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活该,一个青楼女子,妄想作李府二夫人。”李芳菲目光中尽是不屑,当初将她设计入狱都是轻的。
月娘笑了笑,忽的起身,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古卷一般模样的东西,可以看出,那东西有些年头了,“王爷在上,望明鉴,这是这些年,田大人和李员外勾结,勒索民脂民膏,拐卖妇女的罪证!”
田大人脸色骤变,刚想解释,却被夜宸冰冷的目光震慑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宁楚若接过去,细细看下来,事情之详细,一件件,一桩桩,干的皆是伤天害理之事。
绚丽的外衣被撕开,露出来的,是肮脏的底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东阳国之下,国土辽阔,李府,不过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
大到官场之上,譬如慕尚,便是如此。
将书折交到夜宸手中,夜宸扫过一眼,直直砸在田大人身上,语气中半是讽刺,半是莫然,“田大人,李家如何治罪,还得你来,至于李员外之死一案,死因如何,请李大公子一问便知!”
田大人身子一颤,目光中尽是恐惧,但还是壮着胆子,从地上爬起来,瞥了夜宸一眼,清了清嗓子,“来人,将李家大公子速速请来公堂!”
话音落下,便有衙役连忙去请人,田大人干笑了笑,目光中尽是谄媚,转而看向李芳菲,却带了几分厉色,“李芳菲,关于你诬陷宁小姐一事,你可有话要说!”
李芳菲冷哼一声,目光中尽是冰冷,“人是她杀的,我没什么好说的!”
“哎,你这女人,明明是你杀的,你怎么诬陷他人呢?”魏启轩一脸不满意。
反倒是宁楚若,被诬陷,却神色淡淡你,很快,李子墨来到公堂,待见夜宸端坐在上,宁楚若被释放,瞬间明白了什么,欠身跪了下去。
田大人擦了一把汗,自他当官以来,从没有办过这样麻烦的案子,一时间,原本游刃有余的审问,倒有些束手束脚,生怕问错一句话,惹那位大神不高兴,“李公子,李员外之死……”
“是菲儿,她不小心推倒了爹,又杀了娘,都是她做的,同宁小姐没有半分关系!”李子墨面无表情道,一双眸子再没有璀璨之色。
话音一落,李芳菲情绪却变的激动起来,目光中尽是厉色,挣脱开押住她两个衙役,冲到李子墨身边,不断的拍打着,目光中尽是了愤怒之色,“李子墨,我才是你亲妹妹,你竟帮着别人来害我?”
李子墨并不动,一双眼失去光泽,似角落中蒙尘的珠子一般,忽的抬眼,看向李芳菲,目光中几分无奈,“菲儿,听哥哥的话,认错吧!”
“不,我凭什么认错,我没错,哥,你看,如今连这个女人都出来了,他们要害我们,都是因为他们,李府才家破人亡,爹娘才会死!”说着指着月娘。
李子墨顺着李芳菲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早已经死去的月娘,不禁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嘴唇一动,“二娘?”
“她不是!”李芳菲说着便要过推搡月娘,宁楚若连忙过去,将她推开,目光中尽是冷色,“她因着你们,因着你,受了这么多苦,若算起来,李芳菲,你现在是不是罪有应得?”
李芳菲身子一踉跄,待反应过来,便要冲着上去,想要对宁楚若动手。
“够了!”
空气中清脆的掌锢声异常明显,周围安静可以听见公堂外风吹杨柳的瑟瑟声,李子墨猩红着眼,目光中失望,痛苦,甚至无奈,各种复杂的感情夹杂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垂老了许多。
当初月娘一事,他便知道是菲儿动的手,可他能怎么办,她是她唯一的妹妹,他只能选择沉默。
可他没想到的事,爹早就暗中准备好了一切,从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官绅勾结,是存在的。
田大人将手中的书折递给他之际,李子墨双目朦胧,已经泣不成声,接过书折,一双手隐隐颤抖,忽的将书折合起,匍匐跪在地上,“王爷,书折上面,所呈皆是事实,当初菲儿设计陷害二娘,随后,我发现爹和田大人勾结之事,还请王爷定夺。”
田大人闻言脸色骤变,目光中尽是恐惧,他哪里想到,他和李员外勾结的证据会在那个女人手中,如今再要辩解,却怎么也辩解不了。
浑身颤抖着,却见高堂上坐着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反应。
“田大人,这是你的公堂,你且将李府案子断了,本王再同你细细算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糊涂事,方师爷,笔墨在侧,你也别闲着!”夜宸瞥了方师爷一眼,眸子中尽是淡然之色。
方师爷身子一抖,胡乱的摸了一只狼毫,到手的瞬间,却不小心落在地上,摔断成两截。
慌忙跪了下去,目光中尽是恐惧。
田大人合了合眼,起身扫了众人一眼,尖锐着嗓子道:“李员外富甲一方,身为地方乡绅,不仁不义,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特定死罪,其女,不尊女规,作恶多端,陷害他人,杀父戕母,此等行经,猪狗不如,斩立决,择日行刑!”
“我不服,都是她,她就是灾星,因为她,李府才变成这般样子!”李芳菲瞪着双目,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宁楚若忽然感慨,若没有心中的邪念,李芳菲也算的上一个巾帼女子,她在擂台上的模样,羡煞多少深闺女子,如今这般下场,却也咎由自取。
“二娘,若你愿意,可以同我回李府!”李子墨双目中细细碎碎的疼痛,笼罩了他的全身。
月娘笑了笑,赫然起身,双眼中多的是淡然,“子墨,在李府,也只有你肯唤我一声二娘,只是李府,是我人生的噩梦,从今以后,我们只当从没认识过!”说完面向宁楚若,目光中尽是感激,“宁姑娘,此等大恩,往后若能办法,月娘定万死不辞。”
“月娘在牢中护我,免我……不必如此客气!”
月娘掀唇一笑,轻轻环住宁楚若身子,贴在她耳边,“人生遇见一知心人不容易,宁姑娘,你是幸运的!”
宁楚若一愣,忽的抬眸看向夜宸,一时间,一颗心似被填满了春水一般,竟是说不出的感动。
面前一道微风,宁楚若只看见,月娘在风中扬起的衣袖,似翻飞的蝶翼一般,眼前一黑,软软的滑了下去。
“楚若儿!”夜宸脸色大变,连带旁边的魏启轩也吓了一跳,两人一齐扑过来,却是夜宸先将人接住。
“快请大夫!”丢下一句话,抱着人径直出去,不理会混乱的场面。
魏启轩蓦自笑了笑,僵在半空中的手垂了下来,他永远比不上那个人,并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在宁楚若的心中的分量。
罢了,既然做不到长相厮守,看着他幸福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田大人扶了扶额,颤颤巍巍来到魏启轩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我们……”
魏启轩睨了两人一眼,想来这两人将自己当成夜宸的人了,摸了摸下巴,他虽不想管闲事,不过如今却也看不下去了,倒不知道东阳皇帝如何管理国家的,竟有这样的贪官污吏,眉头一扬,“怎么,你做的事还需要再说一遍?”
“不是不是!”田县令吓的不轻,忙道:“下官这就写认罪书,引咎辞官,不知交给王爷还是下官亲自交给皇上?”
引咎辞官?
魏启轩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田大人和方师爷做了这么多事,引咎辞官未免太轻松了吧,这样,你们自请流放,或许还能保住你们一条小命。”说完合起手中的折扇,扬长而去。
待将人带到驿馆,大夫行至门口,夜宸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揪了进来,面色阴沉,“快看看她!”
大夫似没被人这般对待过,连连点头,掏出一方帕子,不过一会,蹙起的眉头松了下来,“公子,这位姑娘体内本就有残余的魅药未解,如今受了邪恶之气,身体承受不住,待老夫开些药,服上一两日,便无大碍,不过姑娘弱了些,还需好生照顾!”说着看了看周围,却只有他们两人。
“大夫,我去同你抓药吧!”魏启轩及时出现,腰间的玉佩轻轻晃着。
夜宸睨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李子墨来到驿馆,已是日落时分,一身素白色的孝衣,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之色,少了几分轻浮。
魏启轩正在院子中,见他过来,倒不知怎么安慰了,反是李子墨,将手中的酒放桌子上,淡淡笑了,“魏兄,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共饮了!”
“你要去哪?”魏启轩听出他话中的告别意味,虽早就想到,如今听他亲口说出,却多了几分惆怅。
李子墨掀袍坐了下去,却不答,只是看着不远处明亮的眸子,唇边绽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宁姑娘可醒了!”
“未曾!”魏启轩顿了一下,“有夜宸陪伴在她身边!”说完苦涩一笑,那个人,将她放在心尖上,自是不会让她出一点事。
“终究是菲儿对不住她!”李子墨感叹一声,欲念,真的可以毁灭一个人,如今,大局已定,他也无力改变什么,至于李府,经此重创,多年苦心孤诣塑造起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不过他却觉得异常轻松,好似放下心中长久以为来的重担一般。
两人手中的酒壶一碰,发出清脆之声,李子墨抬头,看向魏启轩,“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继续寻我要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