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峄的心里,对沐浅浅是羡慕又佩服的,他做事从来都不能由心而为,而他心中的那个不能对人说的秘密,注定了他内心的煎熬与痛苦。
他没有打扰沐浅浅,一直躺在那里没有动,然他终究是病着的,这般躺一会便又觉得身体有些不济,眼皮子有些打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么坐在那里,他只觉得心都静了下来。
沐浅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睡着了,她为他拉了拉被子,见他此时面色腊黄,比前些日子瘦了不少,她知道他这段时间必定是累坏了。
沐浅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对他倒是佩服得紧,这样的爱护百姓的人是值得尊重的,只是他病成这副样子,又终究让她的心里担心得紧。
她将随身带来的医书翻了翻,但是却还是没能找到头绪。
于康生此时也走了过来,见她在那里翻书便问道:“可有线索呢?”
沐浅浅摇头,于康生虽然有些失望却并不意外,只道:“今日处暑了,这天应该不会再这么热下去了,天冷一些后对于瘟疫的控制会好一些,也不会传播的那么快了。”
沐浅浅听到他这句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闪得太快,她没来得生及抓住。
于康生又道:“处暑三侯,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如此的好日子,今年天地间竟是这样一副异象,当真是怪异至极。”
沐浅浅轻声道:“早前听父亲细细讲解《经书》(指黄帝内经)时,曾提到人生病与天地间的气侯相关联,谓之气侯之症,而今岁天气有异,但是万变不离其中,总会适应节气之侯。之前我们在治这病的时候,想的是暴雨过后,天气暴热,疑和热症有关,如今看来却不尽其然。”
于康生问道:“你可有想到了治病的方法?”
沐浅浅缓缓地道:“今天下午我照顾了那些病人,再观冷大人的病症,几乎相同,都是上吐下泄,头痛,腹痛,再抽筋,脉像都为弦细,尺脉犹弱,弦脉大多都与寒症有关,尺脉弱则对应下焦不利,这中间似乎有什么堵塞住了,不让身体正常运行。”
“什么东西堵塞?”于康生听到她的分析后道:“观这气侯变化,先暴雨,后暴晴,最易生湿热。”
沐浅浅的眼睛一亮,立即道:“对,就是湿热!还是师父厉害!”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精于医术,话说到这里,两人顿时心中一片透亮。
于康生想了想后道:“暑湿内伏,阻障气机,宣降无权,乱而上泄,去湿去热,自然也就能让身体恢复气机了!”
沐浅浅接着道:“祛湿当用生薏仁、大豆黄卷,陈木瓜,祛热再加上川黄莲、黄芩、通草,再佐以吴茱萸以收敛元气,便能配伍成一个方子。”
于康生的眼里满是赞赏:“早前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聪明的,这张方子的大体思路就按你方才说的来。”
于是师徒二人就开始讨论研究这张方子的药材配比,因为是时疫,就算每个人的体质有些差异,但是大的方子调出来的,后面再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和病症情况加减药方即可。
两人还未完全商议完,外面就有太医在喊:“于康生、沐浅,你们俩个又躲懒不成?还不快过来帮忙!”
因着那位太医的一喊,便将两人的思路打断了,于康生和沐浅浅虽然是自愿过来的,但是在那些太医的眼里也不过是民间的大夫。
在大多数太医们的心里,民间的大夫就算是医术再高明也不过如此,是拿不上台面的,所以今日师徒两人过来后一直被这些太医们呼来喝去。
沐浅浅和于康生对视一眼,只能先走出去。
门外站的那位太医姓陆,他一看到两人便冷冷地道:“如今忙成这样了,你们还在这里躲懒,是想死吗?”
沐浅浅忙道:“我与家师并非躲懒,而是在商议治病的药方。”
曾太医冷笑道:“治病的药方?就凭你们两个?”
他说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小药工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沐浅浅讲了多么可笑的故事一样。
沐浅浅的眸光冷了下来,问道:“我们也是大夫,商议治病的药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有什么好笑的?”
“当时好笑!”曾太医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今年有十岁了没有?就你这样子,居然敢说你懂医!老子当年学了二十年岁都不敢这么说话!”
他其实是不愿意来治瘟疫的,只是因为何太医站出来了,他也找不到理由推脱,只能跟了过来,他的心里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再加上他来隔离区前王后有所吩咐,所以说到底他也是故意来找茬的。
他之前因为何太医曾与沐浅浅说过话,再加上之前何太医对沐浅浅有所关照,所以他一直没敢动手,直到何太医睡下之后,才特意带着几个人来找沐浅浅的麻烦的。
恰好她又和于康生在讨论病症,并没有去照顾病人,这无疑给了他一个发作的由头。
沐浅浅这些年类似的话听得实在是不少,她淡淡地道:“我年岁虽小,却也学了十来年的医了,今日既然奉命来为人治病,那么自当尽心尽力。”
她说到这里眼皮微抬,语气淡陌:“学了十余年医的大夫,怎么就不能商讨药方了?还请曾太医指正。”
曾太医见她对他并无一分客气,心里的怒气也就更浓了,他冷声道:“看来今日不给你一点厉害看看,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医道。”
他说完一挥手,身后的那几个药工立即就把沐浅浅和于康生团团围住,扬起拳头就要揍两人。
沐浅浅忙将于康生护在身后道:“曾太医,你这样做太不讲道理了吧!”
“讲道理?”曾太医冷冷一笑道:“在这隔离区里,大家都是朝不保夕的,有什么道理可以讲?你不知天高地厚,我教训你一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