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王青乃王公阿妹,目下正处在“小姑所居,独处无郎”的境况。听闻近几日王公休沐在家,便坐了顶二人小娇,登门请谒。
何氏贵为兄嫂,一早儿即命人焚香扫地,插花布酒,好给自家夫君撑个脸面。
再观王氏,峨眉淡扫,娇态犹存。何氏上前牵了王氏之手,亲热寒暄了一二,即将其迎在席上,姊妹絮絮而语。
何氏到底出自名门,算得上半个扫眉才子,王氏则因着家庭单薄,讲起话来既羞且臊,间或哀叹有声,就是不往正题上拉扯。
见此,何氏一拍案头,道:“贤妹可有再嫁之意?”
王氏美人憨态,半日扭捏一句,“不敢。”
何氏乃冰雪之人,闻此,微咳了几声,道:“你兄长为人迂阔,若是指望着他替你拿个主意……。”
王氏起身,顿拜于地上,切切呜咽道:“非我无视风教,不遵人伦,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何氏将其扶起,温言相劝道:“等到翠消红减之时,再来谈什么嫁与不嫁,那便是害人害己了。”
“可是……。”王氏抹了把泪,“前日紫月、云崖两位先生驾临,言谈之间,道我兄长乃当朝宰执,其妹再适他人,恐舆论不利……”
“皆是放屁!”何氏忿然作色曰:“这些个风月之徒,只会欺负女流之辈。若果真有能耐,胆子够肥,怎不去官家面前好好说些风凉话。当初曹皇后可是被自家夫君逃了婚,这才配给了官家,得享国母之尊。你且起来,我自有主张。”
王氏敛了悲声,称谢不已。
何氏又道:“人多言杂。贤妹回去,只需作若无其事状,五日之后,必有转机。”
是日,天色不晴不阴,行人不多不少,朝野当红炸子鸡的夫人,带领了一帮莺莺燕燕,花红柳绿,浩浩荡荡地直奔东角楼而来。
几位青稚童子,人人手把一叠《开封舆情志》,扬在手中,杂行在人堆里,扯开嗓子吆喝着:“号外,号外,今日河东狮火拼孔夫子,约架传千年啦……。”
何氏到底不枉“何剑云”之名,待队伍一到达“反改嫁协会”这个“三无”民间协会门前,她即刻一挥手,“上!”
到底是宰执夫人兼徐娘同盟盟主,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两位青衣女旦缓缓上场,先是面向四面涌来的汴京市民行一万福,一人启齿道:“诸位,今日闲来无事,我与小妹为各位献上拙作一曲,名曰《新青溪小姑曲》,还望不吝赐教。”
说罢,两人一扭蜂腰,一甩水袖,脆生生地唱将起来:
道一声,诸位先生且听着。
你上你的班,我嫁我的夫。
你扯你的皮,我过我的活。
上朝你装病,退朝跑得欢。
单号一常参,双号胜神仙。
闲来无事做,何不荡秋千。
妇女闺阁事,几时要你管。
惹恼姑奶奶,垂拱殿上见!
一曲终了,何氏花钱雇的几个水军先大力鼓掌,“好,好,张三变的宋词也不过如此。”
不知内情的散客也跟着吹口哨的吹口哨,莫名激动的莫名激动。
待这两位退了场,立即又紧锣密鼓,趁热打铁地上来了一男一女。
等看得分明了,原来那男的也是女扮男装。
这两位也不跟观众套近乎,直接开练。
“今日啊,我们俩给大家说个单口相声。”
“单口相声?那我岂不是多余哒?”
“可不是,在这世上,女的纯属多余。”
“可不敢这么说,只有男的也成不了气候。”
“可有些男的,倒真敢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加戏。”
“怎么说?”
“他们不但管自己媳妇买了多少个限量版的胭脂,还要管别人老婆改没改嫁,生没生娃。”
“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些。
“你说他们出门前照不照镜子?”
“恐怕没这个习惯。”
“在此,我倒要奉劝那些业余生活丰富得不太像话的道学先生们一句名人名言。”
“哦?说来听听。”
“闲事管得太宽,容易东方不败。”
“嚯,你可真够狠的……。”
这两位还没下场,水军们便又拍手齐喊:“小提琴,来一个,来一个,小提琴!”
千呼万唤之中,一位绛衣女子自人群中翩然而出,她肩上扛了一把除了她谁也没见过的乐器,一面拉得吱吱呀呀乱叫,一面一脸陶醉状在场地中央自我起舞。
节目看到这里,可谓群情高涨,会扭上几步的,也不管腰粗不粗,跟不跟得上趟儿,也两人、三人地蹭到场子上,迈开魔鬼的步伐,群魔乱舞起来。
何氏在人堆里且笑且得意,两个躲在“反改嫁协会”大门里瑟瑟发抖的门役连抖腿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