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美国政治是一个多向度的矛盾混合体,冷战结束后,美国因苏联的解体而骤然成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表象上的意识形态胜利一度使美国认为历史已经终结,美国式的民主、自由和人权将成为世界所有国家的普世价值,进而自信地制定了向非西方国家输出民主的“全球民主战略”。但很快,美国人就不得不意识到21世纪并不是真正的“美国世纪”,历史也没有终结并以其自为的方式发展和变化。2001年9月11日,一场由“基地”组织策动的恐怖袭击导致2000多人丧生于世界贸易中心的废墟之中,恐怖主义在以残忍的流血方式迫使美国重新反思自己的同时,也给美国国内的政治生活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要安全还是要自由成为摆在所有美国人面前的一道新难题。2008年,一场新的危机再度降临美国,尽管这场危机不以生命和流血为代价,但作为美国经济支柱的金融体系的崩溃给美国政治、经济带来的冲击可能更为深刻,对总统与国会关系、政府的市场监管、利益集团之间的博弈等都将产生长远的影响。
21世纪以来短短十年中美国政治生活中发生的这些重要变化,促使人们不得不重新反思美国政治的理念、制度和模式,美国式的民主是否真的具有普世性的推广价值?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人们应该如何理性客观地认识美国的政治制度和政治生活?当然,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首先需要了解的基本问题是:当今的美国政治究竟遵循着一些什么样的基本原则?政治制度呈现怎样一种结构和形态?总统、国会与最高法院之间的关系如何?美国的选举怎样进行?为什么会出现共和党和民主党轮流执政的状况?利益集团和大众传播媒介怎样影响美国政治?美国如何保障公民的权利和自由以及这样的保障方式存在着什么样的弊端?修订本书的目的,即在对当代美国政治的各方面构成进行介绍和分析的基础上,为人们更加深入地思考美国政治的本质性问题提供可资借鉴的视角。
从政治制度的层面分析,美国是一个典型的西方式民主国家,为了维持政权的稳定和有效运行,它设计了一整套较为系统的政治制度和政治规范,这些制度规范的基本要素是:在政府体制上采用“三权分立”和权力制衡制,行政、立法、司法这三种最基本的权力由总统、国会和最高法院分别承担并相互制约以维持权力结构的平衡;在中央与地方关系上实行联邦制,联邦和地方各有一套相对独立的权力机构,根据宪法的权力界定各行其是;在行政体制上实行总统制,一个拥有巨大权力的总统负责处理美国的内政外交事务;在立法体制上实行两院制,两院由选民直接选举产生的众议院和各州选举产生的参议院组成;在政党制度上实行两党制,共和党和民主党轮流执掌政权,第三党被排斥在最高权力之外。在这些正式的制度规范之外,利益集团、大众传媒等政治力量也在很大程度上对美国政治施加了巨大的体制外影响,使美国的政治运作过程呈现出十分复杂的多变量特性。
美国的政治制度源自于近代欧洲启蒙思想家的政治学说,这一学说以自然状态、自然权利和自然法为理论依据,从中推导出了私有财产权基础上的“人民主权”、“社会契约”、“权力的分立与制衡”等民主制度构想。美国自1776年宣布独立后,较为完整地移植了这一政治学说并在政治制度的构建中较早付诸政治实践。到今天,尽管美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状况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这些早期的政治理念和政治原则基本上还是一脉相承地传承下来,成为其最引以为自豪的政治传统。但是,从本质上说,美国式的民主政治模式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它虽然宣称“天赋人权”和“人民主权”等理念,但这些理念在其长期的政治实践中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实现,特别是对黑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的种族歧视迟至今日仍然是美国政治中一大痼疾。它在民主制度的设计上也有着显而易见的根本缺陷,尽管美国通过其权力的分立和制衡制度成功地防止了极权政治的出现,但在权势集团的矛盾和斗争中,人民的权利和利益常常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与第一版相同的是,本书根据《当代美国丛书》的总体定位,仍然以客观全面地介绍美国的政治制度和政治运作为主,在相关分析中尽量不带作者本人的价值判断和感性色彩,试图通过对美国政治制度及其运作程序进行系统和客观的描述,全面反映出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政治中已经和正在发生的新变化,使读者能对当今美国政治的体制构成和运作过程全貌有较为完整的认识和了解。当然,任何政治现象的描述都是受作者的政治观点和学术倾向制约的,本书也难免带有一些作者个人的观点和主观理解,特别是对于21世纪以来一些新的政治现象和制度变迁取向的分析主要是个人见解,作者将对这些观点和看法负完全责任。
首先需要感谢中华美国学会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它们主持编写的这套丛书给了我在十年前写作本书、十年后重新修订的机会。尽管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个人的研究方向已逐渐从美国政治转向了中国政治,对美国政治的理解更加带有中国式的眼光和立场,但也许正因如此,本书更类似于一本以中国人眼光看待美国政治的读本,更容易引起中国读者的共鸣。同时感谢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责任编辑高水平的专业素质使本书的出版质量得到了充分保证。
借此机会还要特别感谢的是中国人权研究会和美国卡特中心。正值本书修订之际,它们给我提供了专门赴美国洛杉矶观察2010年中期选举的机会,使我对当前美国政治的最新变化有了直接的切身体验。中国人权研究会常务副会长董云虎教授、副秘书长陈振功先生、王林霞女士,美国卡特中心中国项目主任刘亚伟教授、加州州立理工大学图书馆馆长王瑞教授、普渡大学凯尤曼校区准副校长洪朝晖教授等学者在访美过程中均给予了巨大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感谢上海美国史学会秘书长、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潘锐教授,他在十年前慷慨地为我提供了写作本书的机会。我所在的上海社会科学院当代中国政治研究中心和世界经济研究所的领导与同事们为我提供了良好的学术氛围和科研条件,学术助理骆明婷小姐搜集整理了大量与美国政治相关的最新资料,使这本书的修订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此次修订的基本出发点,是尽可能地把21世纪以来美国政治领域发生的新情况和新问题呈现给读者,受出版时间的限制,这本书的修订十分仓促,当前美国政治中出现的许多问题都没有来得及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推敲,当然,作者的学识所限也决定了书中难免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在此希望得到学界前辈和同人的批评与指教。
刘杰
2011年3月
于上海社会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