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是翼州渤海郡的一个属县。
此处乃是春秋时兵圣孙武封地,城东南有一群土丘,传说是孙膑与庞涓打仗时所摆放的迷魂阵,土丘南有孙公庙,供奉着孙膑塑像。
孙公庙建在一个土坡上,是一个三合院,正中是一间大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
大门外有几株古柏,还有积雪未干,上面不知住了多少寒鸦,每日鸦声不住,好似不满有人打搅了他们的清净。
将中军的训练交待给谷浑率,郭海将亲兵营中做过斥候的挑出六十人,亲自带队在山里集训了十天,又大概教着如何绘制地图,如何伪装等等侦查的技巧,便带着这六十人分成三队,进入翼州。
此时三队人马已经汇集在这孙公庙,郭海让将庙里收拾干净,将绘制的地图汇集在一起,叫三个队长一起过来商议。
如今齐国官吏腐败,一路走来,只遇到一路设关卡盘剥收钱的小吏,只要给了钱,哪里管你是从何处而来,干什么营生。
安陵县令本就是本地富商用钱买的官,一上任便刮地三尺,几年下来,早就弄得民不聊生,人烟稀零。
就连原本香火鼎盛的孙公庙,如今也早就已没了香火,破败不堪。
临到年节,庙西不到三里的孙公庄这几日方才有了几分人气。
此地人处于黄河泛滥区域,土地盐碱贫瘠,水灾频繁,又是厉兵战乱之处,所以此地人多练武习,耍百戏为生。
平日里各户拢在一起,出门以杂耍挣些钱粮,最远的跑到长安,这临近春节,方才回来一起团圆。
早上族长孙贺宗叫几家备了点酒水、香火准备来孙公庙拜祭一下,不想派去清扫孙公庙的大柱子跑进家里,说是孙公庙被一伙汉子给占了。
随大柱子去到庙里,却被挡在庙门口。
见多识广的孙贺宗早就看出这是队精兵,可穿着打扮各式各样,就是看不出来是哪里来的军队。
正乱琢磨,田二壮走了出来,门口的守卫过来,附耳给田二壮说了两句,田二壮听罢拱手笑道:“原来是孙老哥,我等是定州贩卖羊皮的商贩,路过宝地,歇息几日,多有打扰,还望老哥多担待。”
眼看庙内进出好多大汉,孙贺宗哪里敢得罪,赶紧拱了拱手:“不急不急,待年后拜祭也不妨。”
回去路上叮咛大柱子莫要乱说,兵荒马乱,莫要惹了麻烦。
郭海将问完各队的经历,又将地图重新绘了一份,摆在供桌上让众人过来,讲解着绘图的要领,待众人明白了方笑道:此次出来,大伙对明年战事应该有了底气。
众人笑道:“就齐国这等布防,只我彰武右营即可拿下翼州。”
还有的笑道:“别说翼州,打到邺都也没啥大不了。”
“莫要小觑了齐国,毕竟建国二十余载,尚有高绰、卫菩萨等猛将,有甲兵数十万,岂能一战而亡。”
众人拱手称罪。
郭海摆手道:“我们要记住: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时刻保持清醒,不可自大。”
众人拱手称是。
第二日,已是小年,孙贺宗叫大柱子带了一只羊腿和一篮子鸡蛋。
这些许东西对当下的一个村子已属不易,郭海明白孙贺宗已经看出端倪,随叫田二壮备了些许礼物,带着小耗子和田二壮去到孙公庄拜望。
过年了,再穷也会回到家里,将破屋子收拾干净,挂上桃符,插上柏树枝,蒸点面糕。
远远的传来几声爆竹的脆响,升起的渺渺炊烟,将村子笼罩住,暖阳当空,白云朵朵,一片祥和。
村口架着几只大鼓,还摆了桌椅板凳,有村民在哪里表演杂耍。
有倒立行走,有顶着旋转的大缸的、有蝎子爬、还有一位红衣女子在一匹白马上腾挪翻滚,众人纷纷叫好。
小耗子跟着郭海也练就了一身本事,早不觉手痒,拍马冲去,到了近前方才拉住马缰,毕竟是军中骏马,前蹄腾空,一声嘶鸣,那女子的马早被惊到,退到一边。
女子跳下马背,喝到:“哪家的小子,竟这般无礼,就凭好马,就来炫耀,也不知羞耻。”
旁边一位穿着羊皮褂子的小子也跑过来,拉住女子的马,安抚白马的不安。只是眼神看着小耗子,颇有几分不善。
小耗子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颗树上,过来施了一礼,笑道:“看见大姐好身手,不觉技痒,得罪得罪。”
女子笑道:“咦,小兄弟也会马术?”
小耗子后退数步,往拴的马疾驰过去,快到马前,跃身而起,又在马背上一点,借力又跃起身形,再看时已经站在高处的一支树枝上,像一只猴子一般,在晃晃悠悠的树枝上看着众人。
众人齐声喝彩,连穿着羊皮褂子的小子也过来拍掌叫好。
红衣女子笑道:“身手不错呀。”
小耗子一个翻转,身手拍了一下树枝,借力竟从高处跃下,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去劲道,稳稳的立住身形。
郭海此时已经到了村口,喝道:“又卖弄去了。”
小耗子偷偷吐了吐舌头,赶紧跑到郭海马后。
红衣女子原来是孙贺宗的侄女,叫孙月儿,穿皮褂子的是她的弟弟孙曦。
原来孙贺宗和兄长孙望宗本是东魏冠军将军孟鸿手下将领,高澄把持朝政,清除异己,孙望宗被牵连,临危让孙贺宗带着一双儿女逃出,与夫人与前来缉捕的高澄手下力战而死。
孙贺宗带着孙月儿与孙曦以杂耍为生,四处飘零,一直到高澄被厨师兰钦子京刺杀,方才回到翼州老家。
与郭海谈论兵法战略,两人不觉十分投机,孙贺宗经验老到,见识不凡;郭海处处新奇,点睛之论,亦另孙贺宗眼前一亮。
不觉已到傍晚,郭海方才拜辞。
孙贺宗亲自送到村口,见郭海三人走远,方才叹道:“此子非池中之物矣。”
第三日,郭海众人又分散撤回,将带来的一车毛皮,全部让田二壮送去孙公庄交给孙贺宗,并带去一份书信,邀请孙贺宗前去彰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