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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归船节

清晨,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了兔家院前,温柔晴朗的声音能洞穿怀春少女的心房。

“树儿,起了吗?远航商船回来了,一起去逛逛可好”

小窗口,少女迷糊的探出头,昨晚似乎睡的不好,瞳子里裹着些水雾,见到来人,颇有些惊喜:“众安哥哥!”

............

树叶台上,四平八展的被褥下方勾勒出一具僵硬的人形,大字朝天的姿势自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下一刻,人形动了,一双纤瘦污黑的双手捏着被褥的一角,将其缓缓推开,露出一个油头污面的脑袋。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比平时更加黝黑的眼眸,从最初的朦胧模糊,到逐渐清晰,这一眼,如相隔千年,冥冥中流转生死的轮回。

温暖的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撒下几点光斑,叶吹抓着被子一动不动,顶着天空看了许久,眼底里平淡无波。

没有惊慌,没有惊喜,没有庆幸入没有恐惧,只有淡淡的疑惑。

“这具分身,在这么远的地方?“

叶吹不急不慢的站起身来,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若是以他以前的性子,早就大惊小怪的喊疼了,如今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便不再作声。

野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脚,眉头渐渐一皱,似乎对这副身体极其不满意,缓慢地走了几步,刚开始动作很僵硬,可是很快就熟络起来。

海风徐徐一串鞭炮的响声隐隐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低头望去港口已是人山人海,蚂蚁般的人群蠕动着。

海面上一艘巨船停泊在港口。

“那是?”如今的叶吹好像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偏着脑袋想了想,木然地向山下走去。

村子里已无半点人烟,大家都去了港口凑热闹,人去楼空的小巷,突兀的一个人站在院前注视着他走近。

“调皮小鬼,别来无恙啊?”一如既往温柔的调侃隐隐撕开了某一条小口。

叶吹的眼神明暗交替,偏着头望着他,声音低沉,模糊不清:“看来你对他很重要。”

“嗯”

顾小乔意料之外的平静,走上前将蓦然的叶吹抱到怀里,纤指磨砂着叶吹的头发,如她的声音一样,春风拂面,让人无比的心安:“别怕,会没事的。”

……

港口的商铺都变得模样,换上了从商船上收购来的物品,招牌上举的要多高有多高,大都写着“天照新品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与兔树儿不同,叶吹曾经最期待的首推游利归来的说书人。以及他们嘴里偶尔顺口提起的追见轻侠沈剑追的故事。

岛上的少年们都有是做自己毕生梦想的剑客,大多数人都爱上了英俊潇洒正义浩然,文武双全家世天赋超然于世的贺州第一剑派归剑岭少门主黎秋臣,或是一人一剑一壶酒仗剑天涯道进风流的李夜钦。

而叶吹偏偏就喜欢那个初成名便照告天下,自己是罪门之后,并立志要背上罪门的标志,成为绝世剑客的沈剑追。

在说书人的嘴里,李夜钦丝毫不比黎秋臣逊色,唯独沈剑追一个罪门之后的身份,阻隔了绝大多数少年的向往,但在叶吹心里正是沈剑追那股从不以自己身世为耻的义气才是他最向往的东西。

可惜说书人只会迎合多数听众的喜好,对那沈剑追的事迹提及的少之又少,这么多年也就一本夹在众多书籍中的追剑轻侠,可以让叶吹翻来覆去读了又读。

不过有机会听听李夜钦的故事也不差,但这几天肯定没戏,说书人年岁不小,一般都得好好休养生息,几天才会开说。

其次是记录了各种光怪物理奇闻异事的大陆书籍,这些书大都需要镇上书房紧急大量刻录之后才会发放。

当然这些事对于现在的叶吹来说,一切都不重要。

拥挤的人潮缓慢朝前移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移到易宝坊,不过此时的叶吹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说过于淡定,只是平静地看着周围的人和物,然后全部记于心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某一刻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原本就人声鼎沸的巷子,变得更加喧嚣一场。

叶吹随便扫了一眼那喧闹的源头,顿时抖了抖身子,然后疑惑地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一对玉人自前方走来。两人皆身着白衣男子英俊,潇洒女子更是仙子下凡,当二人走在一起虽并未挨在一起,但也绝对亲近,郎才女貌,或许只有金童玉女一词才能形容。

不知聊到了哪个有意思的话题,女子捂嘴娇笑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笑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怎样的冲击。

血气方刚的男儿们都醉了,那金童更是差点失了志,伸出一只手还在玉女的身后似搂非搂,好像在向世人宣告,这将是他陈众安的女人。

“呀,这兔家的女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早就听说跟陈公子有些暧昧,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难怪我派人去提亲,兔敖不答应,原来已经取了岛主家的公子。”

“是啊,我也起了三次亲,难为我家那小子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做梦,都喊着他的名字,不过也没办法,有陈公子喜欢谁还看得上别人”

没有人愿意污染这个画面,因此当二人走过时,人群中便会自动让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让两人通过,只是原本就水泄不通的街道变得更加密不透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叶吹,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只是刚刚看到那女孩时涌起的特殊感觉,让她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面对这样的场景,他表现的太淡定了,却没有想过,在熟悉他的人眼中,他的淡定反而是最不淡定的表现。

不远处与叶吹年纪相仿的刘强时,本来也满脸惆怅,左顾右盼间,突然看到夹在人群中,仿佛已经吃傻了的叶吹,他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刘强时激动地撞了撞身旁的好友,将叶吹子给他看,本来郁闷无比的好友同样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两人偷偷凑到一起,皆是大笑起来。

“你看到那叶狗棒的表情已经傻了,媳妇跟陈众安跑了肯定好痛苦,笑死我也。”

“真解气啊,本来我还挺不爽,一看到叶吹我顿时就唱快了,我们虽然得不到,也绝不能让他得手”

两人阴阳怪气的声音顿时引来旁边人的注意,众人这才注意到人群中的叶吹,认识他的人见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跳脱,大都有些不忍直视,谁都知道叶吹对兔树儿有多么在意,此刻被正面打击,有些失常也是自然。

也有人本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原则,大喊着热水来了朝前挤,连带着周围人也顾不得让路,拥挤之下,兔树儿和陈众安终于还是无可避免的贴在了一起。

“哦吼!”人群中又是起哄的声音,这些都是幸灾乐祸的少年人了。

砰……

叶吹脑海中一声脆响,有一个被压制的死死的东西挣脱束缚涌了出来了,叶吹本来平静的脸突然扭曲在一起。

“看来力量消耗的太多了”叶吹低声喃喃着,抱着头蹲在地上。

众人纷纷散开,生怕他发疯伤人,但他们显然多虑了,这个他们以为即将崩溃的少年警示蹲下去又站了起来。

当他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重新站起来时,好像刚刚睡醒,揉着眼睛睡眼惺忪,他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熟悉的东西。

“耶!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在后山吃鸟吗?这是哪儿?港口!”叶吹满头雾水的看着周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还见兮兮的看着自己。

还有那两个二傻子盯着自己傻笑什么呢?

“对了,吃鸟我还活着!”强烈的存在感,让叶吹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活着。

哈哈,我叶狗棒,果然还是命硬,活着就好,活着就是赚的。

咦,那船?远航商船!

“爽啊!”叶吹突然大吼一声,惊了周围人一大跳,不少人暗自感慨,这叶吹竟是受不住刺激,疯掉了,真是造物弄人。

叶吹当然不知道周围人想得这么深远,他只看见远航商船便走不动路了。

归船节呀,这可是敲诈那铁公鸡老头的大好日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一醒来便出现在港口,但他向来心思粗糙,且一贯不讲理,撞开人群,便朝异宝坊拱去。

这一行为更加深了,人们的猜测,余下的人皆是这则感叹,显然是断定叶吹已疯。

不过毕竟事不关己便不会久久放在心上,喜庆的日子总是让人健忘,不好的事情再过一阵便也没有人在意叶吹的事,人们更多的还是期待兔树儿和陈众安的婚事,将会在几十几日进行,那时可一定要抢个大红包。

话说那异宝坊还真是能选位置,选那个最靠里的位置,买不起的人不去,买得起的人也难挤。

叶吹挤挤窜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出了最拥挤的人圈,稍作歇息,再次钻进稍显稀疏的人流,几个街道过后,异宝坊近在眼前,气势汹汹,装饰华丽在小镇上,独具一格。

店里已是人满为患,来不及多想,叶吹大阔步的进了那异宝坊。

果然宝剑才是修行之人的情怀,房里空悬已久的建架,此刻放着琳琅满目的新建挂满墙头,光彩夺目,好不招人。

异宝坊的东西在小镇上属于高端消费品,今天的店内人比平时多,都是有意买见之人,其中大部分竟是剑师的弟子,学得起剑的人自然也买得起剑。

电力前前后后加起来有数十人,但与外面的人山人海比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三名临时雇来帮衬的机灵年轻人显然记性很好,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将店里新剑的来历背得清清楚楚,此刻他们各占小店一方,绘声绘色的介绍墙上的好剑,引得书名,少年少女激动纷纷。

最靠里的一方,一个相貌平凡的干净女孩,站在收银台好整以暇。

一个闲暇在旁满脸笑容的洋胡子老头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人堆里的野炊,他隔着柜台侧着嘶哑的嗓子道:“叶家那混崽儿,你来我这儿做甚?”

数名欲买剑的少年少女被吸引了注意力朝这边看过来,见是那无耻叶吹,大都露出厌恶的神色,与自己的父辈母辈小声地诉苦了一番,引得在场的成年人怒目连连,满是鄙夷之色。

对叶吹最是厌恶的柳青灵也在此之列,正欲上前出口训斥,却被娘亲伸手拦下,疑惑回头,竟受到娘亲的告诫:“小女侠,惩恶扬善就好,可不能落井下石哦。”

柳青灵生平最听娘亲的话,虽然不解娘亲的语意,但也乖乖的闭口不言。

在场的其他成年人,竟也默契一致的无人开口,只是低声告诫自家孩子:“痛打落水狗虽然大快人心,却也容易脏了自己的衣服。”

这些都是自诩有教养的人,害怕落人口舌大都不愿意在此出口呵斥,只是低声警告自己的孩子千万不可与那叶吹为伍。几番交头接耳过后,众人移开视线,没有人再愿意多看叶吹一眼。

叶吹显然是见过场面的人,对这些朱熹的言论视若无睹,他理直气壮地对杨虎子老头说道:“我来这儿当然是买东西的,你个老头还赶顾客不成?”

“你买个屁的东西!”羊胡子老头儿气骂道:“你崽儿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叶吹自然买不起剑可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是要看几眼的,不再理会那乍呼的羊胡子老头儿叶吹自顾自的参观起来。

老头儿与叶吹也是老相识了,为老不尊,颇爱与叶吹斗嘴,他环顾四周觉得颇为有趣,从柜台里绕道出来站到叶吹身后挤兑道:“看来你不止在我这儿,不招人待见……”

叶吹脚步不停,不置可否:“切!外人而已,都无所谓。”

老头儿停在原地怪笑几声胡子乱颤,看不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跟上叶吹,阴阳怪气道:“我这里可没有免费的剑,你别给我捣乱,我今天忙得很,没空搭理你。”

叶吹以牙还牙,不搭理老头儿,把他说的话就当做放屁一样,智若罔闻,兜兜转转,停在一把耀眼的长剑前仔细琢磨。

羊胡子老头倒也奇怪,嘴上刁钻却并未感人,说是自己忙得很,此刻反倒跟在叶吹身后得意的讲解起来。

“这把剑名叫斩月,有记录在册的正规编号,是大陆知名铸剑师用九炼金刚打造,耗时整整七天长三寸七尺,吹毛可断。”

叶吹满意的点点头,显然颇为意动,问道:“这把剑多少钱?”

羊胡子老头眉毛一扬,打击道:“你问钱做甚?你买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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