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逸尘并没有隐瞒,自然,除了他在亭子上同上官大人之间约定的内容。
宁楚若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她虽然一直不愿意承认,如今事实就摆在面前。
风一缕一缕的吹着,吹动暗香浮影,荷叶微微摆动,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周围,似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抚着人的心,许是因着空气炎热,许是因着人心浮躁,宁楚若一颗飘摇的心却没有安定下来。
抬眸,看着接天莲叶的荷花,若人生如荷花一般,该多自由,争一方水源,便可以竞相开放,花开花谢,从来有的都是其乐融融的和谐,没有刀光剑影。
突然间似下了决心一般,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赫连逸尘,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若你退出储君之争,一切将会简单许多!”
从来前仆后继的人为了王位,可成功得却寥寥无几。
赫连逸尘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目光中明明灭灭,都是疑惑,惊讶,甚至失望。
原只以为,宁楚若只是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今他才真的发现,原来她变的不仅仅只是一点,从前只会赏花看月作画的女子,如今竟也陷进权利的泥潭里。
从来帝王之间的明争暗斗,都逃不过流血牺牲,而其中,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多少掺杂在里面的人,都会成为他们向上爬的垫脚石,如今,他在乎的人却也进来了。
眸光中的光亮一点点暗淡,语气有些冰冷,又透着失望,“楚若,你可知……”
“你想要太子之位?”宁楚若抬眸,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她多么希望赫连逸尘对此无意,若非如此,凭借他在京城的声望和才能,慕尚定会千方百计将他除掉。
与其徒劳争取,最后落的身首异处,一无所有的下场,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
赫连逸尘愣愣的看着她,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太过凌厉,以至于让他有一种感觉,她能透过自己外表,看到自己真实的内心。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能看穿自己对太子之位有意,却看不穿他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她。
忽然半跪下去,握住她的手,却异常冰冷,似寒冰一般,情不自禁的想要将人拥入怀中,却被她避开。
“你能放弃太子之位吗?”宁楚若继续问道,虽知如此对赫连逸尘不公平,可她没办法,比起他的性命,比起前世的种种遭遇,她更希望他能活着,即便很普通。
“若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放弃!”为了她,他宁愿放弃天下,一时间,气氛变的尴尬起来。
宁楚若别开目光,为了她放弃么?若在前世,她定感动的放下一切同他离开,可时至今日,只有回忆。
暗香浮动,衬的宁楚若得神色几分迷离。
忽的赫连逸尘站了起来,目光清远,却不知在看什么,淡淡道:“楚若,你是为了三皇兄,还是为了夜宸?”显而易见,是为了后者吧,怕他有朝一日登上大统,会对夜宸动手,或者,怕自己强迫于她,她是这样想的吗?
“你知不知道慕尚心心念念想要推三皇子上位,若你不放弃,他会对你如何?”宁楚若泠然道,说出这么一番话后再不看他的神色,一直以为来,两人的关系从亲密到疏远,到如今的不冷不淡,比陌生人熟悉,比朋友少点亲切,可她却是真心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幕尚是何人,手段毒辣,心思深沉,赫连逸尘又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话音一落,赫连逸尘眸光一亮,不可置信的回过身子看着她,方才他听到了什么。
她说,怕慕尚加害于他?
不是为了三皇兄,亦不是为了夜宸,只是他,只是担心慕尚对他不利?
脸上一阵狂喜,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这一刻,什么权利,什么太子之位,在他心中都不重要了,他在乎的是她,他便知道,楚若不会这般狠心。
飞一般的将人拥入怀中,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明媚的眸光中是久别重逢的欢喜,自两人关系不复从前以来,他日日夜夜,祈祷的都是如何将她挽回。
紧了紧胳膊,似要将人嵌进身体中一般。
“赫连逸尘你放开我!”宁楚若眉头一紧,慌乱的想要将人推开,他才发现,赫连逸尘抱住她之际,他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她同他的点点滴滴,反是夜宸为她做的一切,以及那日,他盛怒离去的场景。
她不想再让夜宸误会,一点也不想。
可是赫连逸尘又怎么肯将她放开,任由她怎么挣扎,都没有将人放开,反是将人越抱越紧,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句道:“楚若,我再不会将你放开,若我将来有一日登上大统,定以后位相待!”
宁楚若脸色一变,急忙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若被人……唔……”
赫然看着自己脸前放大的俊颜,心中乱成一团,如今她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于赫连逸尘,只有单纯的友谊,无关风月。
她突然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她已经放下了,彻底放下了对赫连逸尘的感情。
黛眉一蹙,趁他不休息之际,狠狠咬了下去,一时间,唇齿交缠之间,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弥漫开,两人同时一惊。
赫连逸尘将人放开,目光中却染了璀璨之色,似天空中灼亮的星辰一般耀眼,“若儿,你心中还有我!”不是询问,是肯定。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她为何关心他的安危。
宁楚若扯了衣裳塞进他手中,不回他的话,急忙起身,愤愤然道:“赫连逸尘,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如今我爱的人是夜宸,想生生世世白首不离的人也是夜宸,你明白了吗?”
几乎喷薄而出这一句,似夏夜里面的骤雨。
原来吐露压抑已久的心事是这般畅快,她从来没对别人说她爱夜宸,没想到,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何其讽刺。
爱?
赫连逸尘璀璨眸子中的光芒在一瞬间暗淡下来,她竟然说爱?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宁楚若却从来没和人说过爱,如今第一次听到,却因着另外一个男人,一时间,愤怒,嫉妒,甚至难过如潮水般袭来。
蓦然后退几步,却又迅速上前,将人紧紧拥住,手中的衣裳颓然落在地上。
“我不信,你心中明明有我,楚若,你为何不肯承认,为何要用另外一个男人来欺骗我,若你心中真的有他,为何不同他在一起,为何还要来关心我?”
宁楚若一时语结,所有的话赌在喉咙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原来她是这样一个人,让赫连逸尘误会,另外一边,也让夜宸误会。
清淡的目光中渐渐染上了痛苦之色,是啊,如今她发现,她心中真的已经有了夜宸的位置,可若没有胆量往前一步,她走过太多悬崖,一次次摔的粉身碎骨,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
身子一踉跄,瘫坐在船板上,抬眼,却异常坚定,“不管你怎么想,我这般做,同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如今我心中,没有你分毫,赫连逸尘,若你止于礼,我们还是朋友,否则,便行同陌路吧!”
断的干净,对对方都好。
赫连逸尘痛苦的看着她,目光中尽是不甘之色,忽的张开手臂,微微一抬,瞬间,湖中的水纷纷扬了起,绽放出一朵朵的水花,湖面上不断有水珠落下来,似下了一场倾盆大雨一般。
“快看快看!!”不远处泛舟游湖的人看到如此光景,自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待水花落下,赫连逸尘亦成功的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
“快看那位公子!”邻近的小舟上有大胆的女人唤了出来,双颊飞红,似一支桃花迤逦伸出墙壁来。
周围羡慕者,嫉妒者,第一次见到如此俊俏的男子,身边却有了女子,让她们一颗刚刚绽放的心忽的沉了下去。
“八皇子殿下这一招徒手游水却是用的不错,不过中看不中用!”
远处一阵清爽的声音传过来,却不见人。
话音一落,船蓬上却站了一个人,衣袖飘摇,风流俊逸,面色如雪,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夜宸?
若楚若一愣,似乎什么时候,他都能及时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刚要过去,却被赫连逸尘死死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夜宸潋滟的眸光暗了暗,忽的瞥见赫连逸尘唇瓣上带血,殷红之处,倒比那荷花还艳上几分,脸上带了些蕴怒,袖子中的手紧紧捏起,将目光从赫连逸尘的手腕上收回来,一字一句揶揄道:“八皇子这般扣着本王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妥吧?”
“要成亲了才算你的人,如今楚若待字闺中,夜王爷莫非忘了!”赫连逸尘冷冷会道,对于夜宸屡次在关键时候出现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