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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向死而生

去年那场绑架之后,祁洛便很少到班上上课。一半时间都在医院养伤,其他时间要么在参加数模比赛,要么就在大梁那边。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跟谭淙爆发冲突,不得不休学在家。之后禁令是解除了,恰好赶上齐樱出事,便顺势进入蜀龙,去学校的机会倒少了许多。

祁洛现在已经成为西山中学有名的一尊游神。

遭遇绑架之后带着两个女生脱困,一组数模让专家们奉为天人,为心上人打架隐隐还受到校方默许,最近又有人流传着他卧底查案的事迹……

寻常人能干出一件事来就值得被校友吹嘘好多年了,他一个人干了好几件。

女生那边有好事的已经张罗出来一张榜单,“男友力MAX榜”上高居榜首的,便是此前名不见经传的祁洛。男生不甘落后,吵吵闹闹好几天,终于整出一个“大众情敌榜”,上榜之人并不多,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谁。在李言蹊、谭淙、顾家明等一干阶敌之上,某人的名字显得孤苦伶仃。据说就连李言蹊瞟到这榜单,都苦大仇深地说了一句“男儿生当如此”。

至于被祁洛揍得皮开肉绽的谭淙谭大公子,人前说着“他也不过如此”,扭头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祁洛,立马跟被人踹了下体一样。

据不可靠消息,谭大公子跟祁神人问好之后溜得比兔子还快,就差高喊一声“大爷来了闲人避让”之类的话。

祁洛很意外地看着谭淙退回教室,摸摸鼻子愣是没想明白这二世祖怎么躲着自己。

他并不知道,被休学之后才两天,付若宸就亲自拜访了这谭淙的老子谭得谦。虽说早已得到风声说蜀龙快垮了,但具体什么时候垮谭得谦心里也没个底儿。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谭得谦琢磨大半天都只能得出个“蜀龙想碾死自己还是很容易”的结论。当下揪着宝贝儿子的耳朵让跟笑面虎付九爷道歉,本来还打算去跟祁洛背后那位爷赔礼,付九爷拦着没让,他也不再坚持——怎么说也是一方父母官,跟满身铜臭的商人赔罪他是怎么都不乐意的。只是之后谭得谦严厉警告了一番,让谭淙没事儿少去招惹祁洛,一个女生而已,彩礼给再多,又何必连自己都赔进去?

让谭得谦没想到的是,谭淙之后的确没再去纠缠兰祯,但泼点污水还是少不了的。祁洛没在学校,付若宸也不会盯着一个小姑娘有没有不开心,对兰祯不利的传言倒是越来越多。

流言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以后,愈演愈烈,最终全校学生得出一个比较可信的结论:兰祯被某个有钱人包养了,不然为什么一向嚣张跋扈的谭淙都没敢再去招惹她呢?

人心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当周遭的同学朋友本身就过得比自己好时,往往会表现出五分羡慕三分祝福两分嫉妒。但如果这样一个同学朋友,本来与大部分人都处在一个层次上,有朝一日却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那么其他人心里情绪就会失衡,那两分掩藏极好的嫉妒会无限放大——增大到五分甚至九分。最开始是寥寥几个与谭淙有染的女生,酸溜溜地说着兰祯姿色平平却鲤鱼跳龙门的逸事。之后有青睐祁洛却不见回应的女生,提及兰祯无不阴阳怪气,若有人问起还要添油加醋数落一番,好像有人往她们嘴里塞了一把酸葡萄。

可是兰祯还是那个兰祯。曾经的她被男生吐槽胸小,一笑置之,经历家庭巨变之后,逐渐变得坚强。听古柯说起这些东西,说的人愤愤不平,听的人却头也不抬地刷题,只是偶尔听人提到那个据说包养自己的富二代,她才会心一笑,然后又把头埋下去,用签字笔把草稿纸上那人的名字轻轻涂掉。

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赢得不少男生好感。男女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一边算计着怎么搞臭她的名声,另一边却在张罗募资帮她家庭渡过难关。

这一切在苏雅的开口下一锤定音。

苏雅在同龄人当中,手腕算是高明的了,在男女生当中都拥有巨大的号召力,要是她开口罩谁,无论那人是阿猫还是阿狗,其他人都得卖她个面子。再说了,不鸟她,也得想着讨好她老子啊。

苏雅说谁都不能欺负兰祯,其他女生心里再不愿意,也得琢磨一下跟苏雅那个庞大闺蜜团做对的下场。这以后风言风语少了许多,也有不少谣言都转为地下流传。管不了别人说什么,但好歹现在是没有女生专门跑三年二班门口去谈天说地了。

祁洛一进学校,全校上下几千双眼睛都盯过来。祁洛出现在学校,意味着可以解释他们心中的两个疑惑:为什么谭淙罢手了呢?罩着兰祯的人又是谁?

教室在祁洛到来以后陷入短暂的寂静,大多数人都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马上高考了,现在他们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用,哪顾得上同学在干什么。

寥寥几个早已放弃治疗的同学,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过来,眼神说不上恶意,但也绝对划分不到“善意”那里面去。

“哎呦喂,稀客啊,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李楚阳翘着二郎腿嘬牙花,看祁洛的眼神很像无良纨绔看着一个良家姑娘。

“东南风。”祁洛摸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桌椅很干净,桌上还整整齐齐码放着崭新的试卷跟资料,看样子这些日子里有人在帮自己整理。“诶,笔记什么都给我看看。”

“东南风那是炸胡。”胖子欧阳默揉揉惺忪睡眼,舔着嘴唇说,“我们哪有什么笔记?都准备好回家种田去了。”

祁洛翻着复习资料,上面的重点还用彩色笔做了标注,看样子不是这俩夯货干的。

“你家有田?”

“果园算半个田啊。”欧阳默说,“我爸说了,我有这脑子,回去包个地卖水果还是有搞头的。”

李楚阳嘲笑道:“你有个屁脑子!祖传奸商!”

欧阳默毫不在意地说:“祖传奸商那也能养活自己,你呢?将来只能去搬砖!”

“搬砖怎么了?我这可是在为咱们建设添砖加瓦,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低俗……”

祁洛打断话头:“这东西谁给我整理的?”再让他们俩扯皮下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好复习了。

“除了她,还有谁?”欧阳默朝前面呶呶嘴,正是兰祯的方向。

李楚阳酸溜溜地说:“别人做自己的笔记都弄不过来,她还每天帮你画重点,当代女性的楷模!贤妻良母的典型!”

“那送你了。”祁洛神色不定地起身,往教室前面走去。

“喂,他来了。”古柯小声说。

“我知道。”兰祯手上一顿,后背绷紧,没敢转头,依然低垂着头写题,只是那些本来就一知半解的文言文翻译,现在看在眼里跟天书一般。

“来了来了。”古柯又说。

“别闹了!待会儿他又生……”兰祯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那么轻轻地从她身边跨过,大步向前,一路向前。

“诶,他搞什么鬼啊。”古柯撇撇嘴。男生都脑子不正常吧?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忙着跟对象聊天,到处跑什么啊?

教室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少人看似无意地把目光移转过来。

祁洛的声音不大,小范围内听得一清二楚。

他站在一脸愕然的苏雅跟前,客气地说:“你的笔记借我看看可以吗?”

苏雅慌张地扭过头看了兰祯一眼,跟着才挤出笑容把一叠笔记交到祁洛手上。

“……这本是生物,里面有些剪贴的东西我还没贴,你别弄掉了。这本数学有几道题我没做出来,还有几道题我抄错了,你看题干就行了。……哦还有还有,这本英语里面有些私货,你别乱看啊——看了也别到处说!呃……够了吗?”

“够了。”祁洛抱着厚厚一叠笔记,面无表情转身,目光不落痕迹地避开兰祯的眼神。

待祁洛走过身边,兰祯摊开握着签字笔的右手。

笔尖已断,一手油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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