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早餐有些什么?”还没睁开眼,乌尔诺迫切的声音便伴随着懒腰回荡在空旷的室内。在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狙击枪忽然就出现在了手上,枪口对准我的胸口。
见不到阳光的早晨开始了。
我抱腿坐在地,偏着头,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她,同时也祈祷米莉莎醒来时不要爆出冰块。
“我们睡着时你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吧?”
乌尔诺漫不经心地说着,顺便用枪管敲一下我的脑袋。
“……你不该说这种话的。”我强忍着想要折断枪管的冲动,将它从头顶拨开,“你要知道,极度的困倦会使情绪变得极端。”
“十分抱歉……话说你完全可以叫醒我来替班的嘛,怜香惜玉也没必要这么极致,对身体可不好。”
“但是你睡着时枪法可比现在好很多啊,甚至还会拿枪近战格斗,幸亏你没上刺刀。”我翻过手臂,几小时前被枪管胖揍的红色痕迹依然清晰可见,接着我指向外头明亮的走廊,“要去看看弹孔吗,打章鱼毫无作用,打我倒是能穿墙几米。”
其实被打出来的淤血痕我可以自己消除,但是为了以后能多一个嘲笑乌尔诺的事例,我只好暂时委屈自己。
“真的十分抱歉!!!”
“哎,既然你醒了,那就该我睡了。四个小时后叫醒我和米莉莎,或是米莉莎醒来时叫醒我。早餐只有背包里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先吃压缩干粮。”
“嗯……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十分不巧,或许是由于刚才乌尔诺道歉声音过大,米莉莎恰在此时睁开朦胧的睡眼。
“是的,我守了你们一晚上,现在该你们守着我睡觉了。等我睡醒再继续行动吧。”
“辛苦了,我的卡茨尔。”米莉莎坐起,将双腿伸直,“来枕着睡吧,这样或许更舒服一些。”
……怎么回事,难道仁慈的“神”的人格还没完全褪去吗?
不过既然米莉莎都这么说了,我推脱也就相当于白费了守夜的辛劳。我心安理得地枕在米莉莎柔软而有弹性的大腿上,享受着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的待遇。
头枕上去那一刻,整个人坠入了难以抑制的融化——不是恶魔被神净化的那种融化。而是一种让人身体的每一寸都放松下来,安心地闭上眼睛,不会去想任何事情的美妙体验。
然而,乌尔诺还是在四小时后准时叫醒了我。用米莉莎的话说就是:“你早餐没吃,再睡过午饭时间会饿肚子的。”
“呃,好吧。”我忍着头晕,手肘支着身体坐起,“我怎么记得我睡前……”
“你好重噢,枕到我腿麻。”
仅凭“腿麻”这个理由,我便知道我没枕多久。幸好地面上的水都干了。
四小时只够恢复体力,恢复脑力却远远不够。我从背包里取出一罐廉价咖啡与两罐牛肉罐头,开始与女孩们一同享用午餐(兼早餐)。
“接下来准备怎么走,我提议回去。”
“卡茨尔你怎么老是想着回去,这还像是冒险家吗?”
“冒险家才不会毫无安全意识地在怪物的领地倒头便睡。”我无奈地耸耸肩,并往嘴中塞了一口肉,“你是不是该这么反驳我——卡茨尔,这么丢人的事还是不要提了吧。一觉睡过去了,我还是有所成长的。”
“闭嘴。”回答我的是落在头顶的魔杖。
“其实我发现了其他的路,或许可以从这里逃出去。”饭量大且吃得快的乌尔诺率先解决了肚子,“那边有扇传送门。”
“其实回到原来的地方等待救援也是可以出去的,从结果来说没区别,而且更靠谱。”
“卡茨尔,先听我说。非紧急任务的时限是五天,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五天后管理员才会发现我们没回来,然后找到我们又要一些天。”米莉莎已经放弃了从冒险家的角度来反驳我,“我们和小乌数了一下,我们带的食物可能撑不过那么多天。”
“所以你为什么不带压缩干粮呢,又轻便又能吃饱。”乌尔诺插了一句。
“我吃不下那东西。”
“好啦,我继续说。所以,我们目前更靠谱的办法,就是通过小乌发现的传送门找到出口。而且,其实这间建筑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怎么说?”
“传送门左侧有写着‘LAB TENTH’的,是十号实验室的意思。既然有十号实验室,那么就一定会有一到九号实验室。我想,被我们杀死的章鱼怪,以及其他冒险家所遇到的难以描述的不死族怪物,都是在实验室中产生的。或许是因为实验生物和材料弃置太久,发生了人们无法理解的变异。总之,我们可以去把实验装置全都破坏掉。”
“先不论实力问题,再怎么说,随意闯入传送门可不是什么好想法。别忘了,蛇型食人花就是因为误入了传送门,才会被我们杀死。”
论上实力问题,便是食人花差点杀了我们。
“我能看出传送门的传送地点,对我来说,传送门和玻璃门没什么区别。”
能够胸有成竹地说出这话的当然是乌尔诺,虽然她在透视暗门时有过微小的偏差,但此时她坚定的眼神令人不容置疑。
“传送门后是什么?”我问。
“是更多的传送门……不过传送门上方写的字我看不懂。”
“来在记录仪的作图功能上,照着你所看到的把图案画下来吧。”虽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但是米莉莎说的没错,(以乌尔诺的食量)我们的粮食可能撑不下去。
我将记录仪交给凝视着紫色传送门的乌尔诺。
“除了一扇门,其他门顶的图案前段是一样的,我看看……我就先把一样的画下来吧。”
乌尔诺指尖动得缓慢,看上去是在小心翼翼地模仿。十几秒后,歪歪扭扭的字迹初步形成了我或许能看懂的模样。
“是LAB,就是米莉莎说的实验室。”我指向传送门旁边的标识,“和这三个字母看起来不像吗?”
乌尔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门旁写着的是较为工整的、能让人一眼辨认的字体,与书籍上的类似。而乌尔诺所描摹出来的,崎岖如同鸡爪爬过的痕迹,不知是本来就这么丑还是乌尔诺模仿得这么丑。
至于乌尔诺的后续书写内容,脱离了我的认知承受范围。
“卡茨尔,所以你为什么能读懂我们的古语言?”
“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在图书馆见到过来着,然后就去教会找了相关的古书籍来看。”
崇拜魔鬼或恶魔的教会也不是没有。
“真是简单得令人怀疑呢……”
“但是根本没有其他地方能了解了吧!也就因为中二了解了一下,该忘的差不多都忘完了。”
“所以,我们要进去吗?”乌尔诺从旁冷不丁地插入一句话。
“我想多问一句,逃出去的方法是什么?”我没有直接回答。
“你想啊,其他房间都是实验室,而唯一不是实验室的那扇门,可能就是为了从别处走来实验室的门。”
米莉莎一番解释后,我大致明白了。将所有实验室放在一个口袋中,那么不属于实验室的门便是口袋的出口。在层层嵌套的口袋之中,我们通过传送门不断往高层级走,最终便能到达最外层口袋的外面。
“……但是那不一定是出口啊。”
万一是陷阱呢?
——我们所想到的,敌人也有可能会想到。
我实在是没信心通过博弈,去战胜它——能够使庞大的建筑体系与魔法工程近乎完美地运行了上百年的前人智慧。
“总比在走廊里像苍蝇一样乱撞好吧?”
“要在走廊你像苍蝇一样转是你们好吧!完全不知道暗门后有什么就莽撞闯进来,结果走廊里什么都没有还继续前进,好不容易解决了一场战斗,在敌方的场地累了就直接睡,现在看到一个传送门就想着能逃出去——冒险家这个职业可不是像你们这样随心所欲地折腾的啊!”
我发疯似的爆出一长串话,结束后只余下清晰的心跳声。
身体如将要炸开一般燥热,我盯着昏暗的地面,大口喘着粗气。
空旷的房间中只能听见我的气息。
米莉莎与乌尔诺目瞪口呆。
“卡茨尔……要不再去睡会吧。”乌尔诺小声试探。
“不用了,谢谢。抱歉刚刚失态了。”我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继续前进吧,我来保护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