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的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暮色一点点撒在纯白色的被褥上,床上的人好像已经安睡了,她拥有白天没有的平静安和的呼吸。
梵江澄的每一个脚步都像是为她而沉稳落下的,病房里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能够影响到她。
他终究还是对她凑得近了些,坐于床边,忍不住拨开她额上的碎发,留下整张清晰透彻的脸,像那个时候的她,却不付予任何美好的记忆,侧身轻吻住她光洁的额头,深情而短暂。
似乎看到了当初,他只是微微一笑,而离开,如果再做一次抉择,答案始终如一,既然这样能够为她带来安定的生活,而短暂的痛苦又算什么………
在她醒来之前,一个梦刻在回忆里,自己依然是打扮素清的学生,他还是他,一如既往阳光,满脸写着对生活美好的向往。她们曾一起跑,一起笑,一起逗对方开心,去那家与学校离得近的甜品店,喜欢尝试新品。在绿色草地上沐浴阳光,手里拿着手绘笔,享受惬意时光。
后来,她醒了,眼角会有些湿,但一切将不会重来。
床旁的护士正站在旁边为她打点滴,液体没了,苏安宁看了一眼,别过头不再想其他的,一个梦而已,证明不了什么。女护士操作完后交待了几句便推着治疗车离开了。
转头望着窗外,天只是刚蒙蒙亮,一切都显得太安静,手机里弹闪出的,是要她今天下午去陪赵娇娇的短信。不过几分钟,一个身着白衣的护士又推门而入,苏安宁正闭目养神,自是听到了动静。
“这是什么药?”看着注射器里已推了一半淡黄色的药液,因为刺激,女护士也没有做任何回应,让苏安宁觉得有些奇怪。女人将头埋得很低,带着白色口罩,房间的灯并没有打开,对于她的样子并不能进行辨别,这使苏安宁产生了警觉。
“你是谁?”苏安宁另一只手握住女护士正在推注的手,迫使药液停止,而那人却并没打算就此停止操作,抽开手从包里取出另一支注射器。一见此情形,苏安宁立刻拔掉自己手上固定好的针头,一手挡开那支即将要扎到自己的注射器,一个翻身躲开细长的针头,离开床面。
那人身手中等,但每个动作都用尽心思和力道,仿佛是想要将自己一招毙命,置于死地,而苏安宁的精神状态才刚刚有所好转,光为自己做防护就已感到明显的体力不支,那个不明药液似乎也快速起到作用,眼前的事物开始渐渐有些模糊。
苏安宁被压抑在床上,那支药液正向自己快速逼近,像是妥协,苏安宁缓缓闭上眼睛,就在其落下之际,苏安宁迅速睁开眼一个侧翻将药液快速注射进女人的体内,女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模样,捂着自己的伤口,仓皇而逃,而苏安宁也没了更多的力气,扶着床,蹲在旁边,额头上早已浮现出滴滴汗珠,长叹口气,在地上却看到她曾亲手赠他的手绘笔。
某茶楼
“什么?!你要跟她结婚?”梵母气急败坏地把刚要品的茶放在一边,硬生生说了一句“我不同意”,浓妆艳抹下被勾勒地有些夸张的眼角却道出冷冽。
“母亲不是一直不想让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这样不正如您所意?再者,您不一直想要丽雅集团那块地吗,这样岂不两全其美。”听到这儿梵母才算是平静了些,沉默片刻心里念到“可真是个傻儿子,以为他父亲与苏秀雅就只是单纯地为了爱情吗,还不是另有所图。不过……,后者倒是说到心坎儿上了。丽雅集团看似是个空壳,但还是别有用处的。”
“好吧,这事就当我暂时同意了,”女人品了口茶,淡然的脸上嘴角一弯显得实在扭曲,但之后又突然放下茶杯,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立马又变得严厉。
“不过澄儿你要知道母亲当初可都是为了你,别怪母亲没提醒过你,若这事你要是另有想法,那到时候母亲可就不客气。”就是这样,梵江澄从来都知道一切都只因为有利可图。
只要她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想“掐死”一个身份地位看起来没那么显著的人,就像捏死一只蝼蚁那样简单,时间再转回到大学毕业后的那天,只要她好,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
“放开我!”显然那个装扮成护士模样的女人还是没能逃脱,她被范煜的下属逮了个正着,用绳索捆绑了手脚,作用于她体内的整支药的药效还没有过。
苏安宁又昏睡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有了要苏醒的意识,从手指开始微微动弹再眼睑微微撑开,她听到外面有谈话声,扶着墙慢慢凑了过去,站在墙边。
范煜对待这个“嫌疑人”方式倒是很公开,没有刻意地找地方,毕竟当时在错乱之中谁都知道了这女人的不怀好意,眼神中带着慌乱,在还没有了解清楚之前,这女人算是暂且还能留得一阵。
“说吧,你上面的人是谁。”范煜倒一副异常淡定的神色,病房的门是开着的,苏安宁依靠在旁边能听得很清楚。
接着是一阵沉默。
“不说还是…不想说?”
“要我猜?”他笑了笑用手示意了一下,让身边的属下别冲动,这个时间,他倒还是耐得起的。范煜俯下身,蹲了下去,对着那个不肯开口的女人,说道:
“我猜你是想赎回自己的自由之身,但…赎金问题却很棘手,眼下父亲赌博成性,又欠下一堆债,要是自己不干点‘成绩’出来……”这年头,如果要审问一个人,想知道些什么,没有对方的一定信息,自然是不行的。就在问她之前,范煜就让人去仔细调查了一番,
“你都知道?那还问我做什么,”女人不屑地瞟了一眼他人口中所称呼的“范少”,因手脚被限制,而强制性的双膝着地。
“因为…我要你自己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捏住女人的下颌,与其对视了一秒,脸上虽然温和,却让人奇怪地不寒而栗。
“那我有什么好处?”女人不再直视面对他,说出的话,语气也略有好转,到这儿,面前的人却沉默就,而这个女人却……
“我是说,如果我给你说了我是受谁指示,你会给我什么好处。”女人终于抬头望了眼范煜,眼里是冷漠与笃定,她笃定他能给她想要的东西,比如说这世界最为庸俗又注定折磨着上千万人的物质,“钱”。而范煜的沉默,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房间里掉落了一支手绘笔,拿着它就能使那个人守信给我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东西,当时,当时太慌张了,所以把它给弄丢了。”始终还是按耐不住地道出了一些关于那个想伤害苏安宁的人,怕面前的男人觉得提取不到有用的线索又补充了一句:
“我猜应该是掉在那个病房了,我只去过那儿,你们只要拿着它,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应该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病房外的人倒都听的很淡定,但在墙面的另一边,苏安宁的手却紧紧地被握住,就算是肉在外力的作用下镶嵌在指甲里,那点痛觉也不算什么。
苏安宁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个笑话,她对着空荡荡的四周,干笑了几声,又走回病床,躺了上去,不再理会外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尽管他们只是“兄妹”了,自己的心情却还是变得奇怪了。
此时,站在病房外的范煜的脸色却沉了沉,她的话听似真实,实际却疑点重重,第一句,开场白,就这么开明见山,她说掉落了东西,为什么就能这么笃定那支笔一定在病房,在第一句的描述中就很可疑,虽然后来又作了解释。
按理说,像她这种死都不怕的人,敢冒险跑来这儿,还带着有毒液体也不怕扎进自己的身体里,就冲刚才她那种倔强的沉默不语,又突然对着几个陌生男人说这么多?果真是因为抓住了她的把柄?不像。
“给她钱。”范煜起身要走,身边最亲近的下属却拦了过来,小声问道:
“少爷,这女人明显没有一句话是真的,你信了她?”范煜却没作过多的解释,只是浅笑一声,侧身回了一句:
“她不容易。”她确实人生过得艰苦,母亲身子弱,去世早,父亲成天在外赌博,三天两头往外跑,不着家,而她从小就被逼着习惯了个过个的生活,后来因为父亲欠的债实在太多,就把她骗到一个专门为人办事的组织里,卖了她,期间有多苦只有她自己明白,等长大后还得想方设法为父亲还债。
范煜回答音调并不高,却碰巧让她听了个清,女人眼睛顿时没原因地颤了一下,眼圈却红红的,嘴张了张又没能说些什么。
“少爷!”女人话到嘴边又顿了顿,
“我,如…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或许,我能成为您的人吗。”让我成为为你所用的人,这不是头脑一热,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有那种可以让人放心的引力。
“呵,好啊。”范煜转头淡然地笑了笑,那种她很难再见到的温柔,让她刻骨铭心。正当范煜准备走进病房去看看苏安宁的时候,下属却又凑向前喊了声“少爷”。
“没事。”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让他安心。
他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女人眼里隐藏着一丝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