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见县令大人!”
“见县令!”
“见县令!”
……
衙门内吵吵嚷嚷,拥挤不堪。
有光鲜靓丽者,穿金戴银;有衣着贫乏者,褐衣短打;有行走的挑夫,担一个扁担,挂两筐大蒜;有好事的看客,手里一把瓜子,咔哧咔哧地吃着。
各色人等,具都堵在了衙门门口。
“怎么回事?”
从衙门的内堂,走出一位四五十岁的壮年男子,穿一件白边红底的交领右衽,系一条云纹丝绵腰带,踩一双黑色长筒薄面翘尖布鞋。
“李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见到来人,眼前一亮,上前说话。
李大人,全名是李树白,是镇长朱婉的幕僚,挂主薄的职衔,民事诊断,大多都是他做参谋,与人和善,在赤峰镇多有声望。
“做什么主?”
男子见李树白表情严肃,不似往常和蔼,不好的感觉在心里一闪即逝,他并未多想,以为只是大家在衙门肃静之地聚众闹事,引起了李大人的不满。
“城内戒严的事情啊,让大家都损失了很多!”
“这是战时戒严,战时戒严,你懂吗?甘兰诺!”
李树白的声音很大,对着名叫甘兰诺的青年男子,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对方脸上。
甘兰诺被吓住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见过李树白这么严厉的样子。
“我们不懂什么叫战时戒严,只知道我的大蒜都要烂在库房了!”
见到甘兰诺被唬在原地,不敢吱声,人群中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子走上前来。
“你的大蒜?”
对着这个胖子,李树白没有像吼甘兰诺那样大声。
“前两天刚收的,五千斤大蒜,约了鹤城的朋友过来谈生意,但是城里戒严,他进不来,我也不好出去。眼瞅着大蒜就要烂在库里了!”
还没等李树白回话,人群里又有人接着说道。
“我也是,前两天从景德镇进了一批瓷器,货物这两天要送到,正赶上城里戒严,那边都急了!”
“我也是,手里一大批丝绸……”
“从鹤城过来一批布料……”
“我儿子要吃苹果……”
……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理由,吵得李树白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也不想听,走到厅堂正中的桌子后面,要拍那块惊堂木。
这时朱婉从侧门走了进来,风风火火的,没说话,直接一脚把说话的胖子踹到在地。
“说!继续说!”
她站在大家面前,双手抱胸,横眉瞋目。
“我听着呢!”
衙门内外安静下来,没人敢说话。
李树白放下手里的惊堂木,默默走到朱婉身后。
胖子哼哼唧唧地从地上起来,有些畏惧,又有点恨恨。
他一狠心,指着朱婉的鼻子说道:
“朱婉,镇子已经不归你管了,新来的县令大人接手,你有什么权利打我?”
“你有什么权利?”
“你有什么权利?”
人群仿佛找到了力量的来源,也跟着质问起来!
赵文举来的第二天,她便让手下在市集贴了告示,赤峰镇归熊溪县县令直接管辖,她辞去镇长职务。
“我有什么权利?”
朱婉向前走了一步,用额头顶住胖子的手指。
嘭!
她一脚又把胖子踹到在地!
“你们还有人问,我有什么权利吗?”
朱婉昂起头,蔑视着厅堂内站着的众人,没人敢和她对视。
见到没人说话,她回身走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放平:
“你的大蒜,你的瓷器,你的丝绸,你的布料,你的……”她看着那个手里拿着半块苹果男人,想了半天。
“你的……呃……算了!”
众人看到朱婉语气放缓,以为事情还有得商量,纷纷露出希冀的表情。
可惜听到的话,依然严厉而决绝:
“都与我无关!”
“你们要是再来闹市,都把你们抓起来,关进牢里,我知道牢里已经不少人了,但把你们叠吧叠吧,也是能塞进去的!”
“我这,没有规则,没有法律,没有道理,只有……”
朱婉一只脚立在地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语气拖长,一字一顿:
“我…说…了…算!”
“我就是…规矩!”
朱婉翘着二郎腿,身后是日出潮生图,上面四个熠熠生辉的金漆大字—“正大光明”。
“都散了吧!”
李树白适时开口说话,众人一声不吭,见到朱婉的作态,已经不敢说话,不敢反驳。闻言依次散去,嗑瓜子的收起了瓜子皮,挑扁担的带走了大蒜。
“朱胜,你留下!”朱婉说道。
第一个上前,李树白称为甘兰诺的青年男子,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
“姑姑!”
“别叫我姑姑,我没你这个侄子!”
……
从侧门出去,沿着红漆游廊,穿过便门,就是后堂。
堂内种着一颗杏树,枝叶繁茂,上面挂满了青果,旁边一张石桌,几个圆座。
桌子上面放了三盘菜,一盆水煮青鱼,一盘清炒甘蓝,一盘油爆黄豆。
圆座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是从山里过来的赵文举,他夹了一块甘蓝放到嘴里,细嚼慢咽。
朱婉领着她的侄子过来,边走边说:
“他们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起闹?”
“我这不是看您被免去了官职,想给姑姑出口气嘛!”
少年语气里面,颇为委屈,他是好心来着。
“谁跟你说的,我被免去了官职?”
“不是市集的告示贴着呢嘛!”
“你还关心市集的告示?悦和坊留不住你?”
朱胜讪笑一声,不知怎么接。
悦和坊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那是青楼。
老赵看到三人过来,把甘蓝咽了下去,起身说道:
“来来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这位是?”
“这是我侄子朱胜!”
把青年引上前来,朱婉用脚轻踢侄子的腿弯,向赵文举介绍着:
“这位是县令赵大人,快给赵大人磕头!”
老赵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赶紧扶着朱胜,没让他跪下去。
“你这从哪学来的?”
脑海里过了一下自己所看过的书籍,以及这么多年的经历,中原风俗,除非大事,没有跪下磕头的习惯啊!
赵文举摇了摇头。
“先吃饭,这鱼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