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外的军营里今日是营州军惯例每半月的大比拼时间。
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营州军各营便安排人手给自家占据了最好的观战场地,定国公府的亲兵将绣着“燕国郭”的大纛旗帜在阅兵台上升起来,巨大的黑色大纛迎风招展,军营中各处五色旗帜也将这偌大的军营妆点的威武壮观。
就连幽州城喜欢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赶了过来,将军营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个小商贩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在通往演武场和定国公府的路上摆满了小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不时还有几辆马车或者牛车驶过,去往演武场西边的小土山上,从那里可俯瞰演武场,是最好的地段,自然早被权贵门人早早占下,叫侍卫清了场子,搭上凉棚,等待贵人们的到来。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五胡南侵,乱世中北朝尚武之气盛行,就连女子都喜欢身着胡服,骑马射箭。
此时正直春日,趁着暖阳绿意,游马踏春,正好再看一看军营演武的热闹,倒也是极好的。
一辆青蓬马车也缓缓地从人群中驶过,马车中一位黄杉的秀丽小娘子正好奇的望向车外,不时指着外面的面人和风筝、炸糕笑着和对面的嬷嬷说着什么。
前后紧紧护卫着的竟是燕国御林侍卫。
小娘子正是斛律瑶,斛律孙辈中唯一一个孙女,深得燕国皇帝斛律睦的喜爱,在冀州便封为平阳郡主。
此次和弟弟斛律衍前来幽州,不想斛律衍闯了大祸,被削去王爵,发配燕州,如今就在定国公军中。她几次想来看望,均被营门守卫拦在营门外。
回去在皇爷爷跟前告状,竟被大伯训斥一顿,说是军中军律森严,岂可造次,只有等到月朔之日方可探望。
斛律睦虽是喜欢孙女,可听太子一说,也便说不能乱了军律,等下月朔日,叫人陪着她来探望斛律衍。
说完又说到她的亲事。
牢中五六年,斛律瑶已经年近十八,早过了及笄之龄,也成了斛律睦的一块心病,此次到了幽州,斛律睦叫黄门侍郎呼延绛在世族中挑选,选中了大司马步六孤的孙子步嗣,正叫太史测算吉日,已备媒聘之礼。
今日正直朔日,演练之后,便是军营探望的时候,斛律瑶便叫宫人准备了马车,也来看看燕军演武,顺便见一下弟弟斛律衍。
对面的佘嬷嬷是斛律睦亲自从老的宫人中选出来的,这些天教导些斛律瑶些宫中礼仪,以及婚嫁中的规矩。不过佘嬷嬷倒也风趣,和斛律瑶相处的倒也融洽。
侍卫一路将斛律瑶的马车引到西边土坡上,早就有人在凉棚下的草地上铺上了毛毯子,摆上点心、果脯蜜饯。
那些贵人们中有些认识的都过来拜见郡主,斛律瑶倒也回礼周全,一边的佘嬷嬷不停笑着点头示意。
就在凉棚最南边的角落里,正坐着步家的五位公子,其中就有步嗣,有好事的兄弟便偷偷捅着步嗣说笑。
步嗣本就是宫中守卫,倒也落落大方,举杯痛饮了一大杯,看着不远处的斛律瑶,脸上很是自豪。
斛律瑶刚刚坐定,便听得演武场中鼓声响起,巳时已到,各营列队进入演武场中,军令官大声喊着口令,各营依照马军、刀兵、长矛军、盾军、弓箭手的次序进场。
只见几千人的队伍齐整,步调一致,军令声声,刀剑如林、气势如虹。
待各营各自演练一场后,各营回到各自的看台,各营指挥带着选拔出来的勇士到场中集合。
这时郭海已经走到了帅台前。
郭海上唇已经长出了短髭,身材比一年前更是健壮魁梧不少。亮银头盔上两支翎尾随风摇晃,胸甲擦的雪亮,晒成麦色的脸庞上的两道剑眉下,两双眼睛不怒自威,缓步走上帅台。
下面几千人一起拜倒,齐声喝道:“拜见大帅!”
这声势,一下压倒了场内外的杂音,全场鸦雀无声,均看向帅台中的郭海。
斛律瑶轻声说道;“真伟丈夫也。”
随着军号声声,演武结束,各营收兵回营已快到申时,演武场恢复了平静,场外的人们也纷纷回城。
斛律瑶叫将马车停在营门口,不多时,斛律衍匆匆跑了出来。
才一月未见,斛律瑶感觉弟弟早就没了跋扈的气色,竟规规矩矩给自己施了礼,方才钻进车中,拿出斛律瑶带来的肉食,狼吞虎咽起来。
斛律瑶怜惜的替弟弟擦了一下头上汗水,“营中吃不饱饭吗?”
斛律衍将嘴里的鸡肉咽下去不好意思地说:“我在侦查营,每顿倒是有肉菜,只是军中有令,吃饭时间不超过两刻,而且训练完成后方才能去吃饭,跑的快才吃得到肉菜,我没抢得上。”
“那营中将官不曾虐待你吗?”
斛律衍脸上的惭愧之色更重,只埋头吃饭。
问了几遍,才说:“侦察营是郭公爷亲自带队,只有掉了队才会被踹屁股。”
斛律瑶不再说话,看着斛律衍将一只烧鸡吃完,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嘴,说;“军中有令,外出不得超过一个时辰,我回去了。”
斛律瑶突然说道:“我要嫁给定国公。”
斛律衍张大嘴看着姐姐,就连一边的佘嬷嬷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斛律瑶。
“难道你不觉得我嫁给定国公,方才能定国公手下这帮精兵强将方才能成我斛律家中所有?才能让你我有一方坚实的依托?”
“可我听说郭海已经有未婚妻子了。”
“那又如何,我今日便去求皇爷爷,我想皇爷爷也是愿意的!”
说完,便叫车夫将马车转头回皇宫,只留下表情丰富的斛律衍在营前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愣愣地想了一会,倒也说不出个好歹来。
听见营中军聚军鼓声响起,方才摇了摇脑袋,回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