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对柳月的厌恶，那是发自内心的。
厌恶了这么多年，现在自然也不会好转。
不过到底是因为秦嬷嬷的那一番警告而收敛了一些。
“你干什么去？”
柳有成看到秦嬷嬷走后，自家婆娘也起身要离开，问了一句。
孙氏转头，眼神中还有着厌恶，狠狠的说道：“我要去看看那个小骚蹄子现在咋样了！”
要不是被秦嬷嬷给压着，她早晚磋磨死西屋那对母女，个顶个儿的找人憎恨！
柳有成不知道孙氏心里的想法，不过也认为去看看是好事儿。
“嗯，你多看顾点儿大丫，这门亲结了不易。”
孙氏面上应了一声，心理却狠狠的呸了一口。
小贱人，有什么易不易的？死了最好，死了还能给她闺女让地方。
柳月睡着了，但是王氏的心里却是不安稳的。
之前闺女假装晕倒也给她打信号了，但是这会儿怎么还不见醒？
王氏坐在炕沿边儿，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柳月的小手，一时间想到过往种种，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嘭！
房门却在这个时候传来剧烈的响动。
王氏受惊，急忙看去，就看到她婆婆孙氏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善。
“娘……”
“娘啥娘！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做饭！你要饿死一家老小啊？一天天除了吃还能干啥？偷懒耍滑的！早知道这样，老大没了就该把你沉塘！”
尽管话是这么的狠毒，但是王氏却仍旧喏喏的不敢出声。
十多年的压迫，并不是说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王氏已经逆来顺受惯了。
“……可是娘，这大丫……还没醒……”
“贱人有贱命！死不了！我看她就是装的！”
一说起这个，孙氏就更加的生气。
要不是因为大丫。她咋可能会被秦嬷嬷给压了一头？
所以各方面的情绪都有了，孙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王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照着柳月的肩膀就狠拧了一下！
“啊！”
得了。
这别说睡觉，就算是真死的人，都能被这么大的手劲儿给掐活！
柳月跟诈尸一样噌的从炕上坐了起来！
一脸懵逼的看着刘氏。
大脑还处于当机的状态。
“娘！您这是干啥？大丫生病了的啊。”
王氏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自家闺女那副懵了的模样之时，心中更酸。
忍不住的，反驳了一下。
“生病？她这个样子是生病？我看啊，就是偷懒不想做活，这不是醒了么！”
孙氏并没有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反而是还在沾沾自喜，你瞧，一掐人就行了，这点儿小伎俩可骗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王氏张了张嘴，到底因为理亏，没说话。
而这个时候，柳月也彻底清醒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炕沿边儿的老太太。
掐她！
直到现在她的肩膀都还在火辣辣的疼，不用想都知道一定青了！
柳月顿时就阴沉了脸。
乍然来到这个世界，她是要低调的，也告诉自己要低调。
可是这么欺负人，甚至明显就没拿她们娘俩儿当人看，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奶，你这是做什么？”
“做啥？还不起来干活！一天天死懒死懒的，还妄想装病躲了干活？想的美你！”
话说这，孙氏再次伸出手，竟然想要把六月给从炕上拽下来！
柳月急忙往后蹭了一下，躲过了这只肮脏的爪子。
“奶你可别忘了，秦嬷嬷可是要我好生歇息的！”
虽然秦嬷嬷来的时候她就装晕倒了，但是秦嬷嬷是什么人她还算是了解的，敲打的话自然是不会拉下。
孙氏愣了一下。
因为柳月敢躲，又因为秦嬷嬷的确是说了这话。
她不甘心啊！
也有些害怕。
不过反念一想，这是自己家，她是最大的，旁人又不知道，管那么多做啥？
“我呸！就你一副穷酸刻薄样还想要嫁进金家？你这辈子都是下贱的命！你只配跟乞丐过日子！像金公子那样的人，那是要配我家花花的！”
瞧，一个心气儿不顺，竟然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惹来的，就是柳月很王氏两个人不敢置信的模样。
“娘……金家公子派人来说媒的，可是大丫啊！”
王氏也不敢相信，自家婆婆竟然会这么的……无耻！
全村的人都知道金家少爷看中的是她家大丫，结果婆婆竟然暗搓搓的想要偷梁换柱么？
孙氏也不过是一时心急口快，把心里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本来还有些心虚的，但是瞧着这个素来逆来顺受的儿媳妇儿敢跟自己顶嘴，顿时就火了！
啪！
上去就是一巴掌！
“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也不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什么货色！给我花花提鞋都不配！还想做白日梦？我呸！”
说完，一个扭身就走了出去。
大冬日的，寒风刺骨，她走了门都没有给带上，任由冷风就这么呼呼的吹进了房间里。
柳月冻的一个哆嗦，也不管肩膀的疼痛。急忙下了炕就把门给关上了。
转头一看，王氏还傻愣愣的站在炕边儿，跟傻了似的。
柳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娘，您先坐下。”
这一声算是唤回了刘氏的神志，她看向柳月，这眼泪就跟是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边哭，一遍拉着的她的手，问她咋办。
“大丫啊，这可咋办啊，你奶那意思，是要夺了你这门婚事啊。”
“都是娘没用，要不然连一个婚事都不能给你保住。”
“我可怜的大丫啊……”
哭的，柳月太阳穴都跟着疼了。
但是王氏哭的那么伤心，她又不能不管。
“娘，娘你放心，奶还没这么大的能耐呢。”
“咋不能？你没听见你奶的那话么？她就是要把金家公子配给你小姑的啊！”
柳月却是呵呵一笑。
满是鄙视。
“娘，金家公子定的人是我，饶是奶他们再心思大，难不成金家人就没有脑子？再说了，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不敢。”
“这……”
王氏却还是有些担心。
自家婆婆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可是知道的。
“娘你放心吧，凡事儿有我在呢。”
这话，从一个干瘪的十一岁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是没有多少可信度的。
但是王氏在看到柳月那沉着的双眸之时，心也竟然奇异的跟着平缓了下来。
闺女懂事儿了，也会思考了。
这是好事儿，好事儿啊。
“好……娘听你的，听你的。”
晚饭自然是王氏做的。
全家人压榨刘氏惯了，从来都不会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过分的。
厨房仓库的钥匙是捏在孙氏的手里，她一天拿出来多少分量，那都是用称称的。
今日吃饭的时候，这孙氏的脸色就阴沉的跟掉进了茅坑里一样。
看着柳月的脸色更加的不好了。
“娘……吃饭了。”
王氏诺诺的唤了一声。
孙氏与柳有成若是不上饭桌，他们这些小辈儿的也不敢上。
“呸！”
这句话，反而是招到了孙氏更大的火气。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咋不吃死你呢？干活不利索，吃饭可拉不下！”说完，又狠狠的剜了一眼柳月。
原因无他，今日做饭的时候，王氏去领粮食，孙氏一称，发现居然多了二两，顿时就炸毛了！
要不是柳有成出来阻止，这二两可是别想从孙氏的手里抠出来。
这也是她为此不忿的主要原因。
“大嫂，你说说你，总惹娘生气干啥啊？二蛋都饿了！”
袁氏脸色拉的也很长，很显然的不高兴了。
你说就好好吃饭得了，非要去惹老太太干啥，那老太太没事儿都能作出来事儿，这真惹着她了，都有可能不让大家吃饭！
柳月听了这话，从人群中抬起了头来，看着袁氏。
“二婶儿，你若是饿了，你就坐下来吃饭啊，没人拦着你，我娘一天天除了做饭还要收拾家务，从来不得闲，怎么到了你们眼中，就成了吃干饭的？”
说完，柳月又扫了一圈儿震惊的人。
“话说，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二婶儿下过厨房呢吧。”
这柳大丫在刘家是什么存在？
那就是一个名默不作声小哑巴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上，反击？
“你个小杂种！谁给你的脸让你怼你二婶儿？”
柳南山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愿意了！
上前一步，臂膀鼓鼓的，瞧着架势，是要打柳月啊！
袁氏也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回过味儿来之后，脸色沉了下去。
在柳家人的心里认为，这王氏跟柳大丫两个人就是家里的奴才，让干啥就得干啥，现在竟然敢顶嘴？
那是不可饶恕的。
“二叔是要打我么？”
柳月不怕。
仰起头，眼睛直视着柳南山，末了，还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了一眼袁氏。
而就这一眼，则顿时让柳南山即便心里有气，也发不出来。
没办法，有把柄落在人家的手里，不怂一点儿，事情被抖落出去，媳妇儿是要闹气回娘家的。
“哼！我是要替你爹教训你！既然你不知好赖，我也懒得管你！”
狠狠说完，转身就做到了一边儿。
柳月冷冷一笑。
就这点儿的胆子，竟然还敢跟她叫号？
“诶呀！不得了了！这小贱蹄子是要上天啊！”
孙氏见儿子竟然三言两语的就被击退，这心里忒不是滋味儿了，同时更加的厌恶柳月。
他就知道，这柳月不是一个安分的，你看现在，不果然是这样子的么！
柳有成本来是不想搀和这些女人家家的事情上。但是瞧着现在这般的胶合着，自家老婆子还在那里穷嚎，顿时这太阳穴就忍不住的跳动。
“大丫！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赶紧给你二叔磕头道歉！”
磕头道歉？
柳月环顾了一周。
除了王氏那满含担忧的眼神，其他人竟然都是看好戏的模样，尤其是柳花花，斜着眼还在瞪着她。
这突然就让她想起了曾经网上的一句流行语。
我勒个擦！
柳月往前一步，抬起手臂，往外拽了拽单薄的棉衣。
这棉衣已经很小很小了，至少她穿在身上都是露出手腕一大片的。
风一吹，或者是在冷的地方待的时间长一些，那都会冻的生疼。
不过此时，她也无暇顾忌这些了。
“大丫想要问问爷，我有什么错？”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却是让柳有成也忍不住的跟着沉下了脸。
他蹙着眉头打量着柳月。
这丫头在家里，从来都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没想到这才几日，竟然就有这么大的变样，敢当众跟长辈顶嘴！
“你这般跟长辈顶嘴！难道还没错？赶紧给你二叔跪地磕头，陪个过错这事儿就过了！”
看起来，好像还是柳家人的宽厚呢呗？
柳月冷冷一笑。
有的时候，是真的不懂这些所谓的长辈心里，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长嫂如母，虽然爷奶都在，不求大家敬重母亲一样的敬重我娘，但是最起码的尊敬该有吧？二婶儿公然指责我娘不对，二叔抬手要打我，我不过是辨别了两句，竟然是我的错？若是你们看我母女不顺眼，我们搬出去就是了。”
“大丫！”
“混账！”
王氏的惊恐跟柳有成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小小年纪，谁交你的挑拨离间？还要搬出去？你拿我是死人么！”
柳有成气的不清。
他本身就是要面子的，甭管是在外人，还是家里人面前。
但是柳月却不管不顾这些，强硬的在这道虚伪的粉饰太平下撕开一道口子，这让柳有成比当众被打耳光都难受！
看着柳月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又冷。
本身就是不值钱，不被待见的孙女，要不是念着有柳家的骨血，早就被卖了！
现在不知道感恩，还敢惹事儿？
“那大家以后就对我娘尊重些，我娘是人，不是牲口，没得理由被你们一天天吆五喝六的唤来唤去还得不到一点儿的好！”
柳月知道，其实她最应该做的，就是不要去惹事儿。
低调行事，最起码等到日后强大了，想怎么收拾这群人，就怎么收拾。
可是看到他们如此欺负王氏却还觉得这本是应该的模样之时，柳月就忍不住了。
谁也不是牲口，没得理由被你们一天天的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