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商船上面少尖嘴猴腮,这件事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因为发现少了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这一天远航商船遭遇了二重楼金光鱼群的追击,全员出动抵御,经过三个时辰的奋战,远航商船以损失五个护船者的代价成功挡下金光鱼群的攻击。
也正是在这场战斗之后清点人数时人们才发现尖嘴猴腮已经不在船上了,大家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在被金光鱼群击杀。
船上的时间就这么过了十天,这十天里,护船者们因为顾忌副船长的威慑,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找叶吹的麻烦,让叶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看不惯叶吹的人也是慢慢变少,因为这小子自从有了副船长庇佑之后仍旧对其他护船者毕恭毕敬,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
除了络腮胡和刀疤脸,叶吹现在看到他们都是爱理不理,让他们的心理落差极大。
更令人佩服的是叶吹拍马屁的功夫,每天一到饭点,叶吹就会屁颠屁颠的把副船长的饭菜送到门口,恭恭敬敬的喊:“副船长大侠,今日的午饭我给您送来了,请您就餐。”
阿谀奉承之词让其他人起鸡皮疙瘩。
但偏偏副船长吃这一套,每当这个时候,副船长都会出门接过饭菜,然后满意的拍拍叶吹的肩膀,叶吹又会激动的两眼放光,仿佛得到了了至高的荣耀。
给副船长送过餐之后,叶吹又会提着另一份饭菜送到最顶层的那个房间,以稍微正常一点的语气说:“大姐姐,您的饭菜。”
这个时候,就是柳青灵冷淡的声音:“你很好。”接过饭菜,砰的关上门。
“呵!今天竟然没挨打!”下面看热闹的人嬉笑道。
以往的每一天,都是“晚了三分钟,该打!”外加一脚将叶吹踹飞,导致叶吹每日都是鼻青脸肿的走来走去。
抱着戏弄叶吹的心态,主管厨屋的船工每天都会故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看到叶吹挨打,这都是紧张的航海日程中缓解情绪的小乐趣。
到现在为止的十天时间里,远航商船遭遇了大大小小六场海上战疫,船上共损失了十六名护船者,就连三头鲸鲲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这是近三十年来损失最严重的一次。
最重要的是航程仅去了三分之二,还没有经过最危险的那片海域。
令人意外的是,最弱的叶吹竟然在这六场战疫中活了下来,经一人偶然提起这个问题,就有人专门注意叶吹的一举一动。
护船者们这才发现,原来每次遭遇异兽突袭的时候,这家伙要么跑到实力最强大的船长后面抱头蹲着,要么就钻到极其狭窄的缝隙里把自己身体卡着,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这就让其他人心理相当不平衡,我们在浴血奋战,你个被驱逐的家伙还敢偷机取巧以逸待劳。
由此,其他人看到叶吹挨打只会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替他出头的想法。
他们没有想到,这都是叶吹自导自演的假戏,柳青灵的高手言辞也是叶吹教的,这些年听书看书学来的高手之词总算派上了用场。
除了给副船长和柳青灵送饭,叶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自己跑去挨打。
远航商船甲板下面的空间是一个巨大的演武场,船上的护船者和随船出海的有志青年每天下午都会到演武场修炼。
这些人当中,有武器的不多,许多都是拳脚功夫,会武技的更是凤毛麟角,都无一例外是领队级别的人物。
叶吹表面上是和别人切磋,实际上在里面扮演的就是活靶子,每日承受他们的拳打脚踢,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只能用拳头切磋,不能用武器。
开玩笑,这些人都是下狠手,谁要是拿着一把剑上来岂不是一剑就把自己劈死了,那还玩个屁。
如此在演武场挨了九天的打,叶吹每天都是站着进去爬着出来,这些人显然乐于有叶吹这个活靶子出气,心照不宣的只打成半死就停手。
本以为叶吹伤成那样再怎么也要休息几日,没想到他第二天又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进来挑战,而且挑的对手一天比一天强。
在第十次进入这里的时候,叶吹的防御力已经跨过了一重楼与二重楼之间的独木桥,成功抵达二重楼,其它方面的身体机能也到了一重楼通顶的水平。
叶吹预估再有五天的时间,在远航商船抵达天照的时候身体的整体强度都能抵达二重楼的水平。
到时候就能把小千珠内的空间扩大到能装下一个人的地步,加上现在循序渐进的小千珠掌控训练,应该只需半年的时间就能达到收放一个人的水平。
到时候就可以把柳青灵装进去,保证她的安全,遇到危险时,自己也可以逃进去。
叶吹喜滋滋的想着,身体充满了动力,所以他一激动,就挑战了一个二重楼通顶的护船者。
演武场出现了比以前还要辣眼睛的场面,叶吹仅是一开始打了对手不痛不痒的两拳,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单方面的凌辱。
对手发现叶吹相当的抗揍之后,不留余力的痛扁了叶吹一顿,这场切磋只持续了半个时辰,而叶吹却在演武场的角落躺了整整五个时辰。
直到太阳落在了远航商船的正前方,一天再次结束,演武堂修炼的人陆续离场,只剩叶吹一人躺着。
叶吹取出顾小乔加工过后的救死人水涂抹在伤口之上,静静的等待恢复。
这时,一个乱发少年提着一桶水唯唯诺诺的走进来,先是看了叶吹一眼,然后就开始打扫演武场。
叶吹知道他,是一个护船者的儿子,他和他父亲都不是一线岛人,父子俩相依为命,没有其他亲人,他父亲便把他带在身边,但是他父亲前几天在一场三重楼异兽的突袭中身亡,这船上就剩他一个艰难求生。
乱发少年只不过一重楼修为,在这船上举目无亲,叶吹仅看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就知道他父亲死后的这几天,他在船上受到了许多欺辱。
叶吹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可怜,因为叶吹自己遭受的事情比他还要无奈,更何况叶吹清楚的记得,在第一天遭到络腮胡和刀疤脸殴打时,这个少年可是看热闹看得开心得很。
叶吹眼睛追随着那个看起来跟自己同龄的乱发少年,乱发少年察觉到他的目光,恼羞成怒的吼道:“看什么,你也配嘲笑我?”
乱发少年显然积攒了很多的憋屈,眼见对方是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叶吹,想到这船上还有一个自己也可以欺辱的人,顿时恶胆丛生,冲上来踩着叶吹的头。
乱发少年扭曲的怪笑道:“反正谁都可以打你,那我打一下也无所谓,你别怪我,谁让你是最低等的人,别人打我,我就在你身上打回来,不然我会疯掉的。”
说着,乱发少年就开始朝叶吹身上猛踹,一边踹一边念着:“死!死!死!”
他的攻击对于现在的叶吹来说相当于捶背,叶吹此刻还未缓过劲来,干脆就任他给自己捶背。
又过了半个时辰,乱发少年喘着粗气,却还在不依不饶的踢打着叶吹,越踢脸上的笑意越浓厚,显然是将心中的恶气都发泄出来。
哪怕只是捶背,连续锤半个时辰也是会痛的,叶吹恢复的差不多了,猛的站起来,一把抓住乱发少年的脚腕,将他狠狠的摔到钢铁浇铸的墙上。
叶吹能感觉到乱发少年已经崩溃,但这些都不是他心软的理由,抓着少年晕乎乎的头,一连通巴掌扇下去,扇得他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下意识的跪下求叶吹饶命。
乱发少年很快就晕了过去,叶吹顿时兴致阑珊,站起来穿好衣服,缓缓的走出演武场。
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活成这幅模样,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四下无人,花夏低声道:“叶吹,你会出头的。”
离开是为了寻找回来的理由,跪下是为了寻找站起来的理由。
叶吹突然觉得剑师那句话说得很好。
命运很残酷,但它永远无法打倒一个站着的灵魂。
……
不知是什么原因,天上又开始莫名其妙的下起暴雨,叶吹扛着重伤给副船长送去饭菜,又提着柳青灵的饭菜敲响柳青灵的房门。
是叶吹和柳青灵约定好的敲门声,柳青灵没有丝毫防备的打开门,履行公事般说了几句叶吹教她的话。
眼看外面下着暴雨,柳青灵探出头向外面看了一眼,见护船者都进入船舱,便一把将叶吹拉进去。
脱下自己的衣服替叶吹擦干头发上的雨水,然后扒去叶吹的上衣,将他推到床上躺着。
“你看你,药都被雨水冲掉了,你躺好,我帮你重新擦药。”
叶吹不矫情,取出救死人水递给她,舒坦的躺在床上,任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画圈圈。
花夏则飘到窗旁,凝重的望着窗外的雨水。
叶吹的身上有今天的新伤,更多的是前些天未好的老伤,柳青灵熟门熟路的替他全身上下抹上药。
叶吹闭着眼微哼,柳青灵轻声道:“药都用完了,明天就别去了,休息几天吧,等咱们上了岸买了药再继续好不好?”
叶吹隔了片刻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其实药还有很多,最后一天下午,周元元按照周条的嘱咐,将那一桶救死人水全部给了叶吹,叶吹拿回家后顾小乔连夜加工改良,最后分成五个药罐装好给了叶吹,叶吹全部装进了小千珠里。
叶吹能感觉到柳青灵的精神已经紧绷了很多天了,所以便答应她,让她稍微放松一些。
柳青灵果然长舒了一口气,打开食盒,取出饭菜,没有自己先吃,而是将那些肉片一片一片的夹出来喂到叶吹的嘴里。
喂一片肉,再喂一口饭。
叶吹吃得比柳青灵喂的还快,快速的吧唧嘴,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的望着柳青灵:“恶鸡婆,咱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柳青灵猛的一顿,手臂僵在半空。
叶吹探着脖子吃掉悬在半空的肉片,歪着头嘀咕道:“真奇怪,我记得我以前很讨厌你的,你应该也是很讨厌我的呀……”
“叶吹。”柳青灵忽然深吸一口气,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低着头道:“我要跟你说一件很丢脸的事,你不许笑话我。”
“丢脸的事!哈,不好意思,我肯定会笑话你,哈哈哈……”叶吹习惯性的打趣道。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叶吹的假笑声戛然而止。
花夏假装没听到的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场面沉寂许久,叶吹坐起来,假笑三声,不解风情道:“可以啊恶鸡婆,知道现在小命由我保护,开始拍我的马屁了。”
柳青灵放下筷子,抱着叶吹的脑袋,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后拉开长时间扣的紧紧的衣领,露出通红的蝴蝶胎记,很认真的道:“不是拍马屁,是真的喜欢,想嫁给你,给你生小宝宝的那种喜欢。”
“额……嗯……”
叶吹下意识舔着被吻过的唇,来回搓着自己的后脑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青灵知道答案了,有一点伤心,但是憋了很久的心事终于说出来了,让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了,比她自己以为的都要早,早在柳一龙还没有被陈望一刀劈成阉人之前。
有六个男孩拽了兔树儿的辫子,叶吹虎头虎脑的冲上去,以掉了三颗乳牙折断两根手指的代价逼的六个男孩保证再也不敢抓兔树儿的辫子。
那是她第一次见叶吹。
从那之后,每一次做噩梦都有一个不知是谁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一场孩童打架,贯彻了她十年的睡梦。
……
“水……本大侠要喝水……”
天未亮,睡梦中的叶吹这样念着,柳青灵知道他每次重伤之后都会闹着要要喝水,或许是因为流的血太多了。
但是,这一次,房间里面已经没水了,以往都是叶吹将她需要的水送来,但是今天的叶吹还没有醒来。
昨晚外面下着不停歇的雨,叶吹满身伤口不适合睡在外面,便留在了柳青灵的房间,与柳青灵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合衣而睡。
天空已经有了淡淡的亮光,窗外的飞雨已经停歇,柳青灵站起来与花夏对视一眼,花夏冷漠摇头道:“不准出去。”
柳青灵颓然的坐下去,叶吹依旧在不停的喊着水,他的嘴唇干裂,能看出他的确是特别想喝水。
柳青灵又站了起来,“我就去船舱端一桶水,没关系的。”
这一次花夏知道拦不住她了,无奈叹息道:“拿了水就回,不要到处乱逛,更不要多管闲事。”
“好。”
柳青灵戴上黑帽,走出门。
叶吹不知道,叶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