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
那些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曾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怡然自乐。任他外头风云变幻,我自巍然不动。他说,“也许我瘦弱的身躯像攀附的葛藤,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前程,但请在凄风苦雨中听我的声音,仍在反复的低语,热爱生命。”还有他说,“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我眉头紧锁,这都是些什么样的灵魂啊。是他们写下了一生苦楚等待世人来渡,还是他们渡了一生苦楚的世人?
我的心乱如麻,那些书也跟着我慌张。我匆忙的把一页页胡乱的翻过,囫囵吞枣的读,模糊了文字,凌乱了页码,最后再也看不下去一个字。我重重的一锤,砸在了书上。然后如荆轲刺秦王失败后那般,箕坐在地上。不用去摸我也知道,顺着后背滴答在地上的,是我的冷汗。那书也不放过我,还在自己一页页的翻,沙沙的响。
我倦了,我累了。我根本骗不了自己啊,我是个无用的人。我对自己说,“飘,你跟着浮世而浮躁,如同随波逐流的苇草。你的灵魂,无处安放。”“无处安放,无处安放,无处安放。”脑海里一句一句的重复着自己给自己的谴责,然后再抱着枕头无声的哭,直到真的累了,才迷糊的睡去,草草的结束今天。而第二天醒来,觉得天色尚好,阳光正暖。以日子还能照样过,以我不在乎为理由,安抚自己不愿意努力的心,使得一切无能都变得罪有可恕,使得自己接受了碌碌无为。与不思进取做伴,与浑浑噩噩为友。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开始反思自己,陷入自责的深渊。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恐怖啊,若以血记心伤,我的世界早已血流成河了吧。试问卷帘人,试问苍茫大地,你们谁能救我,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从孩提时代开始,母亲的言传身教,夫子的谆谆教诲。就开始蒙蒙的告诉我,什么是英雄。闹海的哪吒是英雄,她不畏惧强大的龙王,敢以展现真我。护送师父西行的悟空是英雄,什么妖魔鬼怪,什么魑魅魍魉,都被他一棒而灭,神佛震惊。***有言,“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我到现在才明白,他不是为了幻灭谁,也不是为了齐天大圣的虚名。而是倾尽全力,说着自己的不甘。修成正果的斗战胜佛,成了大雷音寺如来佛祖座下的一僧。而那一僧,便囚禁了他的一生。
后来再大些了,小人儿书看不成了。两耳只闻窗外事的我,被老师狠狠的打了板子。然后生活告诉我,一心只能读圣贤书。尽管我还并不明白生活究竟是什么,我却只得听从。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我背诵了,我也在脑海里跟着一起走过去了。鞭蛤蟆,驱之别院。我大声的读了,我的心却跟着蛤蟆跑了。英雄在哪啊?是蛤蟆吗,我说出来难免引得众人笑话。
似乎我也一直在找寻英雄的足迹,我却被局限到了固定的思维里。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那捉摸不透的庄子,一定就是救世的英雄了。可是他究竟是救了世人,还是把世人带向了飘渺。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啊鲲,你从哪里生,你要游到哪里去?你为什么守不住自己的初心,要化为鹏。鹏啊鹏,你是什么鸟,你要飞到哪里去?你为什么要脱离鲲。庄子没把故事说完,自己逍遥游走了。只说了,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切虚无,那人类的追求究竟是…?
凉山森林火灾,三十位儿男,壮烈了华夏山河。这让糜烂的时代,又闻到了正义的气息。于是乎,国人沉睡的思想开始被唤醒。如同当年鲁迅先生,唤醒了蒙昧的国人。浪漫主义看来,这些唤醒,如同王子吻了白雪公主,一吻则醒,一吻则甜蜜。但是现实告诉你,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不知是哪三十位母亲的儿子,也不知是哪三十位姑娘的欢喜。就这么在一场大火中,在这盛世和平中,回到了平静里。人们开始思索了,原来,这么和平的年代还能有人牺牲。原来,我们在抱怨游戏不好玩,抱怨工作不好做,抱怨感情不顺心,抱怨喝热水烫了嘴喝凉水冰了牙的时候。有人已经从从不抱怨走向了永不抱怨了。这永不抱怨的背后,又滋生了千万人内心挣扎的痛苦,也滋生了扭曲的人更加严厉的抱怨。安逸的日子过得惯了,觉得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碎碎念到吐槽,吐槽升级为谩骂,谩骂修炼成习惯。尽管没有人愿意看到,但拿着烈士们的事迹争名夺利的人,蹭热度的人,网络喷子们,还大有人在。
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们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你刚听可能觉得是个段子,很好笑。你再听,却觉得很悲伤。“故事还得从1930年九月七日袁隆平出生开始说起…”是的,是袁隆平让人们吃的太饱。所以有力气谩骂别人。我想,袁隆平当初若是知道会是这个情况,他一定很痛苦。那种痛苦是一种纠结的痛苦,到底该不该拿出来面世?也如同爱因斯坦刚发明了原子弹的痛苦纠结一般,到底该不该拿出来面世?若出来了,定是科技前进一大步。同样的,总有一天,控制不好的原子弹也会是巨大的灾难。对袁隆平而言,拿出来了,全世界可以吃饱。但人们会失去勤俭朴素的心,甚至滋生无尽的邪恶。不拿出来,人们还晓得艰苦奋斗。你可羡慕那个从前的日子,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爱一个人。那段日子,是苦日子,却是甜日子。如今的中国,是甜日子,却是苦日子。多少人失了信仰,一片迷茫,多少人的灵魂,无处安放。
看到无数的人把时间献给了手机,聚会的时候,各玩各的。坐在教室里打着王者荣耀的大学生,是从宿舍一路打过来的。看到无数的班刊亭,书店关门大吉了,因为越来越少的人看实体书了。而电子书,也成了快餐式的阅读。看到了无数家庭因为出轨而离婚,原因是手机的另一端,有着更有趣的灵魂。也许看到这儿,你一定觉得我很痛恨他们,我要大力批判这些黑暗的世界,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呼吁光明。正常的文章不都是这样的吗。不,我不痛恨,我也不批判。因为我早就麻木了。
不得不说,我跟祥林嫂一样。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在人世间推杯换盏又强颜欢笑的活着。灯红酒绿下买醉的那颗寂寞的心其实向往的是花红柳绿。我多想做闰土啊,只有一个猹。你刺就对了,那就是目标。至少你不会迷茫,至少你手里握的那炳钢叉,让你充满了力量。可我呢,活脱脱的活成了张若虚。陷入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式的,自己给自己布的迷局之中。别人看来,我活的诗意,活的潇洒。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的痛苦,活的卑微。在春江花月夜下,我是沧海一粟,我能不卑微吗。春,江,花,月,夜。哪个不美?可哪个又不虚呢。都是抓不住的存在。徒扰人清梦而已。
那些为国家为正义而奋斗的勇士们,的确是英雄。我也发自内心的敬重他们,并且同情他们的痛苦。但是,他们还是太远。能震撼我一时,不能唤醒我一世。我渴求的英雄,好远,又好近。远到我不知道他在哪,亿万人海,大海捞针。近的又是那么的明确,只要住在我的脑子里,拯救我的灵魂,便好。
我是没有灵魂的啊,我读过义务教育的书,我感受过春夏秋冬的变换,我尝过酸甜苦辣的味,我走过东西南北的路。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因为存在了,所以存在吗。我渴求一个英雄,他带我走出苦海。从奈何桥的那边,摔碎孟婆的汤,把我的灵魂带回来。我不是不爱这个世界,我也不是虚无主义者。但我真的觉得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再翻身下马时,我也成了一个废人。这个世界与我隔了一层膜,让我摸不真切,看不实在,哭不清楚,痛不明白,恨不能够,情不如初。我活的很美好,却很飘渺。我可能活在庄子的逍遥游里逍遥着,我也可能活在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的夜里。但我就是摸不到闰土的那片金黄色的瓜地。
星爷倾尽一生,告诉了我们什么是爱。无数人在渴望,“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也在渴求,我的那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英雄,你能否来渡我?我与这个世界,仅仅只隔了一层膜。那层膜,刚好是一个灵魂的距离。我的躯壳生在了母亲的怀里,如今立在祖国的九万里河山一点,而我的灵魂,至今,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