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李壮壮出现,他的疲惫一一地落在我和阿雅眼里。我们还未来得及说话,李壮壮就把一笔钱交给了阿雅,他说,他是说服爷爷奶奶筹的钱。阿雅刚接过钱,李壮壮掉头就走,阿雅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未来得及说出。阿雅看着李壮壮的背影,热泪盈眶地说:“李壮壮真酷。”我也定定地看着李壮壮的背影,心里涌起莫名的欢喜。
为筹钱的事,阿雅母亲拖着阿雅要向李壮壮磕头,这吓坏了李壮壮,他把自己关进屋里再也不肯出来。阿雅母亲又向师母磕头,她边磕头边喊:“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比我那酒鬼丈夫强多了。”师母忙把她扶起:“众人抬柴火焰高,人帮人,没有过不了的坎。”阿雅母亲“嗯嗯”着,她双眼潮湿,又猛拍大腿说:“我要下地干活了,你们的恩情我都记着,以后要想法报答。”
说着,阿雅母亲风风火火地走了,为讨生活,阿雅母亲成了干活的机器,她比我家的担子还要重,她要还债,还要养活一对儿女和酒鬼丈夫,她更不易。阿雅母亲也许是粗俗的妇人,但她对生活的不妥协让我敬仰,她和母亲一样,是值得我尊敬的人。
阿雅去做手术后,我有点孤单,李壮壮大概看出来了,他向我套近乎,但在同学们眼里,我和李壮壮还有阿雅都是孤僻的人,我们不愿意靠近别人,别人也走不进我们的生活圈子。有人说,我们是三人帮。三人帮就三人帮吧,有朋友总比没朋友好。
当然,五年级的学习生活是紧张的,为有个好成绩,我依旧刻苦努力地学习。为帮助阿雅,我整理笔记更细心了,李壮壮也认真整理笔记,他也想帮阿雅一把。当我们为期中考试争分夺秒学习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壮壮出事了。
那天,李壮壮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小美身上。小美被烫了一下,她大怒,李壮壮说了一声“对不起”就不吭声了。这更惹恼了小美,她挤一下眼,就冲出了教室。等小美回来时,我看到她穿了一件鲜红色的上衣,我想,这下完了,我紧张地向李壮壮看去。
小美在李壮壮眼前转来转去,李壮壮干脆闭上眼睛,可他的双肩在抖,手也在抖。小美还不罢休,又嚷嚷着:“有本事,你睁开眼啊。”小美欺人太甚,我走过去,要拉开小美。不等我靠近,小美就大声喊起来:“你这个咬人精外加四只耳朵,还想欺负我吗?我没惹你,你打什么不平,你难道想当李壮壮的媳妇,他能看上你?你别做梦了。”
小美话音刚落,小美就挨了一拳,只见脸色苍白的李壮壮怒目圆睁,他咬牙切齿地说:“不许你伤害小诺,小诺是个好女生。”小美站在那里,被李壮壮摇摇晃晃的样子吓倒了,她不敢再大声说什么,嘟嘟囔囔着去了教室外面。
这个时候,李壮壮捂着头,轰然倒下。我知道是小美穿的红衣服刺激了李壮壮,这个小美,明知道李壮壮害怕红颜色的衣服,她还如此刺激李壮壮,她真欠揍。见李壮壮倒下,班里一阵混乱,我连忙去喊班主任。看我慌慌张张的样子,小个子的班主任也匆忙跑来,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壮壮,蹲了下去,她掐李壮壮的人中,李壮壮慢慢醒了。
等李壮壮睁开眼睛,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李壮壮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我,他脸红了,拍拍身上的土,李壮壮站了起来,低声说:“我没事,老师,你放心吧。”班主任说:“没事就好。”班主任又喝令其他同学:“还不快去学习,愣在这里干什么?”其他同学立即四散开去。班主任又批评了小美,一场风波就此过去了。
李壮壮维护我,不顾一切,这在我心里起了涟漪,一层又一层的:被一个人保护的感觉这么好,在学校,除了阿雅,没人如此爱护过我,这种爱护,让我惊喜交集并因而感觉到生活的好来。原来我也是如此容易满足的人,在我口渴的时候,有人肯给我一杯水,他就是我的恩人了,我也因此把李壮壮当成了恩人。
李壮壮是真心对我好,怕我孤单,下课后,他总跑来和我说话。李壮壮和我说话时总是有一搭没一搭,但却让我的心欢喜出花来。放学后,李壮壮会和我一前一后地走,他的背影挺拔,给我温暖的感觉。每当有人嘲笑我是四只耳朵时,李壮壮就拿眼瞪他,有李壮壮保护,再没有同学嘲笑我是四只耳朵了,我和李壮壮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见我和李壮壮关系亲密,母亲欣慰又担心,她欣慰李壮壮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但她又担心我和李壮壮谈恋爱。母亲说:“小诺,你学习很好呢,你不能分心。”13岁的我不懂恋爱,我只是对李壮壮有莫名的好感,可我知道小姐姐恋爱了。
我曾见小姐姐与一陌生男人脸对脸地亲嘴儿,他们在树下打闹嬉戏,时间是他们的,快乐也是他们的。踩在凳子上的我趴在墙头上看,突然,我被人捅了一下,猝不及防的我从凳子上跌落下来,回头一看,是阿雅。
我怕阿雅撞见小姐姐的秘密,我本想阻止阿雅,但来不及了,阿雅已踩在了凳子上,她趴在墙头往外望。阿雅看了一眼就忙从凳子上下来了,她的脸通红通红的,像熟透的苹果。阿雅语无伦次地说:“小诺,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什么,阿雅,我们长大是不是也要这样?”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鬼才知道。”说着,阿雅笑起来,我也笑了。
小姐姐恋爱的事就这样被我们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我还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好了,我要好好学习,我还要光宗耀祖呢”我的话给了母亲很大安慰,她满脸憧憬,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就像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刚刚醒来的样子。一提学习,母亲就满血复活了,她把生活的希望全压在了我身上。
自从撞见小姐姐恋爱的事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李壮壮。敏感的李壮壮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眉头紧蹙,他又成了有心思的孩子。实际上,远离李壮壮,我更加寂寞,可我必须忍受这噬人的寂寞,在通向未来的学习的路上闯出一条路来。
面对我的疏远,李壮壮变得越发沉默,我看着他孤单的身影,心里也不好受,可我真的不敢靠近他,因为母亲说,学生一恋爱就等于完蛋,什么前途也没了。那个时候的我,意味和一个男生走得近了,就会失去前程,想想,那时的我,是多么幼稚啊。
而那天,师母就来找我了,因为李壮壮。我打量师母,只见师母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裤,脚蹬绿色的鞋子,打扮得清清爽爽,可她的眉间却带着一抹愁云,她看着我说:“小诺,你和李壮壮之间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内,还说没人喜欢他,他刚刚打开心门,我不希望他把心门关闭了。”师母的话让我产生了很大的担忧,得知李壮壮是因为这个不来学校时,我心急火燎,放学铃声一响,我就第一个冲出教室向校外走去,我要去看李壮壮。
我是一路小跑着去了师母家的,在师母的授意下,我敲李壮壮的房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我看看李壮壮,发现他双眼微肿,脸上有一层凄然的悲伤。见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李壮壮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双手搓着衣角,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你……你来了。”
看着李壮壮拘谨的样子,我跟着也拘谨起来,我抠着手指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看看你。”“我没事”,李壮壮撂下这句话,偷瞄我一眼,就不说话了。此时,李壮壮是如此腼腆,让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压抑,我试图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于是,我微笑着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上学,我们快要升初中了,正是关键的时候,你不能放弃啊。”
“我不想去,觉得上学没意思,有孤单的感觉。”
原来李壮壮也是怕孤单的人,这引起了我的共鸣,我不由得流了眼泪。我的眼泪让李壮壮惊慌不止,他以为是他的话刺激了我,他连忙说:“小诺,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的。”见我流泪不止,李壮壮靠近我,他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他说:“小诺,别哭了,记住,你戴助听器的样子很酷,我喜欢。”壮壮的话让我愣在那里,我抬头看壮壮的脸,发现他的脸红了。壮壮偷瞄我一眼,我的心顿时“怦怦”跳起来,我感觉我们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流动,这使我害臊,我捂着发烫的脸退出了李壮壮的房间。
从这以后,我怕见到李壮壮,又渴望见到李壮壮,我的心思不全部在学习上了。做手术归来后的阿雅,明显地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她说:“小诺,你怎么了,你有心思?”李壮壮抢过阿雅的话头:“小诺能有什么心事?她只是想你了。”阿雅不再说什么,她认真地看我们的笔记,不懂的地方就问我和李壮壮。
我也试图把自己的精力转移到学习上,可一看到李壮壮,我就分神了,我到底怎么了?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不想耽误了学习,因为母亲还想让我光宗耀祖呢。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我终是管不住自己,我成了有心思的孩子。李壮壮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那里面似乎多了一层我读不懂的东西,说心里话,一看到李壮壮的眼神,我的心就莫名的慌乱。
就在我对自己心理的变化不知所措时,那日,李壮壮拦住了我,他说:“小诺,我很快就要回城里了,我要参加城里的小升初考试,我们不能在一起学习了。”“怎么,李壮壮要走?”我真舍不得,我忍不住哭起来,我说:“不走好吗?我们一起学习。”李壮壮用手认真地拭干我的眼泪,他趴在我的耳边说:“小诺,你戴助听器的样子真的很酷,我喜欢。”说着,李壮壮递给我一只盒子,他转身跑掉了。
我打开盒子,是一个精美的发卡,看着这个发卡,我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