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醒了吗?玲珑去准备早饭了,明月这就进来为小姐梳洗。”
窗外传来明月的声音,越来越近,想来那尽责的侍女已经走近了。
宁楚若一下子就慌了,她急急忙忙去推坐在床边的无赖夜宸,奈何那无赖坐得稳如泰山,她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她有些气急败坏了,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平息了一下怒气,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窗外喊去:“明月,你不用进来了,我还想再休息一阵,昨日有些累坏了。”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着坏笑着的夜宸。
窗外的明月正准备抬手推门,听到这话,只得放下手,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房内,夜宸笑得一脸邪魅,他凑近宁楚若怒气犹存的脸,调笑道:“明月她们又不是不曾见过我,楚若儿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宁楚若本来睡得很好,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断了,本就一股起床气,现在又见他耍无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这气氛中有几分羞恼,就只有宁楚若自己知道了。
夜宸倒也不甚在意,施施然起身,又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可是在府中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宿,事情一处理完就赶来通知你了。”
“没想到楚若儿,你这么不领情啊。”他故作忧愁地饮了一口杯中茶水,下一秒就直接喷了出来,“这茶为什么这么凉!”
宁楚若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正坐在内室的屏风后面静静地梳头。
“谁让你不经主人同意就不请自来?这么早,明月玲珑都还在睡,你想找谁帮你沏新茶?”
夜宸放下茶杯,起身往里走。
宁楚若敏锐地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厉声道:“停下!堂堂夜王爷,连男女授受不亲之礼都不知道吗!”
夜宸一愣,脚步顿了顿,然后自顾自地掀开了作为屏障的珠帘。
他缓缓地绕过精致的琉璃屏风,走到宁楚若身后。
修长的手伸出,接过宁楚若游移在发间的黑檀木梳,轻轻地为她梳理黑缎般的秀发。
“本王,夜宸,对宁楚若的感情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啊。”
他那个“情”字在唇齿间稍加逗留,气息流转间,吐出来的字眼更像是“发乎心”了。
宁楚若旋身而起,抢过夜宸手里的梳子,道:“出去,你也不想被人看见我俩在这个时候共处一室吧?”
夜宸挑了挑眉,背后是缓缓开启的房门。
和目瞪口呆的玲珑。
“好像已经晚了哦?”
宁楚若觉得玲珑没有把手上端着的早饭摔了,简直就是她心理素质超神。
但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把夜宸赶去了外室,让随后赶来的明月替他沏茶、布置早饭。
“你会梳头上妆吗?不会就赶紧出去,碍手碍脚的烦死人了!”
于是英明神武的常胜将军、风流潇洒的夜王夜宸,就这么无奈地坐在了外室桌旁,看着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的人影,唉声叹气。
看的一旁的明月忍不住偷偷捂着嘴笑。
过了一会儿,玲珑才走出内室,身后梳妆打扮好的宁楚若的纤纤身姿也出现在了屏风后面。
夜宸看着她,明明只是家常的衣服和淡淡的妆容,却让他觉得眼前一亮。
宁楚若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上前在桌边就坐。
“你不吃吗?不是说累了大半夜,不饿吗?”
夜宸挑了挑眉,道:“楚若儿这是在担心本王吗?”
宁楚若没好气道:“你吃不吃啊?不吃就算了。”
说完,便自己端起一碗燕窝银丝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夜宸也不跟她客气,拿起银箸夹了一筷子小菜,道:“你不好奇本王这一晚上干了些什么吗?”
“干了什么?”宁楚若头也不抬,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想来,对于慕府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咯?”
夜宸笑了笑道:“慕府依歭自己势大,觉得刑部和大理寺都不能奈他如何,但他们忘了,刑部和大理寺里也有本王的人啊。”
宁楚若这才抬起眼看他:“哦?想不到夜王爷也会在六部安插人手,为自己做事?”
夜宸摇了摇头,笑道:“楚若儿,此话差异。不过是几个交浅言深、把酒言欢的酒友,何来安插人手之说?”
“酒友能帮你捅慕家一刀?”宁楚若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
夜宸道:“天地良心,本王可没做什么,不过是昨日从南阳侯府回到王府后,本王邀请刑部主事和大理寺少卿过府相聚,共饮了一坛好酒罢了。”
宁楚若一笑:“然后你就无意间提起今日京城里的采花大盗,和南阳侯府里的丑事?”
夜宸也笑了,宁楚若确实聪明过人,心思细密。
“没错,刑部和大理寺也被那采花大盗弄得人人不得自安,本王几句提过,想必那两位大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甚至还要感谢你的不吝赐教?”宁楚若一哂,道:“夜王好谋略啊!”
夜宸笑的非常不要脸:“好说、好说。”
“说到底,还是慕雪容做的太过,她以为她父亲的权势可以摆平一切,却忘了刑部和大理寺也不是软弱好欺的软柿子,被压迫久了,自然会借力反扑。”
宁楚若看了一眼笑的得意一脸赞许的夜宸,道:“而重点就是这个助力出现的时机。”
“太早,采花大盗之事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自然也不能形成一击必杀的反扑;太晚,这事只怕已经被一笔带过了。”
“聪明啊楚若儿,本王果然没看错人。”夜宸笑眯眯地饮者一杯新茶,道:“你只说错了一点,不管这件事怎么发酵,都不可能做到对慕府一击必杀。”
宁楚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慕家世代在朝中为臣,势力盘根错节,根本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全部拔除。
“不过这件事一定能给慕家小姐提个醒,让她收敛这点,另外也给慕家提个醒。”
宁楚若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慕雪容做的太过,才导致引火烧身。慕尚这老不死的也该警醒点了。”
夜宸有些奇怪。
虽然宁楚若聪明机敏,肚子里鬼点子又多,但她一直待人接物依旧宽和温厚。唯有对于慕雪容和慕家时,会表现出不符合她年纪的狠厉来。
刚开始他以为是她对慕雪容的种种作死行为不耐烦了,但看她对上官婉儿态度,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正想着,宁楚若已经起身,道:“昨日六皇子被接回宫后就没有消息传出来了,我有些担心,所以我打算去宫里走一遭。”
夜宸挑眉道:“哎呀,楚若儿,你这么大方地在我面前承认担心另一个男人,不怕我吃醋吗?”
宁楚若瞟了他一眼:“死开!”
不过夜宸贫嘴归贫嘴,倒还是同意她进宫这个想法的。
这次的事件在他二人的操作下发酵、演变到这个地步,也许已经超过了六皇子原本的预想,他如今也不过及冠之年,遇到这些事也不止心里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前世她在深冷的皇宫中,孤身一人,六皇子是她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不能说话,但两人在宫中以画会友,以琴相交,倒也算得上是“无话不谈”。
那时的浅浅交情,为她饱受寒冷孤寂的心送来了一丝温暖。
因为在那个时候,那些许的温度就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
雪中送炭的情谊比锦上添花来得更加动人。
宁楚若这样想着,人已经来到了六皇子居住的宫殿外。
六皇子早已成年,却一直没有被皇帝放出宫去建皇子府,而是被安置在离皇上自己的寝殿不远的静和宫里。
也许是对这个儿子充满愧疚之情,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儿子没有夺帝的可能性,总之赫连奇对这个儿子的宠爱溢于言表,仿佛就只是一个疼爱儿子的老父亲。
宁楚若总觉得,赫连奇对六皇子赫连若离的态度,就好像通过对他好来弥补自己对其他儿子的亏欠。
这么一想,她突然不知道赫连若离年幼时的那些黑暗日子,对他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她带着明月轻轻地走进了静和宫。
早有门口侍奉的宫女跑去通报给了赫连若离。
不一会儿,六皇子那细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赫连若离伸手,示意宫女为宁楚若看座。
宁楚若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赫连若离见她行为举止颇为自然,面上也露出些开心的样子来。
他亲自伸手烹茶,倒了一杯给宁楚若。
宁楚若接了茶,饮了一口,不禁称赞道:“一直听人说六皇子烹茶是一绝,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赫连若离微微笑了笑,摇摇头。
宁楚若也不跟他绕弯子,她伸手从明月怀里取出一幅画轴,道:“前几日府里芙蓉花开的极好,我便绘了一幅月下芙蓉,今日进宫拿给你看看。”
赫连若离双眼中露出些光彩——他生平最喜爱芙蓉花。
宁楚若见他欢喜,也笑了:“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