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互联网几乎在所有的方面都重塑了人们的生活,中国也不例外,同时正是因为落后于互联网的发达国家,中国的互联网公司在起跑的阶段,可以借鉴美国互联网的形式,利用有利的政策环境,迅速复制甚至抄袭一批类似的企业,并利用中国庞大的人口红利,迅速抢占国内的用户和市场,在中国这个单点的国家形成局部的“先发”优势,并形成自己竞争优势的壁垒,逐渐形成了有中国自身特点的互联网发展之路。
在这个过程当中,有几家互联网公司或是找对了方向,或是坚持到了转机,再加上不得不提的好运气,他们在各自的细分领域里远远地把竞争对手抛到身后,形成包括辉扬、国域、海文、榕华四家市值过千亿的互联网公司,被行业内的人员戏谑地称为BIG 4,一时风光无限。随着公司业绩的爆发式增长,四家公司的志向也越加远大起来,业务范围开始形成交集,甚至互相之间有了越来越多的直接竞争。四家公司为了在竞争中取胜,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海外上市,募集到了更多的资金,纷纷在中国进行更大规模的投资,一时之间,刚刚貌似稳定下来的中国互联网界又斗得天昏地暗,山雨欲来。
“还有一点”,徐其风停顿了一下,把眼镜重新戴上,好像是要更好地看清冯易水的表情,“你也要为自己在辉扬的发展考虑一下,我记得你当初来辉扬面试时,表达过想要带团队的意愿。这两年你的表现,让大家看到了你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借助今年的校招项目,为下半年顺利通过晋升评审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徐其风的用心良苦,冯易水一听就明白了。每年辉扬都会有两次向上晋升的机会,主管会综合考虑员工的绩效、能力,并结合360度调研,来决定提名谁参加集团统一的晋升面试。如果被提名的员工能在晋升面试中得到五位面试官的认可,就可以晋升到下一个层级。而晋升的成功不但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权力和支持更大的团队,往往还伴随着更多的现金和股票,收入几乎成倍地上涨,因此,在辉扬晋升的重要性是大家都懂的。虽说主管的认可只是晋升这个“升级打怪”过程的第一步,但这种认可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冯易水还想再说什么,徐其风摆摆手,“茉莉我来跟她谈,你的任务也要完成。”
徐其风是个果断的人,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再更改。冯易水见徐其风在今年的校园招聘这件事情上,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而且还有关于自己接下来在辉扬发展机会的考虑,因此答应了一声,没再继续发表意见。
“第二件事,下午的HR规划会,服务器技术这一部分,你准备怎么谈?”
冯易水一下子被问住了,要说对各个基础技术模块的了解,徐其风这几年比哪个HR了解的都多、都细致,服务器的资源运营、相关的技术研发,在技术趋势上是很清楚的,不会有太大的规划上的差异,这一点徐其风想必也是认同的。
“师兄你是问业务,还是问人?”冯易水决定先不回答徐其风的问题。
徐其风最欣赏冯易水的,就是冯易水的聪明,一下子就能猜到他想问什么。徐其风嘴角向上稍微翘了一下:“你觉得何峰,能把辉扬的服务器技术带到下一个阶段嘛?”
何峰是服务器技术团队的资深总监,也是冯易水来辉扬之后就作为人力资源合作伙伴支持的对象。何峰是玥城本地人,他在一所不入流的学校拿的专科学位,而且还不是计算机相关的专业,何峰大学时就痴迷于电脑,从自己组装台式机、装系统,到连接网络、打各种游戏,再到破解软件,疯狂编程,学做黑客开始,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大学的专业虽是荒废了,但总归有了一技之长,毕业后他的父母花了好一笔钱,走了关系,在玥城的电信运营商那里,给何峰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何峰从数据中心最基础的工作—搬服务器开始做起,逐渐对计算机硬件也有了兴趣,几年的积累加上不服输的劲头,让他在服务器上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新东西,也逐步积累了丰富的运营经验。没过几年,何峰就从乙方跳到了甲方,从电信运营商来到了辉扬,成为一名服务器专业的工程师。那个时候,辉扬的业务规模还刚刚起步,对服务器资源的运营也算不得是一项能力。加入辉扬这七年,随着辉扬在业务上的起飞,服务器的量级也是逐年递增,从几千台一直涨到目前近十万台的规模了,而何峰也就随着这个团队,一步步地从工程师到资深工程师,从工程师主管晋升到服务器技术团队的资深总监了。
何峰对于计算机软、硬件技术都很痴迷,人又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之前这些年服务器的资源压力都很大,何峰几乎是全天候地待在公司,带着几十号人的团队把能用的方式全都用上了,整个公司的业务因为服务器的问题导致的事故少之又少,不但业务方认可,而且团队的员工都服气。这群简单、直接的工程师们都喜欢这个能和他们一块喝酒、一块扛机器、一块处理故障的老大哥。
但是,这两年随着辉扬战略上的转换,以及与其它三家互联网大厂竞争的加剧,辉扬在原有的业务之上,开始进入新的领域,并声称要不计成本地投入。这项新的业务成为消耗服务器资源的“洪水猛兽”,让整个基础技术团队的压力成指数级增加,而这其中,服务器技术和网络技术都被视为业务发展的瓶颈,到了不得不突破的时候了。
徐其风把问题问完之后,直勾勾地盯着冯易水,冯易水其实心里想过这个问题,也清楚地知道答案,但这两年他和何峰的配合非常好,他也深深地折服于何峰的个人特质,因此从心底里冯易水是不愿意把那个“对”的想法拿出来仔细审视的,更别提与徐其风讨论了。
办公室变得很安静,甚至冯易水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冯易水知道这不是打马虎眼的时候,徐其风不等到他的回复是不会罢休的。冯易水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这个问题,我是这么看的……”
冯易水的话才刚刚开头,就被粗暴地打断了;办公室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茉莉一阵风一般跑了进来,细密的汗珠几乎毁了她半张浓妆艳抹的脸,“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跳楼!”
听到这个消息,冯易水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刚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又把目光投到徐其风的身上。
“十九楼嘛?”徐其风几乎还是刚才那个姿势,语气也听不出一丝紧张。
“不是酒楼,是咱们办公室。”茉莉的回答刚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领会错了徐其风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不是十九楼,不是十九楼,是十楼。”
听到茉莉的回答,徐其风看了一眼冯易水,冯易水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十楼整层都是服务器技术团队的员工工位,有人想要跳楼,没有选择最高的十九楼,而是在十楼,很大可能是服务器技术团队的员工想不开了。
“我去看一下。”冯易水黑着脸和徐其风打了个招呼,匆忙和茉莉一起跑下楼去。冯易水没想到的是,给他解围、让他不用去回答徐其风那个棘手问题的,是另一个更烫手的“山芋”。
辉扬大楼本是全封闭的设计,窗户只能打开很有限的角度,连头都伸不出去,更别说跳楼了。但是在每一层楼北面茶水间的旁边,都开了一个小阳台,设置了吸烟区,因此,准备跳楼的那个人正是找到了这个“漏洞”。
冯易水还没走近十楼的阳台,一个女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断断续续地传来,几十个员工已经远远地围在旁边小声议论,还有几个胆小的员工只站在工位上踮着脚张望。冯易水拔开人群,和茉莉走上前去,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紫色碎花短袖衬衫,身材娇小的女生蓬头垢面,双手死命抱着阳台一角的栏杆,让她整个人都骑在阳台上,双腿绷得笔直,边哭边骂,梨花带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要随时准备翻身从这里跳下去。
冯易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眼前的这个女生,他并不认识。虽然他还不能叫上所支持的团队近两百位同事的名字,但几乎所有人都和他打过照面,至少混个脸熟,而眼前这位女生却唤不起他丝毫的印象。
紫衣女一边警惕地叫喊着“不要过来”,一边“没良心”……“对得起我和孩子么”……“公司也要承担责任”地胡乱骂着。
旁边一位工程师要么是已经听了一会儿了,要么就是了解情况,他凑到冯易水的身边,小声地耳语说“曹小壮的老婆。”
“曹小壮呢?”冯易水转过脸,看着这位有些幸灾乐祸的工程师,一听紫衣女“有主”,马上就想找到“解题”的钥匙。
“在派出所关着呢,”那位工程师嘀嘀咕咕地说,“昨晚找小姐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