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终结最后来到视线中
它 依然是震惊
即使
我们被预警过
在很早 很早时
甚至在出生时
就知道了
但还是会闭上眼睛
就像感觉那隐约的风暴
来临
心总是先预言许多秘密
而头脑
或许会对于解释这件事
迟到
这是为什么我们
需要一个
更迭的 使人愉快的
死亡的
定义
Dear R
我最近老是有一些奇怪的闪回。
我和你讲过我从一个屋顶上飞奔下来的故事吗？在我长大的那间屋子的另一侧，是一些私宅。他们的车库就是他们后院的边界。年轻的孩子们会在后院里玩耍。有时候我会爬上他们车库的屋顶。我喜欢爬高，也喜欢待在上面。我可能只有八岁，站在车库的最顶端，做着白日梦。突然，屋子的主人看见了我，开始对着我吼。我太害怕了，忘了自己在哪儿，就开始跑起来。我直接从屋顶上跑下来，摔在了一个距金属栅栏几英尺远的地方，那个金属栅栏顶上是尖的。一开始我吓傻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明白我干了什么。没有小伙伴注意到我。我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盯着那些尖头栅栏看了很久。其实只要再多几英尺我就可能被刺穿，或许我会死得很恐怖。一阵胡思乱想以后，大难不死的我把这个好运气告诉小伙伴们。而他们只是大笑，笑我胆小地跑下屋顶这件事。
现在这个记忆总是闪回于我的脑海，可能是出于某种恐惧。某一天早上我醒来，我想，或许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我已经死了，早早地在童年死亡了。我想象着父母和我姐姐的生活，一种没有我的生活。它会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呢？
突然，我问自己：我是不是活在一种借来的时间里？我几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平行的现实，一种我可能已经在八岁那年死去的现实里。这感觉有点奇怪，就像感受到我的必朽性的反面。
时间本身的可见性，在人感受到线性时间时才显得强烈。
其余的时候，几乎是幻觉般的。我们的感受的着陆点从此端降落到彼端，如有神助。神是一种念头。
普鲁斯特说现实让他失望——因为唯有不在场之物才能成为想象的对象。然而我一直认为在场并不妨碍想象。我们一遍一遍望向爱人的面容，却在面容里看到超越于此刻的事物组成的宇宙。无数个没有共度却又驻留在面容里的从前，以及无数个蕴含在面容中的以后。还有面容里的父，面容里的母。
我常常问我自己为什么还是在拍。对我来说，拍摄它们的过程就是某种终结，而不是照片作为显像成为终结。我学到了什么？它是否使我参与了这个世界？活着使得一个人参与世界，而我们的行为参与了我们自身。
人在一生的不同时段里，会在精神上吞咽不同的东西。我现在看的书和以前看的也不一样了，每个阶段，只要你诚心正意，就总会遇到一些好的精神路标。或许我该把一些伟大的书留到我临终的床上去读。你说呢？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死在床榻上。有那么多别的方式。我最近才开始想我会如何走。这是个最后的惊喜，对啊，何时？现在？就是现在？我的心脏随时可能会停止——可我依然感觉自己可以永远活下去。
这是人类的特性吧。我们看不到终结，因为我们从未经历这个终结，而只是一直走在这条直线上。所以，终结，就算我知道它，也无济于事。这个世界没有我会如何存在？没有我脑海里的声音会如何存在？没有我眼睛的观看会如何存在？真难想象。
大概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只是会少一个永远在想象着它的人。不过我不重要，我只是在想象最后的再见该怎么说。因为其实并不会再见。
对了，法语里的永别“adieu”是“to god”，英语里“goodbye”其实是“god be with you”。就算你是个无神论者，想到这个也会有好感觉吧。
W
记于W 54th 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