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记忆，你永远不会舍得忘怀，他们在时光中惊艳，在流年里花开。
在教学楼的拐角处，陆江川碰到了周思扬，她冲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似新月，洁白的牙齿就像是月光下的贝壳一样闪闪发亮。
周思扬问道：“学校动漫社的社长要换届了，你打算参加竞选吗？”
社长曾经找陆江川聊过，希望他能参加竞选，能够接替他的位置，他非常认可陆江川的才华。但是陆江川自己却犹豫了，因为自己不仅需要抽出时间参加校队的集训和比赛，而即将到来的高三也会让他的时间更加地捉襟见肘。何况他现在又接下了杜泽的约稿，自然就更没有时间和精力了，但是社长却好几次找到他，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陆江川没想到周思扬会问他这个事情，踌躇着说道：“我还没确定，你呢？”
周思扬挑挑眉毛：“我支持你参加竞选，你可以的。我参加了首席编辑的竞选，不过文学社那边我也继续兼着。”
周思扬是文学社的社长，文学社的社长竞选动漫社的首席编辑，给人感觉有些奇怪。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周思扬像是看透了陆江川的心思，“以后你会明白的。”
陆江川看着周思扬远去的身影，如坠云雾中。
陆江川等车的时候碰到了苏青，他手里端着一碗粉，看到陆江川他就凑了过来。
“嘿，你去哪儿？”苏青嬉皮笑脸的样子有点令人讨厌，陆江川淡淡地回应：“我去镇上买点东西。”
“我也去镇上，我们可以坐一趟车。”苏青的嘴像是坏了的水龙头里的水一直在流根本停不下来，“听说你要参加动漫社社长的竞选，你真的好厉害。我听动漫社的人说，包括社长在内，都希望你能够接替社长的位置，看来大家都很看好你哦。不过……”苏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也要参加竞选，嘻嘻，我们现在是对手了哦。”
旁人投来异样的眼光，陆江川觉得有些尴尬，他并不想和苏青讨论这些。幸好，车来了，谢天谢地，尴尬的聊天终于可以结束了。
苏青抢先一步上了车，他东张西望，没有看到两个并排的座位，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在前面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陆江川不动声色地走向了车厢后面。他刚坐下来，苏青却笑嘻嘻地离开座位，坐到了他后排的位置上。苏青掀开打包盒的盖子，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冒出来的白气，发出一声满足而又悠长的叹息，仿佛他端着的不是一碗几块钱的从路边摊买来的粉，而是这个世界上极难享受到的极其珍贵的美味。他迫不及待地撕去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用嘴咬开了，伸进盒子里胡乱搅动了几下，白的粉红的油，相互交融着，白气冒得更甚，香味弥漫开来。苏青无视周围人投来的鄙视的目光，他用筷子夹起了一大筷子粉，轻轻抖动着，粉滑落了一大半到盒子里。苏青偏着头，嘟着嘴吹了几口气，然后塞进嘴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就像是吃多了红薯崩出来的连环屁一般，在安静的车厢中显得格外地刺耳。苏青一边吃一边用抓着筷子的手拍打着陆江川的座位，筷子上的汁液四处飞溅。可能是因为烫的缘故，他不得不张着嘴，粉在嘴里忽左忽右地滑动着，有一根粉搭在他的嘴唇上，像一条长长的虫子在来回地跳动。但他仍然坚持含糊不清地说道：“嘿，你吃过这个摊子的粉吗？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天天吃都吃不腻。”陆江川不想搭理他，他偏着头看向了窗外。苏青把粉咽了下去，又用筷子在盒子里面扒拉着，夹起来，抖动着。一小截葱花沾在苏青的嘴角上，苏青停止了吃粉，他小心翼翼地将葱花拈起来，扔进了张大着的嘴里。吃了一小会儿，苏青觉得牙缝里面塞了一点点的肉丝，于是他停止吃粉，试图用手指甲把肉丝抠出来，蠕动着的手指边缘流下了一些口水，滴在了地板上。苏青抠了一会儿，肉丝仍然顽强地卡在牙缝里。苏青又用舌尖搜索着肉丝的位置，然后用舌尖去顶，上下左右的用着力，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就连眼睛也微微地向外鼓凸着，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癞蛤蟆。肉丝终于被搅了出来，他细细地品味着然后吞了下去。最后他将盒子捧起来，对着微微倾斜着的盒子吹了几口气，喝了一大口汤，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咽下去，感受着汤对舌头和食道温热的刺激，这种感觉对苏青来说既熟悉又满足。苏青把最后一点汤汤水水也喝得干干净净，伸出通红的舌头舔舔嘴唇，又拍打着陆江川的座位说道：“吃饱了，好满足。”
——每一个在公交车上吃东西的人都是如此的丑陋不堪吧。
苏青本来想把打包盒就扔在座位下，可是他感觉周围人都在看着他，就只好站起来走到摆放垃圾桶的车厢中间去，没成想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就往前蹿了出去，摔倒在车厢里，手中的盒子和筷子也飞了出去，在车厢里翻滚了好长距离才停下来。苏青觉得膝盖火辣辣的痛，他站起来一看，膝盖处破了一个小口子。他回头看了一眼陆江川，两人四目相对，陆江川说：“你没事吧？”
苏青趁机借坡下驴，说：“没事没事，哈哈，摔一跤而已。”他很自然地就又回到了座位上。
而此时的司机正探出头和一个突然加速横穿马路的老人说话：“老人家，人行横道就在前面不到十米远，你完全可以走人行横道，你这样横穿马路，多危险啊。”
老人不高兴了，生气了，发飙了，说：“怎么了？我横穿马路怎么了？你要是再多一句嘴，信不信我直接躺你车轮下面！你个小杂种，毛都没长齐，还敢教训起我来了？你再说一句试试？”
司机脸上堆着笑，说：“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没错，您走哪里都是对的，是我不对，我技术太差，吓到您老人家了。”
老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素质。”
陆江川看着老人的背影觉得有些悲哀，不远处的人行横道上闯红灯的行人络绎不绝，而稍远处的一个天桥下面也不时地有人在翻越栏杆穿行，他们的动作既难看又滑稽。难道他们看不到红灯吗？难道他们看不到头顶的天桥吗？他们是看得到的，只是他们假装看不到而已，如同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个装瞎的人即使在光明的世界里也依然只能看到眼皮底下的那一点点的方寸之地。
他们急着闯红灯翻越栏杆去干什么呢？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只是自私的本能在驱动着他们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赶着去闯下一个红灯翻越下一个栏杆罢了。
陆江川在商场里看到苏青缓缓迎面走来，他的脸部表情有些扭曲。看到陆江川，他小声又急切地问道：“你，知道在厕所在哪儿吗？还有，你身上带了纸吗？”
陆江川指了一下厕所的位置，说：“不就在那儿吗？”陆江川摸了一下口袋，又说：“我没带纸。”
苏青摇摇头说道：“那个厕所停止使用了。”
苏青又缓缓地向前走去，就在这时，陆江川听到轻微的声响，紧接着一股臭味弥漫开来。
苏青难堪地看了陆江川一眼，他像是要哭出来了，陆江川假装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默默地走开了。
陆瑶的生日终于到了，为此筹备了近两个多月的陆江川和傅煜泽都有些兴奋。
除了准备好的礼物，他们还在后山为陆瑶准备了一场野外烧烤。午饭过后，两人便相约去城里，又采购了一批新鲜食材回来。
钱是杜泽付给陆江川的订金，虽然才几百块，但是足够陆江川为陆瑶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了。
陆江川负责烧火，傅煜泽负责穿串。本来不算太热的天，倒叫他们都折腾出了一头一脑的汗。
“这个东西不能直接架在火上烤吗？这么一串一串地穿，要穿到什么时候啊？”
傅煜泽做不了细活，一旦过细就要炸毛。他是个除了篮球以外的所有行动上的傻子。他的手指头被铁签子扎得像个蜂窝煤以后，几乎要崩溃了。
有些食材是可以洗干净直接在锡纸上烤的，但是陆江川看着傅煜泽手里拿着的那只巨厚无比的五花肉，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说：“烤不透，必须得切开。”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傅煜泽可能是个傻子。
傅煜泽也这么认为，但他自幼便坚定自己是脐带绕头，好不容易从娘胎里被生出来的东西，因此脑子不好使，也是情有可原，没什么好丢人的。穿五花肉穿得他脑仁疼，他就拎着金针菇去了河边。
陆江川选的这个地方，是滩头古镇最能称得上明秀的地方。葱郁绿荫旁就是一段清甜澄澈的溪流。蜿蜒而下的溪水晶莹剔透，映着溪中的水草和鹅卵石，傅煜泽走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捞了一捧溪水解渴。
“别喝！”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吓得傅煜泽浑身一震，没来得及喝就全撒了。定睛细看远处飞奔过来的那个身影，怎么这么熟悉呢？
“郭儒雅？你怎么在这儿？”
傅煜泽看着从上游趿拉着一双拖鞋，啪啦啪啦跑过来的傻妞，半天没回过神来。
学生都厌恶穿校服，因为这种东西太千篇一律，爱美的丫头一到放假就会迫不及待地换下来。
郭儒雅也是，然而郭儒雅的审美似乎出了点问题。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傅煜泽直愣愣地看着她身上的红衣，绿裤，黑拖鞋，要是再往脸上添两笔腮红，她就能当个“纸人”烧给地底下的人了。
“我……我家就在这边上住啊。”
郭儒雅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男神，但是穿成这样看见了，还不如没看见。她今天起床起晚了，洗漱完了被要求干活，随便捞了两件妈妈的衣服穿上就出来了。
为了不让傅煜泽过多注意自己的衣服，她连忙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手里拿的是什么？”
“金针菇啊。”傅煜泽挠挠脑袋，“今天我要跟江川在后山为陆瑶庆祝生日，这是一会儿要烤的。”
“陆瑶？”
郭儒雅傻，但是很知道抓重点。
“就是你说的那个女神？”
“女神”两个字，她说得声音特别小，恨不得从鼻子里哼哼出来，或者干脆咽下。男神的女神，必然是喜欢男神的女人的“情敌”。
不过郭儒雅当着傅煜泽的面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被嫌弃。
傅煜泽根本不明白女生的那点小心思，她问了，就点头回了句：“嗯。”一边蹲下来洗金针菇，一面头也不回地对郭儒雅说：“你忙你的吧，我手头上还好多事儿呢。”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时，有一首歌叫《下课十分钟的恋爱》。
我的心跟着你
总是不在教室里
黑板上每个数字
都变成你的眼睛
郭儒雅是个有着很重少女幻想的女孩子，课间跟傅煜泽逗一逗嘴就像在谈恋爱，双休日就是失恋期。
失恋期见到朝思暮想的“男友”，还会愿意走吗？穿得像个“纸人”也要一步一步挪到他跟前。
“那个……我不忙啊。你们是要给女神做饭吗？做饭的话，有个女生帮帮忙会比较好吧？你看你洗的金针菇，脑袋都快掉没了，还怎么吃啊？”
对于傅煜泽来说，陆瑶的生日就是独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时光。嘴巴一开一合，本想说：“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脑子里偏生在这时飘出了一块肥硕无比的五花肉，还有余下没有处理完的一堆串串。
郭儒雅看阿泽没有立刻反对，知道这就是有商量，继续讨好说：“我就打个下手，等下你们吃的时候我少吃，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不说话。你不就是嫌弃我聒噪吗？我也能当哑巴的，你看，就这样。”
她说着，用手虚空比了个缝针的手势，把嘴“缝”了起来。
“你肯定能老实？”傅煜泽将信将疑地看着郭儒雅。
“保证老实，王八都没有我这么能抗风雨。”郭儒雅举起双手发誓。
为了参加一个生日宴也是够拼的。
傅煜泽看她连王八都肯当了，加上自己实在穿不过来，便勉勉强强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他说，得先问过陆瑶。
金针菇被洗得就剩下“金针”以后，傅煜泽带着郭儒雅绕到他们准备食材的老槐树下。
槐花已经开过了，纯白蔫成了乳白，还是能闻进一鼻子清甜。傅煜泽就在这片甜香中漫不经心地问郭儒雅：“刚才我喝水，你为什么不让我喝啊？”
郭儒雅假装没有听见，没吭声，他就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溪水是最干净的，你喊的我耳朵像被手雷炸没了似的。”
郭儒雅还是不吭声。
傅煜泽觉得不对劲，又问了一遍。
“你倒是说话啊。”
郭儒雅估计躲不过去了，只能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一块红布。
“我刚才，在上游洗我弟弟的尿布来着，所以……”
“你回家吧！”
傅煜泽放下金针菇后，不知道漱了多少遍口。郭儒雅就一遍一遍地拍着他的后背说：“小孩子的尿没那么脏，古时候不是还有人喝童子尿延年益寿吗？你没准就长生不老了。”
傅煜泽差点没掐死她。
对于郭儒雅的临时加入，陆江川本意是不喜欢的。跟傅煜泽的想法一样，他只想要三个人的聚会。但是手头的工作确实太多了，等到阿泽全部穿完，太阳都要落山了。
“儒雅，那就麻烦你了。”
陆江川说完便去忙活其他的事了。
郭儒雅对陆江川突如其来礼貌的言语感到有点惶恐，这和刚才的傅煜泽的说话风格简直在两个极端。
不过郭儒雅倒真的很长脸，别看平时是个傻大姐的做派，干起活来竟然一点也不矫情，甚至有些头头是道。一直忙到午后四点多，她就把食材全部收拾妥当了。
陆江川骑着单车，回家接了陆瑶过来。他没告诉她为她准备了什么，穿过山腰以后，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滋滋的油花在肥瘦相间的肉片上炸响，孜然和碳火结合出浓郁的滋味，弥漫在这片幽静的空间里。
陆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预见了什么，抱住江川的手激动道：“哥哥，你准备了烤肉吗？！”
陆江川和傅煜泽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看看，喜不喜欢？”陆江川松开了手。
陆瑶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看着精心烹饪过的美食，以及绿荫之下，郭儒雅傻傻的笑脸。
郭儒雅是生面孔，但是郭儒雅的笑容充满着善意。
“认识一个新朋友，可以吗？”
陆江川看陆瑶的视线停留在顾儒雅身上，很怕她会介意，连忙说了一句。
郭儒雅也在这时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沾到的碳灰的手使劲抹在衣服上，伸到陆瑶面前。
“我，我叫郭儒雅，是陆江川的同班同学。今天是来帮厨的，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那是郭儒雅第一次见到陆瑶，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女生面前觉得手足无措。
陆瑶的美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从没想到现实中真的有美的这样纯粹的女孩儿，甚至连之前对她的小小嫉妒都忘记了。
还有她的脚。
双足畸形的内翻，非但没有让她的美丽打了折扣，更加因为这个原因，生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情绪。陆瑶的美是没有攻击性的，邻家妹妹般柔软可爱，像干净的夏风，冬日的初雪，和洒满花香的此刻，郭儒雅初见便生出了亲昵感。
“儒雅你好，我叫陆瑶。”
陆瑶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同郭儒雅的交握在了一起。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其实是很喜欢有朋友相伴的，“男性朋友”“女性朋友”都需要。甚而，女友更加重要一些。
陆江川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是很容易建立起来的，年少是相伴，年长是物欲同好。后者可以因为同喜欢一条裙子，或者一个品牌的包包相谈甚欢；前者则纯粹得多。
倾诉，或者渴望一份热闹，以及独属于同性之间才能聊开的话题，让她们变得亲近。
郭儒雅就属于那种亲和力极高的，并且因为身上的红衣绿裤，更增添了类似于年画福娃的喜庆感。
虽然她不一定喜欢这种形容词。
陆江川将陆瑶带到“餐桌”前。
焦香的烤肉不断刺激着味蕾，铺开的方格桌布的正中，还放置着一个湖水蓝的礼品盒。盒子上绸缎质地的蝴蝶结，正柔软服顺地随风飘动着。
“陆瑶，这是哥哥和阿泽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陆瑶没有想到除了烤肉还有另一份礼物等着她，惊喜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蝴蝶结的一端被她轻轻拉住，丝带扣随之被解开，打开盒盖。
诚如周思扬所说，没有女生会没有公主梦，即便是灰姑娘，也曾痴痴地爱着水晶鞋，和承载了她华贵一晚的长裙和南瓜车。
这条裙子和眼前的一切，在陆瑶眼中，亦同这般。
陆瑶的眼眶湿润了，抱着怀中价值不菲的裙子，攥紧又松开。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歌随之被唱响，心形的蛋糕上燃着十七根蜡烛，蜡烛中心有一个纯白的天使仰望着蓝天。
生日快乐，我最亲爱的人。
陆瑶一眼就能认出，蛋糕上的字迹是江川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欲言又止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就如此刻，我在心底打下了一长串感动，待到要说出口，又全部删除了。我羞于我匮乏的词汇，无法描绘出心中花开极盛的形状。
我是一个残缺的人，是你们小心翼翼地陪伴，让我有了敢于面对生活的希望。
我是一个残缺的人，却，获得了那么多那么多健全的爱。
“谢谢你们，将所有美好，聚集给我看。”
谢谢你们，让温暖在我的心底生了根。
谢谢你们，让幸福长成了参天大树。
陆瑶只说出一句，便已泣不成声。
“你喜欢就好。”陆江川轻轻地将妹妹拢到怀中。
你喜欢就好，即便倾我所有，也要送到你的面前。
这是也是藏在江川心里，羞于对妹妹表达的爱。
傅煜泽也想说些什么，利落的嘴在这个时候反而笨拙起来。手里的纸巾抬起又放下，他偷偷戳了戳身边的郭儒雅。
郭儒雅果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陆瑶，这么开心的日子就不要哭了，快许个愿吧，生日愿望很灵的。”
“对呀陆瑶，许个愿吧。”傅煜泽连忙起哄。
“嗯！”陆瑶连忙擦干眼泪。长睫毛在她的脸上压下一小片阴影，挂着泪，带着笑，双手合十在胸前，许下了一个愿望。
蜡烛被大家一同吹灭。
郭儒雅亲热地拉着陆瑶坐到餐盘边，陆江川帮陆瑶调好酱汁，傅煜泽便将烤好的五花肉递到她跟前。
一场生日宴，未见山珍，也无海味，却吃出了从未有过的回味无穷的滋味。
金针菇是被傅煜泽洗秃的，烤好以后十分其貌不扬，傅煜泽为表歉意，很自觉的多吃了几口。顾儒雅本来想装老实，眼见着阿泽这么大开大合地捞金针菇，忍不住问了陆瑶一句。
“你知道金针菇的别称为什么叫see you tomorrow吗？”
陆瑶愣楞地摇头，换来郭儒雅爽朗的大笑。
“因为明天拉出来的时候，你就能看见屎里面夹着……”
“郭儒雅！”
傅煜泽本来也在认真听着，这会儿看见郭二傻又开始信口开河了，开的还是他的玩笑，气得死死捂住她的嘴。
“你是王八吗？”之前不是答应好了，不乱说话的吗？！
他还有点担心陆瑶会接受不了，毕竟没有哪个人会在吃饭的时候提这个。
“我这是在活跃气氛啊。”郭儒雅使劲掰开他的手。
“气氛哪里是你这么……”
陆瑶却在这时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儒雅姐姐，我下次知道了。”
傅煜泽眼看陆瑶笑，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但是郭儒雅！
他拎着她的衣领子，必须让她离陆瑶远远的！
同学少年，最是风花正茂，纯真烂漫时。夏风吹动，树叶轻摇，陆瑶痴痴地看着身边的人，第一次很贪心的，想要留住这一刻的所有美好。
有些记忆，你永远不会舍得忘怀，他们在时光中惊艳，在流年里花开。
陆瑶生日之后，陆江川便开始了忙碌的赶稿生活。
他暗自盘算过，如果按照杜泽给出的稿酬努力一年，就可以为陆瑶的脚负担起至少一半的医药费用了。
当然，这个前提必须是物有所值。
杜泽是编辑，更像是一个商人。他为江川开出了一系列打造计划，同理，江川对这个漫画的付出也必须是前所未有的。
三个月的时间，397话，每一话都不能马虎，每一话在呈现出来之前，都要经过百般的深思，以及不断的创新。
校园生活仍旧在炎夏酷暑中，合着蝉鸣清风，循规蹈矩地周而复始着。十七岁的陆江川却似一头必须埋头苦干的牛，将身体和精神，全部埋深到了他的漫画创作中。
相较与陆江川的忙碌，傅煜泽就显得无所事事得多了。自从陆江川没有时间理他之后，他的课余生活除去篮球，就只剩下了跟活像一个跌管的郭儒雅一成不变的斗嘴。
郭儒雅自从参与了陆氏兄妹们的聚会以后，便常常跟着他们偷跑出去看陆瑶。
她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姑娘，不怀一丝目的，没有一毫虚假的喜欢。
而郭儒雅的喜欢，一直是掏心掏肺的。对傅煜泽是这样，对陆瑶也是这样。她觉得好朋友之间就不该存在秘密一说。
“郭儒雅，谁让你告诉陆瑶你喜欢我的？”这已经不是傅煜泽第一次横眉立眼地问这个问题了。
郭儒雅那会儿正在吃烤薯条，圆润的唇瓣一上一下地嚼得咔吱作响，看见阿泽激动得像一头暴躁的兽，用手拍了拍他的校服道。
“我也告诉陆瑶，你喜欢她了，不要慌。”
“你还说了这个？谁让你说的？！”傅煜泽差点跳起来。
郭儒雅还在嚼薯条，油腻的手在傅煜泽的校服上印了两个明晃晃的手指印，赶紧偷偷地收回来。
“男神，喜欢不就要说出来吗，藏着掖着怎么能知道答案呢？”
就像她喜欢傅煜泽，傅煜泽喜欢陆瑶，她跟傅煜泽又统一地喜欢陆瑶一样。这就在“爱好”上迈出了共同的一步。
她不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点。
“郭儒雅！”
傅煜泽瞪着眼珠看了她足足三分钟，真的分外想知道那个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陆江川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斗嘴一样，只是一个人在默默地发怔，郭儒雅轻轻戳了戳他，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嘴角还带着笑？”
陆江川在恍惚中回过神来，摇头说道：“没什么，今天陆瑶有体育课，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一定很孤单吧。”
与此同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对话全部被不经意路过的班花秦中渝听到了。她本来还想问一下郭儒雅，最近是怎么跟陆江川走得这么近的，此时听到陆瑶两个字，恍然找到了答案。
陆瑶，陆江川？
是他的妹妹吗？
秦中渝看着远处，默默地孕育起了一个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