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妤愣住。
视频虽然很短，却涉及到芜夫人和霍氏，甚至还有些交易的画面，和前段日子城北那个招标泄标传言联系在一起，就仿佛如同一个石锤砸了下来。
站在这样的立场上，将这样一个视频砸在霍诩面前的秦安妤，确实像是在威胁人一般。
可她自己却……半分这个意思都没有。
“我没有。”
关闭了那个视频，秦安妤没有半分躲闪地对上了霍诩的眼，眼中冰锥四处，说的大概就是霍诩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吧？
她被那里面的寒意刺了一下，却半点要后退的意思都没有。
“最主要的不是我，是我父亲。”
“你也说了他是你父亲，你们父女两一个传我的绯闻，一个将之前的流言翻出来还贴上了这样一个视频，不就是为了要更好地威胁我，从我这里获得更好的东西吗？”
他那本来就不是很好看的面色又沉了好几分，秦安妤只觉得那冰冷要比寻常还低上许多。
可比他的神色更伤人的，是他的话。
“说来说去，你是秦家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秦家人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安妤，轻视一笑，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你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吗？如果不知道，你可以照照镜子。”
“我不是。”
那种嘲讽，秦安妤不是第一次触碰到了。
霍诩对她总是有不一样的讽刺的话语。
可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在狡辩一样，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在霍诩近乎冷漠成冰块，有些讥讽的笑容下，又重复道：“我不是。”
“霍诩，我要是想要为秦家做什么，又何必等到现在呢？”她躲开那刺到心上去的冰凉目光，逼迫自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和霍诩谈条件。
不要加入自己的私人感情。
不要被他的冷漠所左右。
你，不要再爱着他了。
秦安妤深呼吸了好几下，将眼中的湿意逼迫了下去，才接着说：“如果早可以这么做，我又何必和秦家断绝关系。”
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和家族断绝关系的事实摆放在明面上。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自己和家族断绝关系了。”霍诩冷笑待她。
断绝关系？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可不像是要和秦家断绝关系的样子。
秦安妤抿着唇，眉眼中隐隐藏着怒意，但错在她，她现在要努力争取霍诩的支持，只能将拂袖而去的怒意压制下来。
“秦家生我养我，这点恩情我还是要还的。”
霍诩坐在沙发上，模样慵懒得很。
“不是威胁，也不是要为秦家做什么，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想要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对付秦家吧？”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显出几分漫不经心起来。
似乎是知道了秦安妤真正的想法，觉得没有什么威胁了一般……只有秦安妤知道，那双眼眸下，绝对不是漫不经心的轻视。
他在试探她。
秦安妤知道，今天只要她敢答一个“是”字，霍诩对她的怀疑只会加深，而不是减轻。她刚才可还信誓旦旦地说，秦家生她养她的……
在霍诩轻慢的目光下，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为了秦氏，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哦？”霍诩眼眸中的漫不经心彻底褪去，几分好奇流露出来，“你倒是说说看，你要为自己做什么？”
他的气还没有全消，但秦安妤今天做的，确实是让他本来的打算彻底的泡汤了。
被眼前的人，控制住了节奏。
霍诩心里明朗十分，却放任自己被她控制——这样的想法只略过一秒，下一刻秦安妤便亮着眼凑上来，霍诩总算是肯认真听她说话了。
“我要秦家。”
“什么？”
清脆的声音落下，男人有一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这句话里的野心可和她这几年来的表现完全不同……她想要秦家，想要把秦家彻底地把握在自己手上吗？
秦安妤毫无畏惧地迎上霍诩探究的目光，重重地点头。
早在霍诩出差的时候，她自己联系上聂蔓菁的时候，她就只有一个想法——把秦氏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一个人，只有有了足够的能力的时候，才能做选择。
不然就只有被人选择。
无论是霍诩、骆平远还是秦氏……她之前一直都是以依赖这些人，从一个坑掉到另外一个坑里，兜兜转转这么久，她的决定几乎每一次都是被迫着做出来的。
所以，秦氏不能毁，她的名声也不能毁。甚至，她不能让霍诩在盛怒之下做出公布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决定。
这里面走错一步，都不能够达成她最终的目的。
以她的名义，将秦家的权利掌握在手上。
霍诩从她的眼眸中没有找到野心，却看到了坚定。似乎在很久之前，也有一双一样的眼睛，圆亮如夜空星辰，分明耳尖已经红透，却还是坚定地望着他，结结巴巴地阐述自己的心情。
他低头转而抬头的瞬间，就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掩饰般地将茶杯拿了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你的野心很大。”他的目光却定在了电脑屏幕前那个视频上。
“我为什么要帮你？”
秦安妤的心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动荡不已，还没有等她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霍诩便又接着问：“还是你天真的以为，我已经将对秦家的仇恨放下了？我要整垮秦家，又怎么可能会帮你得到秦家？”
她心上一突，下意识地开口：“我知道你要毁了秦家，但是你现在根本就做不到，甚至……你作为后起之秀，本市的商业圈根本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你把秦氏毁了的。”
霍诩真的要把秦氏吞并了，那其他人会怎么想？唇寒齿亡，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们了？
所以无论之前霍诩做了多么激烈的事情，几度把秦氏逼到绝境，秦氏都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其中圈子里其他人的功劳也少不了。
霍诩假装和她之间的关系很好，让别人误会秦氏和霍氏的真实关系，也是为了让其他人对他们两家人的事情摇摆不定，选择旁观。
废了那么多功夫，却也没有彻底让秦氏落马，也足够说明，霍氏这个外来的新起之秀，对本市产业的冲击还是存在的，那些人下意识地组成了一个抵御的圈子来。
秦安妤将这一切都看得很明白，但霍诩却是第一次知道，她原来偶读懂。
她从男人略微意外的眼眸中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难道是故意瞒着他的吗？霍诩察觉到她的僵硬，心里掠过一个想法，她之前的不争不抢，也都只是因为她真的不在意吗？
秦安妤没有安静很久，索性……男人已经猜到了，她就全数托出好了。
“秦家只有我一个继承人，我继承秦氏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我掌权和我父亲掌权就完全不一样……我根基未稳，那个时候你想要毁了秦氏，也绝对比直接去和我父亲对抗来得简单。”
霍诩勾着嘴角看她，眼中情绪翻滚，最终归为平静：“你不如直接架空，让我来掌控秦氏会更好。”
还是在试探。
秦安妤的眉头微微皱起，男人的谨慎超乎了她所有的预料。
她抿唇反驳道：“我费尽心思拿到了秦氏，就算我信自己会把秦氏给你，你难道会相信吗？而且我也不可能会把秦家给你，但我们合作，我需要你的信任。”
强势。这是霍诩今天从秦安妤身上感受到的。
他和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但这种浅浅淡淡散发出来的强势，却让霍诩有些意外。
她这些日子来到底想明白了什么东西……他很突然的，想到了秦安妤掐着他的脖子，一字一句说着“恨”的模样。
“我可以帮你。”话甚至没有经过脑子的思考，便脱口而出。等到他从记忆中满是恨意的眼里抽离出来的时候，又重新撞入了秦安妤亮得发光的眸中。
分明是同一双眼，分明……他的心绪却完全不同。
霍诩下意识地躲开了，不愿去深究。
“你的条件呢？”秦安妤压抑住自己欣喜的情绪，但还是止不住小幅度的抬着后脚跟。已经蠢蠢欲动地想要尖叫了，却还要从这股情绪中抽离出来，也算是为难她了。
但霍诩就是想要继续为难她一下。
“如果我的条件是要你主动承认和我的关系呢？”
秦安妤脸上的笑随着这句话彻底僵住了：“你……”
本来只是试探的玩笑，在这个表情下，也似乎添上了别的意味。
是牵制吗？秦安妤心里忐忑万分。
只要她的身份有了一个“被包养”的污点，那么日后就算是她成功拿到了秦家，也很容易再被拉下来。就算不成功，现在爆出来这一点，也足以给秦家造成不可磨灭的损失。
秦家只有一条路，辟谣，然后宣布秦家和秦安妤再没有半点家族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