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周年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地胡乱聊了一气，互相挖苦、调侃，像几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没有半点生涩的感觉，冯易水在年轻的“对手”面前，感觉自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工作、生活上的那些压力仿佛都在张柔嘉的举手投足间烟消云散了。
晚餐将近结束的时候，服务员把餐盘都撤了下去，上了甜点和水果。冯易水这才慢吞吞地问起工作上的事儿。
张柔嘉想都没想，就回复说：“TRD在中国目前只有咨询业务，特别是战略咨询，人才猎取这一块，根基不深，没什么积累，有想法、但一直没有行动，可能帮不了你们。”
张柔嘉的回答并不让冯易水感觉意外，冯易水继续追问到：“那美国呢？”
“美国当然有猎头业务，而且还不算小，跟咨询的收益一半一半吧。”
冯易水眼前一亮，马上把自己目前的需求从头到尾跟张柔嘉解释了一遍。张柔嘉一边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面前的提拉米苏，一边信誓旦旦地回答：“这个肯定可以，我闺蜜就是在TRD美国做猎聘工作，她一定能帮得到你们！”
原来在大三的时候，TRD在中国招聘了十几个实习生，要在浦城总部实习了两个月的时间，主要是做些简单的咨询辅助、文档编排工作；因为浦城离玥城只有百余公里的距离，玥城学生素质又比较高，一共有六个实习名额都由玥城大学的学生“抢”了去，张柔嘉和其中另一位玥城大学英语系的黄惠琪被分在同一个项目组里，是那届实习生中不多的女生，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实习结束后也是如此。张柔嘉毕业后选择留在玥城的杂志社工作，而黄惠琪则离开玥城去了TRD浦城总部做了管理培训生，一年后管理培训生结业，黄惠琪申请去了美国总部工作，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表现的确出色，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语言优势。
张柔嘉的解释，冯易水听得三心二意，他才不管什么黄惠琪、蓝惠琪呢，只要能帮他在美国找到合适的候选人，叫啥都行。
冯易水的手舞足蹈，倒是让张柔嘉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冯易水连忙举起旁边的水杯，“今天都没喝酒，哪来的醉翁？此事若成，必须重谢！”。张柔嘉听了这话，才不再装着生气，和冯易水碰了一下杯子，“谢谢冯叔！”
冯易水一口老血差一点喷在餐桌上，刚刚一顿饭的功夫，他就正式升级为“冯叔”了。
张柔嘉答应周一会请TRD负责商务的同事直接联系冯易水，两个又稍坐了一会儿，这才从餐厅离开。冯易水结完账，张柔嘉道个声谢，向冯易水挥挥手，从停车场取了车先走了。冯易水却决定走一段路再叫车。
年轻时的冯易水最喜欢的运动是跑步，几乎每周都至少跑两次十公里，跑完步以后他会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汗水从身体里流出来的感觉带给他的是愉悦和兴奋，就像流走的不仅仅是汗水，还有烦恼一样；但渐渐地，不知是因为没那么年轻了，还是心理上的作用，他爱上了散步，严格来说也算不得“散”步，他的步频比一般人都快，低着头，也不怎么看路边的风景，他特别偏爱那种平坦但并不笔直的路，很多时候，在快速行走的过程当中，他更容易碰到所谓的“心流”，近乎是一种忘我的思考境界，让他能厘清很多事情。
冯易水一直承认自己是“视觉动物”，第一印象对他来说往往重要得多，有时在面试时他总提醒自己不要太过于依赖第一印象，但随着面试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就像一种不能说得很清楚的直觉，和最终面试通率之间越来越正相关，他甚至有些自负地放纵自己的第一印象了。他第一次见到张柔嘉的时候，的确是被对方的外表、气质所吸引，沟通、接触下来，他觉得张柔嘉身上那种开朗、活泼的性格更为难得，不知道是不是学中文的关系，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文人的洒脱和真诚，这是在以前他所接触过的女孩子当中不多见的。这种洒脱和真诚，与她的外表与气质结合起来，在冯易水心里产生一种特别的化学反应，让张柔嘉显得特别与众不同……
第二天一早，冯易水来到公司没有先去找徐其风，他希望能先和TRD的商务人员有过一轮电话沟通，了解更多的细节之后再去汇报。冯易水先去了何峰的办公室，两人相对苦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王芳上周三来公司，被冯易水劝回去之后，就没再来过，曹小壮也开始正常的工作交接，这件事情，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校园招聘上周启动之后，冯易水准备今天在服务器技术部的主管双周会上跟大家同步一下会议的主要内容，电话初试的面试官也最终要在会上确认一下人选，同学们投递过来的简历马上就近千份了，电话筛选的效果将会决定校招的目标最终能否达成，在这方面，何峰答应会全力支持冯易水。之后，冯易水也提到了上周去易加开会的事情。
“看起来辉扬收购易加之后，不可能有两个底层技术团队，服务器技术如何统一成一个团队，可能要提前准备一下。”冯易水建议道。
“这个问题不大，我正好有一个研究生班的同学在易加做研发经理，我上周也跟他聊了一下，他们的技术底层团队说实话还是在模仿大公司的建制，所有的团队从组织形态上都很相似，但人员都不多，比较分散，再加上业务体量不大，团队整建制地整合到咱们这边，如果没有大规模人员流失的话，应该会很顺利。”何峰这么说，让冯易水放心不少，他知道何峰的性格特征，有一说一，并不浮夸。
两人又聊了一下整合的时间节奏，以及整合过程当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差不多聊完、冯易水走身要走的时候，何峰又提到：“易水，对方的HR，你可能要注意一下，我听我同学讲，水平并不怎么样，而且普遍评价不高。”
听了这话，冯易水一愣，“你是说李千松？”
“应该是这个名字，一个男HR，负责整个技术线的HR经理。”
冯易水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解。他对李千松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虽然在校招启动会议上李千松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但冯易水并未在意；今天听何峰这么一说，他对自己的判断反倒有些动摇起来。从业务方来讲，不会轻易投诉HR，毕竟还是一个合作的关系，一旦发生投诉，要么是HR真的做得很差，要么是业务方极难相处；从HR的角度来看，业务方评价特别好的，反而并不是好事儿，因为这说明要么双方的见解完全一致、要么HR变成一个特别听话、只会执行的人。“和而不同”才是一个HR和业务方的比较理想的状态，但如果真如何峰同学所说的“普遍评价不高”，那可能就真的有问题了……
冯易水向何峰道了声谢，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业务搭档善意的提醒。冯易水回到自己的工位，思路却还停留在刚刚的对话上。
TRD的商务顾问打来电话的时候，都快接近中午了。整个通话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冯易水讲清楚了辉扬的需求之后，也问明了双方接下来可能的合作方式，这样他才有底气去找徐其风汇报接下来的方案。
冯易水到徐其风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关着，透过玻璃门，他看到茉莉正在办公室里跟徐其风讨论着什么，而且还不像马上就要结束的样子，于是只好悻悻地离开，准备下午再来。
冯易水回到工位，正准备去吃午饭，一个猎头打电话过来，他以为是周六自己联系过的猎头顾问有美国的人才资源，想跟辉扬合作，结果他失望地发现，只是在领英上看到他简历的猎头顾问打电话过来，想推荐新的机会给他。双方的对话还没有持续几句，就匆匆结束了。冯易水对付猎头有一套自己的办法，用他的话说，叫做“漏斗三答”，即“我不看新的机会”、“我没有其他的朋友可以推荐”、“我没时间”。只要能在他的三个否定回答后仍然坚持和他沟通上几句的，他就愿意跟对方多聊几句或是加一下微信保持长期的联系，但可惜的是，能通过测试的猎头顾问寥寥无几。
在冯易水看来，最近几年猎头公司越来越多、水准也越来越低了，这个行业变成了一个除了“人力成本”之外，几乎不需要其它投入的“空手套白狼”的行业。冯易水承认有水平的顾问大有人在，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新人涌入这个行业，想靠“卖人”的一锤子买卖来赚快钱、却很少有人去长期经营和雇主、候选人之间的关系成为一种越来越多的存在。往往只要他一回答“我不看新的机会”，对方就直接说声“打扰了”，然后挂了电话，这种行为方式，让冯易水直接得出“猎头顾问是销售，而不是HR”的结论，他固执地认为这个行业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下午冯易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用开会、面试的空档，他准备再上楼去找徐其风谈一下美国招聘会的事儿。他希望徐其风能同意他的方案，快速地和TRD签定合作协议，并马上开始人才推荐，这样才能在技术委员会到美国参访的时候，安排上几个合适的人进行现场面试。
他快走到徐其风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一群HR同事围在方雨荷工位旁边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什么。茉莉看到冯易水走了过来，忙向他打招呼，“快来，今天老板八周年，一起庆祝一下。”
冯易水对这些周年、生日，一向不是很在意，对徐其风的也是如此，每年他都只是被通知参与一下即可。上周方雨荷牵头和大家一起策划准备周年庆祝的时候，冯易水正好在云城出差，因此没有参与策划，今天还好来得巧，否则就被遗忘在外了。
对于辉扬来说，加入公司的周年，会比员工的生日更重要些，各部门会有专门的负责文化宣传的同事负责策划庆祝，大家或是一起外出吃饭、或是在办公室切蛋糕，而对于逢五周年、逢十周年这样的大日子，公司更有专门定制的大礼送上，同时还会有公司层面的集体庆祝活动。
女生们做好了准备，把蛋糕上的八支蜡烛点燃，由方雨荷捧着，一起敲门而入的时候，茉莉马上关了房间的灯，“八周年快乐！”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而徐其风则一脸惊讶站了起来，愉快地接受大家的轮番祝福，之后就是切蛋糕、吹蜡烛，徐其风当场打开了大家赠送的周年礼物，一支看起来非常精致的高尔夫球杆。同时，茉莉还单独赠送了一份礼物，是一串很雅致的佛珠手链；当然，徐其风在把蛋糕切好、分给屋子里的每个人这后，也很大方地在手机上发了红包，每个人都很兴奋地打开手机抢红包、比多少，一时间，欢声笑语加上祝福的声音挤满了并不算大的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