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柳青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要说点什么,下巴却吃痛不已,到了嘴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想到今天遭受的一切,她倔犟的冷哼一声。
“还哼!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收拾你,我告诉你,惹毛了我叶某人,女人也要打。”
叶吹自然猜不到她的所思所想,气急败坏的咋呼一番,抬起手掌便要打下去。
早已尝遍了巴掌苦,柳青灵小脸顿时卡白,紧闭着双眼,缩了缩脖子,身躯开始颤抖起来。
可是等待片刻,预想中的巴掌并未落下来。
柳青灵微微睁开眼,只见叶吹举着手掌一脸纠结,眼睛在她身上扫视着,似乎在寻找自己可以打的地方。
好半天后,一无所获,叶吹脸上浮现出一种想报仇却无从施展的痛苦表情。
打起来爽的地方又不能打,可以打的地方又起不了惩罚的效果。
柳青灵身体的颤抖渐渐的传到了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有了!”叶吹扬了扬铁棍,一副恶人嘴脸的道:“老实转过去让我抽屁股,今天这事就算了了。”
“呸,你想得美!赶快从我身上滚开!”
柳青灵终于是回味过来自己的立场,剧烈挣扎着,奈何双手被叶吹死死地压着,根本使不了力,只得伸长了脖子,牙齿咔咔乱咬。
叶吹下身一抖,紧张的将自己的屁股往后挪了挪,这要是给她咬着了还得了。
柳青灵忽然吃痛的扭了扭身子,奈何叶吹坐得用力,由不得她逃开,只得涨红了脸羞恼道:“混蛋,好疼!你坐哪里?”
叶吹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软绵绵的,烫屁股般挪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解释道:“那个……那什么……你别怕,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滚开啊……”柳青灵的声音中有了一丝哭腔,不知为什么,被柳一龙打她没哭,被娘亲打她没哭,此刻看到恶贯满盈的叶吹忽然变的紧张失措的样子,她突然就想哭了。
叶吹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刚刚差点砍死自己的人,他有仇必报的性子让他硬着嘴皮道:“别给我装可怜啊,我说了要打你屁股今天就一定要打。”
混蛋果然还是那个混蛋,柳青灵顿时止住了即将爆发的哭意,再次变回那个死不服输的样子:“死叶吹,你敢动我试试!”
“恶鸡婆看爪,叶氏挠痒手。”叶吹自小与兔树儿打闹,自然知道女孩怕痒的地方,柳青灵哪里想到他还有这招,被他挠得浑身发软,挣扎间,便被他趁机翻了身。
砰、砰、砰
毫不留情的打了三棍,打完就闪到一遍,捡起柳青灵的剑藏在身后,手掌虚扇几下道:“行了扯平了,你快滚吧!”
柳青灵捂着屁股,脸上满是不甘,狠狠的瞪了叶吹一眼,知道自己今天又输了,气呼呼的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
叶吹厚着脸皮道:“这剑我先没收了,否则给你了万一你又要砍我怎么办?”
柳青灵瞪大了眼:“不干,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剑,乃是剑客的生家性命,早已把自己当做女剑客的柳青灵毫不退让,倔犟的站在原地。
更何况谁不知道叶狗棒是个什么货色,这剑要是被他拿了去,哪还能拿的回来。
“又没人要你的破剑,说得这么夸张干嘛!”叶吹指了指自己已经开始渗血的耳朵,理直气壮道:“这剑我先留着,你回家提一块腊肉来换。”
柳青灵眼珠一转,不甘退让道:“不是说打了屁股就扯平了吗?怎的这么没信用。”
叶吹不要脸的笑了笑:“我后悔了。”
柳青灵无语,正要发怒,却见叶吹身影一闪钻进了屋,砰的一声将屋门锁上,隔着门吼道:“快滚,本大爷要睡觉了。”
柳青灵顿时气炸,冲上前使劲踹了踹门,殊不知叶吹已经吹着口哨上了楼,不理会柳青灵将门拍的砰砰作响,抱着剑钻入了被窝。
柳青灵将手拍的生疼,也没等到叶吹开门,最后只能作罢,她本想扭头就走,却发现外面天寒地冻,竟没有一个容身之所。
叶吹本以为柳青灵拍门拍累了就会老老实实回家,可直到很久之后都能听到窗外呵哧呵哧抽鼻涕的声音。
声音并不是刻意为之,本不应吵到叶吹睡觉才是,叶吹在床上翻来覆去,越听越烦躁,实在忍不住了,趴到窗上一看,果然看见柳青灵正蜷缩着蹲在自家楼下。
她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雪白的披风,叶吹看着甚是眼熟,仔细想想,正是树儿前年换下却又被他捡回来收藏的旧披风。
前几天一时兴起翻出来看,发现沾了许多的灰,因此在水里搓了搓晾在院子里,一直忘了收。
柳青灵应该是在院里等了许久太冷了,所以才把这披风取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取暖,要不然,凭她这一身黑的行头,今晚免不得要在这空等一晚。
看她这架势,是要在这里蹲一晚的样子,腿不酸吗?
“真服了。”叶吹猛地拍了拍脑门,不舍的将剑丢了下去。
“还给你还给你!赶快滚。”
柳青灵抬头看了叶吹一眼,翻了个白眼,将剑捡起抱在怀里,依旧蹲在那里。
“呵,冷不死你!”叶吹冷笑一声,回到床上继续睡他的大觉,他从不是心善之辈,尤其是对与自己作对多年的冤家。
柳青灵很喜欢这样蹲着抱着自己,哪怕是躺在床上睡也习惯蜷缩在一起,既暖和又有安全感。
她就这样抱着自己靠在角落里,想着心事,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柳青灵睡眼朦胧的抬头,看见叶吹无奈的站在门口。
“你到底要干嘛?”
“关你屁事!”柳青灵冷哼一声,转了转身子,背对着叶吹。
“这是我家。”叶吹没好气道。
柳青灵忽的站了起来,走到院子外,蹲下。
叶吹挠了挠头,远远的看着她道:“我这辈子还没摸过剑呢,你能不能让我摸一晚上?”
………
深夜,叶吹的小屋内亮堂无比,兽油灯遍布小屋各个角落,以至于小屋内两人任何的动作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叶吹听着床下面均匀的呼吸声,悄咪咪的坐了起来,拔出那把宝剑,稀奇的摸了几十个来回。
小心翼翼的挥舞了几下,甚是爱不释手,只恨这把剑为何不属于自己,心情激荡间,忍不住对着剑刃亲了几口,留下几个热乎乎的唇印。
这才是人用的武器嘛!
叶吹撇了一眼被他用一根烂布兜吊在屁股上的锈铁棍,一番触目惊心的对比,更加像一根搅屎棍了。
叶吹的心,拔凉拔凉一片。
至少,这把剑今晚是属于他的。
叶吹虽然让柳青灵进了屋,可整栋楼其他屋里早已叠满了厚厚的灰尘,蛇虫鼠蚁遍地,柳青灵死也不愿意睡在那里,最终,只有他这一间屋子尚且干净。
致使叶吹找来了家里所有的油灯点上,生怕这恶鸡婆月黑风高偷袭害人。
想到这,他撇了一眼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地上,依旧披着雪白的披风,身下仅垫了两张兽皮的柳青灵,确保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没出息的小动作。
渐渐的,困意上头,叶吹头一倒,宝剑夹在两腿之间,双手抱着剑柄便沉沉睡去。
某一刻,蜷缩在角落里的纤瘦身影悠悠睁眼坐了起来,烦恼的嗔骂一句:“死叶吹,点这么多灯,这么亮让人怎么睡得着!”话音刚落,隔壁床上轻微却刺耳的呼噜声便传来。
忍无可忍,柳青灵所幸将房间里的兽油灯全给吹了,结果等她窸窸窣窣把所有灯吹完,叶吹都没醒。
“睡得像头猪一样,点这么多灯防得了谁?”
柳青灵气不过,将叶吹的被褥掀开一个大缝,让其大半个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冻死你个混蛋!”
灯都吹了,她自然看不见叶吹将自己的宝剑夹在腿根,还在为自己偷偷报了仇而窃喜,蚩蚩一笑,溜回自己的“被窝”里。
只是这次,她还是久久不能入睡,有太多问题想问,比如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恢复得如此之快?他三番两次去镇西关到底是干什么?
又或者是,疼不疼?
柳青灵揉着被敲了几下,却至今隐隐作痛的屁股,思绪忽远忽近……
“讨伐魔头叶吹,讨伐魔头叶吹,讨伐……”
一群虎头虎脑的小孩举着小木棍,一路咋咋呼呼的涌到鸡爪巷子,随即四散开来寻找他们的头号敌人。
只是那平日里无处不在脏人眼睛的家伙却突然没了踪影,让乘兴而来的众孩童好不扫兴。
半晌,其中一个闹着鼻涕泡的小屁孩指着后山方向喊道:“柳盟主你看你看,那叶魔头在那!”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少年从后山蹿了下来,手里提着一只小屁仙,兴冲冲的往这边跑。
“讨伐魔头叶吹,讨伐……”看到正主现身,小孩们又嚷嚷了起来,纷纷围了上去。
还是小屁孩的叶吹见状遥遥停步,警惕吼道:“柳青灵,你又要干嘛?”
孩子堆中,信步走出一个衣着靓丽,气质干净的小女孩,叉腰道:“叶吹,有几个文鸟村的小弟弟向我告状,说你欺负他们,我身为一线岛的武林盟主自然要维护正义。我问你,你为何要欺负弱小?”
本以为己方人多能吓着那叶吹,谁知他满不在乎一挥手道:“切,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今天正式通知你们哦,以后这文鸟村的武林盟主就是我家树儿了,谁敢有意见我就揍谁,听懂了就赶紧滚蛋吧,别挡着我回家。”
狠话放完,转身就跑,柳青灵气的小脸生烟,还未等她说话,她身后躁动的一众小手下便已经一拥而上,追上不舍得丢掉小屁仙的叶吹,将其压在地上,不由分说的围攻起来。
本就衣不蔽体的少年此刻更是狼狈,身上布满了鞋印泥土,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手中的屁仙不知何时已经逃走。
柳青灵小脸纠结,隐隐觉得这般以多欺少有违她心中的侠义之道,但在手下面前,她不愿表现出对叶魔头的同情,负手走上前,趾高气昂的样子在叶吹的眼里就像一只刚下完蛋的小母鸡。
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文武双全,以德服人,柳青灵蹲下身正要批评教育,叶吹突然一个起身,将她扑倒在地,一口就咬在她的屁股蛋上,任别人如何踢打,死活都不松口。
她的年龄还小,没有女孩子家的羞耻,只道是疼得厉害,哭着跑回家找娘亲,被娘亲哭笑不得的搂在怀里,好一顿哄。
似乎深仇大恨就是在这时结下的,这以后,两个人明里暗里打架不知多少回。
直到后来,一心胜利的她悄悄修炼登梯,为了气他,本来喜爱柳叶刀的她选了他最想学却永远没机会学的剑课。
他打不过她了,耍赖把打架改成了吵架,从小被娘亲悉心教导的她论起吵架哪里是那赖皮小狗的对手,再也没赢过。
一晃眼好多年过去了,武林盟主已经不当了,牙印也早就消失不见,心印倒是越来越深……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柳青灵皱皱鼻子,闻到一股咸鱼发霉的味道,然后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阵搔痒。
一睁眼,阳光明媚,一脸坏笑的叶吹蹲在自己的头顶,拿着一只臭袜子在自己的鼻孔前扫来扫去,不小心还会碰到自己的嘴唇。
看样子,万恶的叶吹并没有受凉,只是此刻她也没心情在意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