下去。

蚂蚁都知道尝试各种方式,努力得到想要的,自己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只是已然发展到了现在,他知道自己恨极了,似乎连见一面都会厌恶。

无奈的是,自己的命始终掌控在他手里,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不想承认,这都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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