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鸡鸣,裘权就跑到喜妹家门口等着,自信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等了半天还没有喜妹爹还不出来,反倒是看见村中有名的傻子在迎面走了过来。傻子也看到了裘权,傻子从小被遗弃,被村里无儿无女的老里正养大,但是老里正在不久前的冬天病死了,傻子也只好四处流落,傻子问道:“吃晨食,吃什么?”
裘权哄着他说:“待会吃”
傻子听不懂裘权的话,只是在不断重复:“这人家坏,坏..打我”
裘权觉得可笑,把傻子轰走了。
没一会儿,喜妹爹就扛着锄头从屋里来,裘权开口说起宝石,喜妹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宝石?”
裘权着急地说道:“前两天我给喜妹了一个宝石,她没交给你吗?”
喜妹爹一问三不知,他又把喜妹娘叫了出来,喜妹娘也说不知道,最后两人让裘权快走。
喜妹从屋里跑出来,哭着说“我放荷包里,一觉起来不见了。”
喜妹娘在身后死死地拽着她:“回去,回去,让村里人看见你这么不要脸,以后俺们的脸往哪里放!以后你再也不许见他,你给我回去!”
喜妹娘不停地把喜妹往屋里拽。
喜妹爹说:“你给她什么东西,这些俺和喜妹娘俺们都不清楚。俺先前和你爹说过,你也知道,等你有钱了就把喜妹嫁给你,那就不作数了,你赶快回去吧,别让俺一家子丢脸。”
裘权问道:“怎么会没了呢,你们没看见吗”
“别在俺家门口折腾了,让邻里看到,俺女儿以后还怎么嫁出去,快回去吧”喜妹爹冷着脸,看来是听不进去裘权的话了。
裘权恳求着,他说他现在就去卖力气、跑商队,自己会买下一大块肥田,然后风风光光地迎娶喜妹。
喜妹爹脸上和蔼的神色突然消失了,越来越狰狞地说道:“俺告诉你,喜妹是不会嫁给你的,你看看你,一个农夫,跟俺们一样,俺凭啥把女儿嫁给你?俺这么漂亮一个闺女就这样嫁给你了?”“裘权,你也十五六了,你种出过田吗?你一个屁都没读出来的书生凭啥赢取俺闺女啊,就算你养得起,将来生孩子产子的出口钱你出的起吗?你将来受了穷,说不定自己都要去卖身为奴,给人家种田去。你算个球啊?”
喜妹娘也在一旁说道:“裘权,你以后就别来找俺闺女了,俺们已经答应别人了,等俺闺女再长大些就让他来娶走,你行行好,别来祸害俺们家了行不行?”
喜妹爹一连串的发问把裘权呆若木鸡,句句话都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中,他没想到过去对他还算和善的喜妹爹,等到他提亲时变成了这副嘴脸。此刻裘权脑海中都是祸害二字,现在自己只是个穷小子,原来穷小子喜欢一个人是祸害别人,这是裘权人生中第一次认识到农夫是如此的卑贱。这是个任何一个农夫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裘权非要别人羞辱他时才能懂得。
裘权脑子里嗡嗡地响着,他问道:“谁,是谁?”
“啥?”
“谁取喜妹?”
“县里的大户沈家”
裘权知道喜妹爹说的是谁,沈家是乡里的大户,家中富裕,肥田数不胜数,乡里落魄农夫大多卖身到沈家。
“沈家公子不是已经娶妻了吗”裘权问道,这是县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当年沈家公子风光大娶了另一家大户韩家的小姐。
裘权好像醒悟地说道:“你们难道是想让喜妹做小妾?”
“你懂什么!那沈家二公子还没婚”
乡里人尽皆知,那沈家二公子是跛子,人们嚼舌根说他因为自己是坡子十分自卑,从来不出门。
“他是个跛子!你们把喜妹嫁给他干什么,你们这是想卖喜妹!”裘权愤恨地喊道。
“小畜生!你给我捣乱,我..我一锄头我打死你!”说着喜妹爹挥舞起肩上的锄头,一下子打在打在裘权肩上,给裘权打了一个踉跄。
喜妹爹又抡起锄头,傻子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替裘权挨了一锄头。
裘权不甘心,在喜妹家附近来回转着。喜妹爹看着他说道:“我今天就算不去田里也得把你耗走!”
裘权在篱笆外喊着喜妹的名字,却没人回应,他不解喜妹为什么不回答。喜妹爹冷笑了一下,说道:“裘权,除了你,村里谁成天做梦,俺闺女也听话着呢,我告诉她是嫁给沈家公子,她想明白就同意了”
“我不信!”
喜妹爹回头喊了一句:“闺女你最后再跟他说一句话吧”
喜妹从窗头趴了上来,眼睛里噙着泪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嫁给沈家公子了”,说着又顺手把荷包扔了出来,说道:“你快走吧,我找到宝石了,在里面,你再也别回来找我了”
喜妹爹在一旁得意地笑着,裘权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一时间就连喜妹也愿意委屈自己嫁给沈家跛子了。
裘广和裘蓉正吃着裘权做的午饭,裘权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看着天上房顶上的稻草,他偷偷抹了一上午的眼泪,现在已经认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不可更改的,喜妹爹下定决心让喜妹嫁到沈家,那无论怎么说也不可能改变这一切了。
“小子,不想种田了?”裘广说道,“看你这个熊样子,我就知道,喜妹要嫁给别人了吧?”
“嫁给沈家”裘权说道
“喜妹是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你现在躺在这里干什么,趟出个一片麦子,还是趟出一个媳妇儿。哼,平常总是想得美的很,失败就在这自怨自艾,我还不懂你。”裘广奚落道。
裘权委屈地说:“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了讨好他,我连贽礼都先给了,东西肯定是他藏起来了,假装我没给”,说道裘权的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你给了什么?”
“宝石,一个宝石”
“哪里来的?”
“我偷的!为了喜妹我愿意冒着被抓的风险从东市偷东西!”裘权激动的喊道。
“当”的一声,裘广把碗摔在了桌子上,拿起木棍,一边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一边向裘权走来,裘权知道坏事了。
这一次打的比往日都重,裘权从来没想到裘广会下手这么重,平常惹怒裘广都不会被这么打,今天真是感觉到自己的胫骨寸断。
打完裘权,裘广接着怒气冲冲地吃饭,好像是内心怒气仍然难平,他说道:“你知道你为啥没出息吗?因为你就只会想,恐怕你连你迎娶喜妹那天,自己是如何接受村中众人祝贺,摆置酒筵招待宾客,把酒言欢的场景都想象过一遍了吧,哼”“我告诉你,裘权,你可别想带喜妹跑去哪,你们两个脱籍的人哪也去不了”
最让裘权感到难以理解,便是喜妹爹同为农夫,也认为其他农夫卑贱,裘权自己每日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便觉得这个世界也是如此了,他之前未曾想到天下的样子远远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裘权突然醒悟了,他想到自己才十五,如果现在就安心任命,好好当个农夫,那未来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何况他绝对无法接受与裘广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的日子。
裘权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擦掉鼻子嘴角流出的鲜血,喘着粗气说道:“我不会害她。”“我想去学官,我想去跟三老学习”
“哼,你终于想明白了”
“明天我就走,你把裘蓉照顾好”裘权语气强硬地说道。
“小子,说话小心点”裘广瞪眼说道,“把饭给傻子拿去。”
裘权盛了两碗饭,自己的一碗,傻子的一碗,他把自己碗中的麦子饭?平,放到了傻子的碗中,满满的一碗饭被堆的像一座小山一样。
裘权红着眼睛,把饭拿给门口的傻子,说道:“快吃吧”
傻子正蹲在地上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裘权泄气地蹲在傻子身旁,问傻子打哪了,傻子只回答打疼了。
裘权看着天上的云,心中说道算了,如果有人收留他就来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