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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易水寒早晨七点钟到双集村旧校舍时,副乡长荫庄已经带领几名联防队员在那里转悠了。高为群、陈东、方家能和方宏兵等几名村干部悉数到场,他们在传达室门口摆了茶水摊,桌上有一个电水吊子,许多一次性水杯,还有几个小木凳。看到乡村干部都比自己来得早,易水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上前为几个人递上磨沙黄一品烟。荫庄吸着烟,眯虚着眼对易水寒说:“易处,你搞个项目把我们全乡都调动起来了。昨晚我们忙到十点多钟,今天天没亮就来了。呵呵……”

易水寒说:“我哪能调动你大乡长啊,你是熊书记的兵,你当然要鞍前马后的饲候着。这种工作作风,离进位到一把手乡长只差这一点。”易水寒用手指笔划着。

“你又拿我开涮了,鸟副乡长,就是个趟地雷的角色。好事不沾边,孬事要冲上前。”荫庄自嘲地说。

“你可不能那么作践自己啊,要有自信心啊。‘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得了,你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就是个干活的命。你说吧,还有什么吩咐?”

易水寒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哪来什么吩咐?明天藤总要到乡里和熊书记谈注册企业问题,村里那几个人再来折腾,人家看到这种场面,还敢加大投资额吗?”

荫庄拍了拍胸脯说:“易处,我昨天电话里已经跟熊书记保证过了,这个项目施工过程中出现一点干扰,拿我是问。不瞒你说,昨晚那几个人回家后一夜不得安宁,早向我告饶了。”

高为群接着话说:“还是荫乡长有办法。昨晚林小竣已经跑到方宏兵那求情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捞外快也不看看地方。”

“他是马前卒,后面有林强生呢。”易水寒说。

“他啊。在背后捣捣戳戳的还行,没有小卒子,翻不起浪来。”陈东说。

高为群说:“老方,你也不是个东西,跟在里面混什么?”

方宏兵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易水寒听到这里,才想起昨晚高为群回来后,一直不见荫庄回来,原来他还在进行地下工作。唉,农村,真无法套用什么工作方法和思想方法。林小竣这种长期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被死理禁锢后,认的是钱,不是理;认的是个人利益而无论他人。虽然有时打着为民谋利的旗号,骨子里却是放大的个人。说到底,他本身一无所有,是彻底的无产者。你还能把他一亩多地拿掉,开除他球籍?不过,象他这样的人处处隐藏着一种潜在的危险,一味压服他,迟早会出大问题,特别是采取以暴制暴的方法。易水寒准备在适当时候为林小俊和几个喜欢出头的人找个适合工作,发挥他们特长,也为村里消除不安稳因素,这些都是后话了。

旧校舍一共有六幢平房,按照施工图纸,只保留其中的一幢,其它全部推倒重来。按图纸新建食堂和厂房。

大约八点多钟,杨晶和孙井坠带了两个人过来。杨晶介绍说一人是乡里聘请的施工技术员叫朱洪林,由高为群负责和他接洽相关工作。另一位是彩钢板厂的设计员叫邹武,今天现场拆除后将根据辛苦提供的图纸要求,设计出分拣、清洗、干躁、分类、包装等工序房的详细图纸,回去后裁板、试装配。易水寒向朱洪林了解土建工期,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邹武表示,一个月后,只要现场条件许可,他们的彩钢板房立马就可进场组装,一周内厂房拚装完成,进入水电路安装和设备安装调试阶段,那是藤总他们另外的工程。

杨晶看看现场工作都安排停当后,争求易水寒意见,说:“易处,我们工作都安排好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易水寒对现场安排十分满意,称赞说:“杨主席工作效率真高,想得也很周到。下面就看高书记的了,你啊,电路是大头,不能放松。”

杨晶对孙井坠说:“孙站,你具体落实,扛着熊书记牌子,到供电站去。”

高为群拉了一下易水寒,说:“易处,我们今天算是正式动工了吧?”

易水寒盯了他一眼,感到有些奇怪:“是啊,什么意思?”

“嘿嘿……”高为群面露郝颜,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还有你高为群不好意思的时候?”孙井坠笑道。

杨晶接着说:“有什么话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

“那我就说了。”高为群朝易水寒望望,说:“易处能不能给藤总说一下,先打点钱过来。你看,我们十多人一动工就要开支……”

“就这?”易水寒发出疑问。

高为群点点头,说:“我们过去都是从村民手上收钱,从来没有挣过钱,这是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张嘴,呵呵……”

“额了个天那!”杨晶笑了起来:“这钱你还怕跑了?还有啊,高为群,这个朱洪林技术员的工资你们村里要给,我们乡里是代你找人的。”

“什么,我们一分钱还没见到呢!”高为群喊了一声,这一声或许太大,引得周围几人都朝这边张望。

易水寒说:“上次辛苦说了,工程动工当天拨二十万来,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易水寒把电话直接打到了藤以闲手机上,藤以闲用的是免提,里面传来音乐和汽车鸣笛声,听得出,他正在开车途中。他告诉易水寒说:“把银行帐号告诉辛苦,由辛苦办理,没问题。”

易水寒问:“我把你来一事告诉乡里两个一把手了,他们有安排。”

藤以闲说:“刚才联系过了,晚上和乡里几个干部在一起坐坐,具体商谈一些事情。怎么,没告诉你吗?”

易水寒笑了起来,说:“那种事我躲都来不及,哪还敢参和进来啊?”

藤以闲不明就里,责怪道:“我认识你才认识他们的,他们怎么能把你撇了呢,太不厚道了!”

易水寒认真地说:“藤总,我是有意回避的,许多事情见面再说吧。”

杨晶看到易水寒收机后,向他招招手,说:“陈乡喊我们到乡里。”

易水寒这才看清,在和藤以闲通话时,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远离了人群。听到杨晶招呼后,快步返回:“什么事啊?”

“可能是废水塘事。”杨晶说。

易水寒对高为群说:“高书记,你把银行帐号给辛苦发过去,他们先打二十万过来。”

高为群喜笑颜开,说:“哈哈,太好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进账!”

杨晶也笑着说:“高书记,有钱了不能忘记我们啊?”然后对几名村干部说:“从现在起,现场工作交给你们,一定要干好了,不能出什么纰漏。”

易水寒这时猛然想起,昨晚王一浩临走时关照,今天上午要将校舍开工情况向他报告一下。易水寒知道,作为全县第一个开工的扶贫招商项目,王一浩是担心昨晚事情会延续下来,造成负面影响。虽然从工作上说,协调关系、保证稳定是地方党委政府的事,但是由此而使扶贫项目搁浅,自然就会成为一大新闻,杀伤力不会太小!于是,对杨晶说:“我打个电话,等一下!”

易水寒坐在电瓶车上,双脚踮地,向王一浩报告说村里一切正常,工程如期开工。他收起手机正要骑行时,平一凡打来电话,告诉他水利厅韩处长来电,六十万元已经批下去,从财政这条线下去的。叫他去市财政农财处对接一下,尽快行文到县里。易水寒这时想起,刚才杨晶说陈一娟找他们回去是废水塘事,莫不是她已经知道经费下来一事?奇怪的是,平一凡说现在钱还在市财政,并没到县里,她是从哪个渠道得到消息的呢?

从双集村回到乡里,已经是十点多钟。临近五月,太阳已显毒性,从空旷的翻身沟大道一路过来,眼睛被太阳照得发花。陈一娟朝茶几上指了指,说:“矿泉水在那,你们自己随意。”然后对易水寒说:“易处,天气渐热,以后有事,你打个电话,村里有什么不到位的,我们来纠正。”

易水寒摆摆手,未置可否。

杨晶把村里开工情况简单介绍一下,问:“把我们调回来,有什么安排?”

陈一娟没有接话,而是向门外张望。顺着她的目光,几人看到水利站长李秋天骑着电瓶车在门外一闪,不一会跨进屋里。陈一娟看看几个人都到齐后说:“易处从省里争取的经费已经批下来了,熊书记的意见我们先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十一月份进入沽水期开始施工。”

“准备工作主要是村里,他那有几十亩地承包出去了,要和人家解除合同才行。怎么没喊高为群他们啊?”杨晶问。

陈一娟说:“谁包谁负责,乡里不解决这事。我叫你们来是先整治废水塘周边水渠一事。”

“晚了吧?”李秋天说:“修水渠就要断流,一时半会也做不好。马上要放水,赶不上怎么办?不如放到秋后做。”

“不行。”陈一娟说:“熊书记定下来了。”

“他当了多年乡长应该懂啊,怎么做这样的事情?老百姓会骂的。”李秋天说。

杨晶说:“陈乡,不是我多嘴的,你在机关时间长,对节气不了解,李站说得有道理。”

陈娟把脸一沉,说:“是你多嘴。现在没有和你讨论节气问题,是谈施工。”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下呛住了。易水寒对农村施工节气不了解,从几人争执中听出,李秋天和杨晶都认为现在不是修建水利工程的时间,而陈一娟坚持按照熊光辉的要求施工,谁也不肯相让。他问:“水利局孙局长什么意见?”

“配套工程他不问,由乡里定。”陈一娟说。

杨晶朝陈一娟望望,有些勉强地说:“那行吧。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陈一娟说:“乡里由你负责这事,李站组织施工。”

“陈乡,你知道,我早到二线,再往前冲,别人会说闲话。”杨晶显得很为难。

陈一娟说:“什么二线?那是你说的。熊书记说你是一线呢。乡里象你这样情况有几个啊?没有可比性。”然后对易水寒说:“易处,让你见笑了。”

易水寒一下没反应过来,让我见笑,是指见笑什么?

“这几天我们找朱主任到市里去一趟,把经费问题落实一下。”陈一娟说。

易水寒说:“财政和国税在一幢楼办公,互相都熟悉,我给老朱打个电话,请他问问就行,哪用专门跑一趟啊!”

“易处,去一趟有好处,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下次还有事请他们呢。”

“行,我听你通知。”易水寒说完准备离开房间,陈一娟对杨晶和李秋天说:“没事了,你们先走吧,我和易处说几句话。“

看到两人离开办公室,陈一娟指着沙发说;“请坐吧。”

“不早了,有何吩咐?”易水寒原地不动地问。

“易处,村里你不必事必躬亲,关键时候动一动,打个电话,够我们忙几年的。这个优势我们不能使歪了,让领导大材小用。这次水利上六十万……”

“应该的。村里项目不多,常去看看,心里踏实些。”

陈一娟凑到易水寒面前轻轻地说:“熊书记的意思是让我和你通个气,废水塘那四十万我们保质保量完成,你尽管放心。另外二十万,乡里准备以配套工程的名义留一些下来。刚才你听见了,按常理要到沽水期施工,但是乡里财政困难,等着钱用呢,所以……。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以后上面来验收,由我们乡里出面,你看怎么样?”

听了陈一娟这段话,易水寒内心的疑团消除了。熊光辉反季节施工的根本目的是想尽快套取上面的资金,以解乡财政之难。如此看来,陈一娟想到市财政当面联系资金也只是个由头,根本目的是想认识上面人,为下一步工程顺利验收铺路。联想到陈一娟先他知道省里六十万资金下拨之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易水寒问:“熊书记昨晚说你要调走、重用,有那么回事吗?”

陈一娟楞了一下,直率地说:“有啊,县里已经找我谈了。但只是考察,两可的事,说不定就是陪衬呢。你想啊,乡长当副县长,过去没有这先例啊。”

易水寒说:“我来了两个多月,换了两任书记,看来还要换个乡长,怪不得老百姓说现在谁是乡长谁是书记都不认识呢!”

陈一娟很不以为然地说:“何以见得?”

易水寒看出她有自己想法,问:“陈乡不认同?”

“时代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啊!大集体时代集体负责农民的种、吃、烧,现在土地分了,他们要我们管什么,你说了他听吗?现在我们要抓招商引资、计划生育、社会治安、环境治理,要为农民生活生产提供良好的条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为什么一定要和过去一样滚一身泥巴呢?现在乡干部压力很大,什么都是一票否决,哪个部门都能设个一票否决。这不,现在县里又在搞厕所改造,全县要在三个月内建三千座厕所,我们乡各村一共要建二百多座。还要在半个月内完成,验收不合格,又是一票否决。我在妇联都没想到乡里工作压力那么大。”

听着陈一娟的话,易水寒觉得自己过去听了一些村民的一面之辞,对乡干部有些误解,说:“到乡这一段时间,我也有了一些体会。”

“哪能怪你呢!我们多下去走走也是应该的。算了,不说这些了。藤总今天来,我们没有请你参加晚上活动,不会介意吧?”

“哪啊,藤总说了。”

“我们基层许多工作都是灰色的,不能放到台面上来,以后出了问题不会影响到你。当然,熊书记说了,我们将按招商引资的有关规定奖励你,这点我们不会含糊。”陈一娟诚心悦意地说。

易水寒对乡里的招商奖励办法略知一二。养殖场的租金,村里可以得30%,个人可以得其中一半。而蛋品包装厂如果注册成外资,奖金至少在五万以上。但是,陈一娟说了,这是个灰色工作,他们敢给,你还真敢拿吗?

第二天上午六点多钟,易水寒接到藤以闲打来的电话,说他已从县里宾馆出发,半小时后可到乡政府。易水寒打电话转告高为群,叫几名村干部在工地等着,同时又给陈一娟和杨晶打电话,通报这一情况。

藤以闲带了两部车,托尼开一部,白勇天自己开一部。在乡政府大门口,易水寒和后一辆车上的白勇天打过招呼后,上了藤以闲那部车。车子里,辛苦坐在副驾驶位置,易水寒和藤以闲坐在后排。看到藤以闲精神不错,易水寒说:“看来藤总昨晚没有多量?”

辛苦接道:“你们淮江太厉害了,就那小杯子,一下两杯,一下两杯,最后就喝多了。不象我们那,自己随便喝。”

“昨晚小辛喝多了,我和白总没怎么喝。酒场上,还是你们淮江人有讲究。你们那女乡长了不得,喝起酒来挺吓人。”藤以闲接着说。

易水寒笑了笑,没有接话。汽车沿着翻身沟大道向东,赿过省道向双集村驶去。当车子向北转进入小路时,藤以闲突然招呼说:“停一下,托尼。”。

易水寒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他。藤以闲待车辆停稳后下车向车子前后看了看,说:“到厂里这是条必经路吗?”

“还有一条小路,小汽车无法走,只能走电瓶车和行人。”易水寒回答。

藤以闲摇摇头说:“我们每天蛋品进出工厂怎么办?这样的路,鸡蛋破损率会增多。”

“你看,大路已经修好,这条小路。还没有规划。”易水寒说。

藤以闲问:“钱?”

易水寒笑了笑:“当然。村子就是这样情况,指望你来呢。上车吧,边走边说吧!”

两人上车后,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昨晚我们和乡里谈好了,给乡里注册一个日资企业。”藤以闲轻轻地告诉易水寒。

“哦,那乡里求之不得啊。”

“我们原来有一部分蛋品就出口日本,这对我们来说没有问题。乡里想把注资规模提到两千万,有点过了。”藤以闲面带难色。

“原来说是一千万啊?”

“他们当然是多多益善啊。可是,做点假可以,你不能假得太多。太多,就不象了。”

“关键是资金到位情况。”易水寒点道。

藤以闲叹了口气说:“各地都这样,乡镇都要被逼疯了。我和乡里说了,多注册可以,那些费用,乡里要承担。”

易水寒嘿嘿地笑了起来。藤以闲有些疑惑地问:“有问题吗?”

“他们答应了?”易水寒漫不经心地说。

“熊书记答应了,没有那么多资金到位,审计也通不过。”

易水寒想,翻身沟乡的财政状况非常糟糕,以收定支的财政政策,使他们每月都要寅吃卯粮,勉强维持日常开门之需。虚注外资,提高注册资本,那一大笔费用到哪去找?穷疯了的乡镇,走投无路的干部,这岂不是在饮鸩止渴吗?车内一时无语,只有发动机低鸣的声音。无意中俩人目光碰在一起,都同时笑了起来,只是笑的心态各不相同。

仅一天时间,该拆除的旧校舍已经全部拆除。工地现场,一部分人员在清理旧砖瓦,集中存放,备用于工厂围墙建设。另一部分人员在清运杂物平整土地,为下一步新建水泥地坪做准备。高为群和陈东看到汽车进场,急忙迎上前打招呼,辛苦则掏出香烟为在场人散烟。高为群问:“藤总,对现场进度满意吗?”

藤以闲没有回答他问话,说:“高书记,我们一起向那边走一走。”藤以闲所说的那边,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易水寒知道,从中心路到旧校舍有近一千米长距离的小路,这段距离除了一些农田,还有几家农户居住在路边,在旧校舍废弃的几年间,这几家的围墙向外拓展了几十公分,使得这段路突然变窄。既使是小车,也要小心翼翼的才能开过去,轻型货车则无法通行。藤以闲指着围墙说:“高书记,我要你解决这几米路的拓宽问题,不然,我的货车无法通行。”

高为群挠了挠头,把围墙前后看了一遍说:“妈的,这段墙以前没有的,也就是这两月的事。”

正说着,杨晶坐车赶到。下车后,他看了看围墙说:“这是不薜立新家吗?”

高为群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装吧。”杨晶拉了一把高为群,说:“你看看,前年他要扩大院子,说是要建个小榨油坊,你们报上来,乡里没同意。他不吭声地建起来,占用了这段公共道路,你们村里不知道吗?”

高为群面露羞涩,嗫嚅道:“哪个想到这个校舍还会派上用场。”

杨晶不客气地说:“这是你地盘上的事,我们不问,你赶紧处理。”

易水寒听着两人对话,心里猜想,这几户占用道路的事,高为群是一清二楚,不知是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段路好占,现在你要让他让出来,恐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杨晶说完,并不关注高发群表情,而是对藤以闲说:“藤总,你看,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藤以闲比划一下脚下的路,说:“路上我对易处长说过,这段路沆沆洼洼,今后车辆进出有些困难,鸡蛋破损率会增加。”

杨晶盯着易水寒说:“易处有什么高见?”

易水寒笑着说:“哪来什么高见啊,这条路,不修,是不可能的,要修,是要钱的。”

高为群用脚向地下跺了几下说:“这条路过去是石子路,地基很好。如果想修,只是做个路面,用不了多少钱?”

“你口气大呢,用不了多少钱?”杨晶嘲讽道:“就这每平方少了四十元也不行,总价不会低于十万元,高书记,你拿得起吗?”

高为群看了藤以闲一眼说:“大老板在这呢。”

易水寒看着几个人在路上谈不出个名堂,提议说:“还是到工地再说吧,这里也没个荫凉。”

几个人回到工地,站在旧围墙边的意杨树下,陈东为每人递上一瓶矿泉水。易水寒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藤总,你看,村里现在经济状况十分困难,那条中心路还是我们单位出一部分钱,省里出一部分钱才动工修建。这一段路,估计没有十万元收不了场。”

杨晶说:“刚才我估计了一下,按二米五宽计算,一千米长,地基大部分可用,面层十公分厚,不会少于十万元。”

藤以闲笑了笑,说:“我到这来是帮助乡里完成招商任务的,这不,一下又多投入那么多。”

“有投入,才能有产出。藤总,现在看来是多投入了,但是厂子建起后,你就会有收益,何愁这点成本呢?”杨晶说。

“杨主席,这个道理我知道。但是帐我要和易处长算,和乡里算。”藤以闲意味深长地说。

易水寒一头雾水,不知他说的算帐是什么意思,问道:“藤总还有什么帐和乡里没算清楚还要和我算啊?”

藤以闲有些模棱两可地说:“等一会到乡里说啦。”

看看现场没有什么新的工作需要安排,白勇天惦记着自己那边的工地,就催促几人快点到养殖场工地。杨晶对白勇天说:“白总,乡里对你的项目和藤总的项目一样重视,我们专门安排经管站孙站长这几天吃住在那。先期的三通一平和这边同步启动,彩钢板房和藤总这里是一家制作的,那可是三选一,优中选优。”

白勇天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要到现场看一下。你们那个监理我还没见过呢!”

“和藤总这里是一个人,你放心,我们一定对你负责。”杨晶说完,几个人分乘两辆车向高速路口驶去。

杨晶坐上白勇天的车,易水寒又和藤以闲坐在托尼开的车上。易水寒不解地问:“你刚才说和乡里有账要算,什么意思?”

藤以闲直截了当地说:“按照当初约定,三通一平乡村负责,现在我工程上马了,又冒出来这条路。”

易水寒赞同他的观点,说:“看现场时我们把这条路忽视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补救?”

“昨晚和乡里谈的是注册企业性质问题,马上回去我要谈谈他们超额完成任务,对我奖励问题,他们总不至于这么小儿科吧!”

“这个情况我还不是太了解,依你在外面了解,奖励是什么个行情?”易水寒盯住藤以闲问。

藤以闲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向另外一个话题:“易处,我们和乡里的关系是双赢关系,他要完成招商任务,我要赚钱。看起来,乡里上缴了那么多注册费用,但是你想啊,乡里要什么?要政绩啊,招商完成了,而且还是外资,对他们来说是得了两个全票。年底考核乡里主要领导是有奖金的。”

易水寒听了藤以闲番话,心里有一种吃苍蝇的感觉,心想,我是为村里得租金,才把答应上海宁主任把你引荐来的,你不仅要得利润,还要从乡里分一些奖金,是不是太贪了?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在其中得了什么好处,与你们是合谋共犯,陷我于不义之地。于是他悻悻地说:“你们这里的弯弯绕真多,不会有什么违反规定的地方吧?”

“你放心,违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藤以闲望了望易水寒,笑了起来,说:“易处,我是做生意的人,追求的是赚钱,秉承的原则是利已不害人。更何况我们还希望借助你在淮江市有一个大的发展呢。”

易水寒应付式地笑笑,心里一股醋酸涌上来:回去找你宁家发算帐,你介绍的什么鸟人啊,这样做不是把乡里掏空了吗?

从白勇天养殖场工地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熊光辉这时已从县里回到了乡里,正在办公室和陈一娟聊着什么。看见杨晶把藤以闲、白勇天领来后,问道:“易处长人呢?”

“他说和陈乡长请过假,不过来了。”杨晶解释道。

陈一娟知道事情的原委,对熊光辉说:“他昨天和我说过了,熊书记,我们走吧。”

熊光辉想了想,说:“不就吃顿饭吗,我们也不谈什么具体东西,把易处撂在这不大好吧?”

藤以闲思考一下说:“我们边吃饭边谈吧,下午我们到旁边县去转一下,晚上白总说是要请大家来个开工酒,我们晚上再请易处一起参加不是更好吗?他们省里来的干部,谨小慎微,处处小心,总以为我们在算计他们,呵呵……”

熊光辉警觉地瞪了藤以闲一眼,说:“你到旁边县干什么,我们这里还不够你干的?”

“我们和那边约好了,看看他们那投资环境……”藤以闲回道。

“得、得,你先把这个厂办好,有钱啊,你尽管投,我们一定能让你满意。”熊光辉明劝暗许的对藤以闲说。藤以闲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中午在哪就餐?”

熊光辉笑着说:“你们什么大饭店没去过啊?今天我们去一个小地方,吃吃特色,怎么样?”

“你这能有什么特色啊,无非就是吃草,吃鸟,顶多再加个掼蛋。”几个人听到藤以闲归纳的吃草、吃鸟和掼蛋的吃饭内容后都笑了起来。陈一娟说:“藤总第二次来,对我们这里吃饭内容和程序总结得那么深刻!”

藤以闲笑了笑,停顿一下,说:“我不仅看到了吃,还看到了玩,几个村里到处都是麻将桌,这在我们那里是不可想象的,大家都忙着赚钱去啦。你们这许多人那么穷,还那么开心,真是穷开心。”藤以闲直率的话语,让熊光辉一时语塞,无以回答。白勇天看了看场面,急忙出来打圆场,说:“穷则思变,也是好事啊,熊书记才来不久,不是正在努力改变吗?”

陈一娟转个话题,问熊光辉:“还是那家吗?”熊光辉点点头对藤以闲几人说:“我们到灌北县吧,那里有点野味”。于是三辆车先后驶出乡政府大门,向邻近的灌北县驶去。

易水寒从养殖场工地回来目送藤以闲几人转入书记乡长所在的二号平房,独自上了财政所三楼宿舍。看看时间,才十一点,正是机关办公时间,于是拨通了上海宁家发电话。听到宁家发在接听自己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宁主任,资本家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宁家发被这句没头没脑的指责搞得一头雾水,问:“老易,什么情况?”

易水寒将上午与藤以闲谈的关于企业注册外资与乡里分成奖金一事说一遍,然后说:“宁主任,我为乡里招商引资是为了村里能拿到租金,乡里能拿到税款,农业企业没有税款也就罢了,县里奖励乡里的奖金他们还要参加分成?这不是又扒皮还要抽筋吗?”

“呵呵……”宁家发依然和上次一样,发出爽朗地笑声。说:“上一次我就说过你了。你不要用因循守旧的观点去看问题。乡政府在市场上是法人,和企业是平等关系。他们之间愿打愿挨两厢情愿,你操哪门子心?奖金,那是给乡政府的吗?是给书记乡长和领导班子个人的。老藤他们参加分成有什么不好啊?人家为乡里运作有风险,帮助乡里乃至你们市里完成引进外资任务,凭什么不能参与分奖金啊?我以为是分得越多越好!”

宁家发推心置腹地说:“易主任,在农村工作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在县里干了十多年是深有体会。国税说是垂直领导,实际上很多事情和工作必须依靠地方才能完成。我说的睁一只眼,就是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闭一只眼,就是他们做的很多事只要不涉及税收违法行为,或者说是轻微违法,你就得过且过。就拿藤总这事来说,你管得有些宽了。依我猜测,乡里给你奖励,你不会收,那是你风格。人家老藤凭什么陪你发扬这种风格啊?上次我就说了,资本是什么,说穿了就是血淋淋的剥削,只是外衣不同罢了。世界上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了,你看懂、知道就行了,哪有那么必要都去较真。听我话,搞好你的扶贫工作。我再提醒一下,那两人的项目你要扑上去,人家那是几百上千万的真金白银啊!”

放下电话,易水寒心里暗自好笑:本想向宁家发泄泄一下内心不满,没想到却被他教育斧正了一番。看来真得静下心来,把这一段时间工作来个小结,特别是心路里程,有必要冲刷冲刷,以适应农村风谲云诡的实际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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