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紫堇的目光首先落在元娘的眼睛上，她的眼神很是涣散，可是看着还是能集中视线。这双眼睛大约是没有好好保护，近视了。
古代人没有近视的概念，所以才会说眼睛熬坏了。
元娘看着她们笑起来：“我本来还以为是许彬在京城娶了新媳妇，上门找我的茬了。不过我看见你们之后便知道，你们是瞅不上许彬的。”
姚紫堇不答她的话，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声：“你这眼睛是不是眺望远方的时候觉得很舒服，而在注意看面前的东西的时候需要凑得很近？”
元娘有些惊讶，但还是柔柔地点了点头：“姑娘知道得倒是很多，不愧是京城出来的大户人家。”
“我并非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这是我的姐姐，我们二人从清水镇去京城的。现在在京城里也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事业，所以斗胆称自己是京城人。”姚紫堇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元娘心中了然，便顺着她的话题走了下去：“不知您的丈夫是在哪里高就？”
“丈夫？”姚紫堇轻笑道，“我是一个人打拼着的，暂时还没有出嫁。”
说罢，她便定定地看着元娘。元娘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姚紫堇这样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你不需要把自己捆绑在男人身上，没有你家那个不争气的男人，作为女子，你一样可以生活得十分有滋有味。
元娘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这话自然是一点就透，只是她愿不愿意听进去，这就不得而知了。
姚茴香走上前去，有些拘束地道：“其实说起来倒是很不好意思，你家许彬之前还想着要娶我……做正室。”
元娘狠狠一震，神色间尽是凄凉，半晌之后才点头勉强笑道：“姚姐姐的才貌和家世都在我之上，让我为小妾也是理所应当。”
姚紫堇不由得扶额叹息，这女人到底是太聪明了所以不愿意放弃心中所爱，还是太笨了根本不能理解这出轨背叛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于是她只好把实话和盘托出：“是这样的，因为我的姐姐不愿意嫁给许彬。所以我去调查了一下，发现他隐瞒了已经有妻子的事实，并且想把一个叫元娘的女子……许配给我的哥哥。我哥哥有腿疾故而一直没有成亲，许彬的意思是把元娘送给他做侍妾。”
元娘微微张大了嘴巴，神色间终于露出几分愤怒和凄惨，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喃喃地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可是他怎么能这么绝情？怎么就能这么绝情？”
“他之所以不告诉你，他要抛弃你了。可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对你还心存善念，而是图着你还在要乡下给他绣花织布挣钱，如果告诉你了，岂不是断了自己的财路？”姚紫堇说的直白，也让元娘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
被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抛弃了，还要被送给一个腿部有残疾的、素未谋面的男人做妾室。这无论是谁都无法忍受，不管是再温柔的女子也好，还是最爱丈夫的女人也罢，这都是羞辱至极。
元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勉强笑着道：“你们来，一定不是为了羞辱我吧。”
“如果我们为了羞辱你而来，大可以不白跑这么一趟。我是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放弃那个永远在对你的爱意装睡的男人，和我走吧，我的酒楼里有很多轻松的活计，一定都会是适合你的。”姚紫堇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是对眼睛伤害没有那么大的。”
元娘惨然一笑，双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道：“原来我的眼睛还是好的，后来他说要钱，要很多钱，我就没日没夜地做工，没日没夜地挣银子，给他和他的母亲凑够了进京的盘缠，我的眼睛……也就坏了。”
姚紫堇撇过了头，半晌之后才犹豫着道：“或许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但是这件事情我不敢把话说满。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进京，也许以后有一天你的眼睛还会和从前一般明亮耀人。”
“罢了罢了。”元娘站起身来，在桌上找了笔与纸张，挥墨便写了一封书信，用镇纸压在桌上。
随后展颜明媚一笑道：“以前都是我等着他写信给我，现在也总得他等着给我写信了。我这就和你们走，左右这家里的东西也没有一样是我的，就当是什么都不欠他的，我走。”
姚紫堇暗暗点头，姚茴香也是微微一笑。执了元娘的手便走出门去，还有些好奇地小声问道：“元娘，你刚才写的是什么？”
“和离书。”元娘语气淡漠，好像刚才愤而挥笔的已经不是她了。
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父老乡亲，看见元娘一身轻松地走出来，都是心有所感。那个热心肠的大婶上前来握住元娘的手，再三叮嘱道：“和这两个姑娘去京城之后就再也不要和许彬联系了，这些年你被他辜负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已经打算走出去了，就不要再回头了。”
一开始对姚紫堇她们很是防备的小男孩也怯生生了跑了过来，牵着姚紫堇的衣角道：“姐姐，你一定要对元娘姐姐好哦，元娘姐姐是个好人。”
元娘道：“我既然要走了，就没有想过再和许彬有一丝半点的关系。和离文书我已经放在了桌上，等许彬回来的时候，还烦请各位告诉他一声。”
父老乡亲们纷纷点头，于是元娘便含着泪跟着姚紫堇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元娘也显得很是郁郁寡欢，姚紫堇以为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于是便好心问道：“你的父母亲人在哪里，要不然一起接进城吧，不让你们分离两地。”
“早就没有什么父母亲人了。”元娘低低一笑，很是凄惨，“我打小就跟着许彬，算是青梅竹马，我本以为就算容颜老去，风华不再，他至少也会管我一个地位，谁曾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