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趴在窗户上看着。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我只觉得亲切不已,这让我想起了温哥华漫天雪飞的冬季,想起了和养母在一起的日子。
在我出神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有人给我送饭进来。
我安静地吃完饭,想到自己和叶爷爷是一个医院,便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只是刚打开门,便见贺舟笑眯眯地站在走廊上,和我打招呼:“夫人,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道:“我想去看看爷爷。”
贺舟似乎是怔了下,随即扬起笑,道:“我听说老爷子已经休息了。”
他这是在变相地阻拦我。
我心里闪过一抹狐疑。
不过是去看望叶爷爷而已,我又没想着要逃走,他干嘛要拦着我?
就算怕我逃走,他也可以派人跟着我……
心思翻转间,我低声问他:“你是琛哥的助理吧?不是应该帮他处理公司的事务吗?”
言下之意,他没必要跟我在这里耗着,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这是先生的吩咐。”贺舟一笑,道,“可能是因为您比公司的事务更重要吧。”
我听得古怪。
他这是在暗示我,叶景琛很看重我?
我望着他,道:“你对丁家芸是不是也这么客气?”
贺舟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回答得特别快,道:“不,叶总从不会让我们听从丁小姐的命令。”
他面容十分郑重,并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这让我微怔。
原本我是故意激他,想让他不再阻拦我,结果他却给了这样一个回答。
听他的意思,叶景琛似乎没让他们这些心腹去伺候过丁家芸?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贺舟笑盈盈地看着我,道:“夫人好好休息吧。”
我泄气,只能回到房里。
但我并没有放弃,过了几分钟,我偷偷地开门往外看,贺舟已经不在走廊上。
我心中一喜,赶紧走出去。
其他保镖倒是没阻拦我。
于是我终于有了离开病房的机会。
我坐电梯去了顶层。
顶层也有许多保镖看守,不过因为叶爷爷做手术时我一直在,这些保镖都认识我了,他们甚至还冲我打招呼。
我走到房间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丁家芸娇滴滴的声音。
她好像是给叶爷爷削了个苹果,要叶爷爷尝尝。
叶爷爷语气不太好,说他不喜欢吃苹果。
这时候响起了叶景琛的声音:“爷爷,苹果是芸芸家里专门去收购的绿色水果,特别好吃,您就尝一尝吧。”
我心里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刚刚贺舟还跟我说叶爷爷休息了,原来真相却是因为丁家芸来了。
估计是怕我和丁家芸撞上,所以贺舟得了叶景琛的消息,才会故意阻拦我。
我轻轻地推开门,透过缝隙看向里面。
丁家芸跪坐在床边,将一小块苹果递到叶爷爷嘴边,姿态放得特别低。
叶爷爷不理她。
叶景琛忽然也跪坐到丁家芸身边,接过丁家芸手里的苹果,递给叶爷爷,道:“爷爷,您吃吃看。”
两个人一起跪在床边,就好像是在请求叶爷爷的认可。
叶景琛这是在变相地逼着叶爷爷承认丁家芸吗?
我看得难受,最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顶层。
此时此刻,我也不想回到病房,只想赶紧回家。
哪怕那个家只是我临时租来的。
下了楼,我看到雪下得更大了。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这次我没有惊动叶家的司机和保镖,自己打车回去。
车子往我租的小区开去,一路上雪花在霓虹下肆意地飞舞着,街上人来人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却在大雪里欣喜地跳跃着。
许多三五结伴的友人,许多情侣,他们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那么的开心热闹。
可我在这个城市里却没有一个亲人。
这世界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的养母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本来我和叶景琛结婚,我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的家人也应该是我的家人,但这五年除了和叶爷爷相处得比较多以外,我和叶家人根本就没什么联系,甚至连叶景琛都像是个陌生人。
如今我和叶景琛更是只差离婚了。
回想起刚刚病房里,叶景琛和丁家芸跪坐在叶爷爷面前的场景,虽说我一直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要介意,可心下还是免不了一阵绞痛。
我忽然感到有些孤单。
只是我翻遍手机,发现除了书瑶,找不到任何朋友。
书瑶这时候应该还在公司吧,即使回家了,说不定也在赶图。
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让她担心,便默默地收回了手机。
……
回到住处,我也没什么事可干,干脆洗漱好,躺在床上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快要睡着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叶景琛打过来的,他声音里带着怒气,道:“你在哪?”
我瞬间清醒,一下子坐起来。
他应该是发现我离开了医院吧。
我犹豫了下,轻声道:“今天谢谢你……不好意思,我明天真的要上班,所以先回家了……如果你明天有空,咱们上午就去把手续办了吧。”
看今天他和丁家芸在病房里给叶爷爷下跪的场景,他应该很着急和丁家芸结婚。
可我刚说完,他便把电话挂了。
我半晌没回过神。
他这是生气了?
生气就挂电话,这是什么毛病?
偏偏我被电话吵醒,也没了睡意。
恰好肚子饿了,我干脆爬起来给自己下了碗鸡蛋面条。
结果刚吃完,叶景琛又来了电话。
这次听不出是什么语气,他只简单给了我几个字,道:“来负一楼。”
我一怔。
他说的负一楼应该是指这个小区吧?
负一楼和负二楼是地下停车场,难道他过来了?
我惊诧不已。
说实话,这种时候我并不想见他……
犹豫再三,我低声道:“我脚很痛……抱歉,我快要睡了……”
他冷笑一声,道:“我有的是办法上楼抓你。”
我:“……”
被他这样威胁,我自然哪里还敢拒绝他,只能换好鞋子下楼。
电梯下到负一楼,门打开,我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正倚在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边,手里夹着一根烟,低头望着地上。
我留意了一下,他手中的烟并没有点燃。
冬天的晚上很冷,我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大衣,却依旧感到冰凉刺骨。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些近乡情怯,有些不敢接近他。
我裹紧了外套。
而他这时候忽然抬起头,朝我望过来。
四目相对。
我深吸口气,朝他走过去。
他眯着眼,一直定定地望着我。
等我一走近,他便打开车门,道:“上车。”
我没动,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轻声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他没答我,声音却冷了下去,道:“是不是要我抱你上车?”
我仰起脸看他。
他眸光清冷,里面透着浓浓的不悦。
我垂下眼,上了车。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我一下子就暖和了,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直接启动车子。
我心头一惊,他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车子很快便开出了小区。
他在前面的驾驶座,我坐在后排,只看得见他的半边侧脸。
街边霓虹闪烁,他的侧脸在夜色的光影里煽动,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我赶紧别开视线,低声问他:“我们这是去哪?”
他没接话。
大雪还在下,路上已经有官兵和自发的人群出来铲雪,道路不太畅通,但也没有堵车,只是行驶速度非常慢。
在这样缓慢的路途中,我和他却一直沉默着。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车子停了下来。
我发现竟然是到了医院。
他仍旧没有理我,下车后径直开了后座的门,接着一言不发地抱起我,进入医院。
我本来想说自己能走,可转目瞧见他黑沉如水的脸色,我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叶景琛把我送入之前的病房,让医生给我做检查。
可能是因为走动了的缘故,脚踝上的伤严重了些,医生特别生气,说如果我再不听从医嘱,让伤势加重,那就干脆不要来他这里治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歉。
主要是我没想到走几步路会变得这样严重。
幸好叶景琛又送我来了医院,要是脚踝继续受损,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虽说我是莫名其妙地被叶景琛带到这里的,但此时此刻我心里非常感谢他。
我想向叶景琛道谢,却见他沉着脸,依旧是一副不想和我交谈的样子,我只得放弃开口。
很快医生便给我换好药,带着护士离开了。
我这才出声道:“谢谢。”
叶景琛看我一眼,没搭理我,却把贺舟叫了进来。
之前我是瞒着贺舟离开医院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迁怒。
我有点愧疚,冲贺舟笑了笑。
贺舟回以一个笑。
或许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叶景琛脸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他对贺舟道:“这次一定照顾好夫人,不然就去领罚。”
声音也特别冷。
贺舟恭敬地应是。
我越发觉得贺舟可能被斥责过了,心里的内疚更浓。
而且我也有种感觉,叶景琛这个话其实是对我说的,他是在告诉我,如果我再次离开医院,贺舟就会被牵连,被处罚。
这次我自然不会再走了,毕竟脚踝上的伤加剧,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看了看叶景琛,道:“我想和你聊聊。”
贺舟识趣地带着手下出去了。
叶景琛挑眉望着我。
我轻声道:“如果你担心我因为脚伤影响离婚,我可以保证,你什么时候想离,我都能跟你去民政局……”
他原本就低沉的脸色越发难看,那双幽深的眸子像是一把刀,凌厉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