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嘉宁特意早了些出门，果然没有碰到蒋川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要应聘的工作室也在海淀区，地铁转一次公交就成，因为避开了早高峰，一路倒是顺畅，到的比预计时间还早。
工作室在十八楼，她上去的时候很安静，毕竟上班时间还没到，她确认了地方之后，索性就站外头琢磨起资料来。
日光渐亮，从走廊尽头的窗里透进来，顾嘉宁一歪头就看到那束光，心里的紧张莫名就消除了些，她拿出相机，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下来……
——叮
电梯门恰在此时打开，顾嘉宁转头看去，就看到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走过来。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的。她画了淡妆，用时下的话说，是个骨相美人。看起来二十七八，气场很强。
她径直向顾嘉宁这边走来，看见她眯了眯眼，顾嘉宁心里紧张，忙正了正姿态，“你好，我是顾嘉宁，请问……”
“Ｅｍｉｌｙ，”女人接口，眼睛在顾嘉宁身上打量了下，拧了下眉，一边开门一边说，“顾小姐，虽然你是蒋川介绍的，不过我这人一向不怎么给人面子，丑话说前头，你要没真本事，我肯定不留你。”
果真直接啊……
顾嘉宁笑了下，“我知道的，蒋、先生也只是给我提供个信息。”
Ｅｍｉｌｙ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蒋……先生？”
“他可是头一次跟我推荐人，顾小姐这么说，会让我有种你们不熟的错觉。”
顾嘉宁一顿，“我们……是同学，高中同学，这么称呼显得正式点哈……”
Ｅｍｉｌｙ似笑非笑，那表情，顾嘉宁几乎觉得她已经看穿了她似的，心虚了下，她避了避眼。
“进来吧，先面试。”Ｅｍｉｌｙ说着开了门，顾嘉宁跟她走进去，果然如蒋川所说，是个新开的工作室，地方并不算大，装修得很有个人风格，简洁，干练，精致。Ｅｍｉｌｙ往里走，顾嘉宁赶紧跟上，就听她说，“电话里你说是做摄影的，我这边主做服装，也出创意，你来拍拍看吧。”
啥？
上来就拍？
顾嘉宁蒙了下，那Ｅｍｉｌｙ不耐烦的看着她，“我这儿招人规矩就是这样，只看真本事，不看资历不看学历不看男女，嘴上说得纸上写得再怎么好，拍不出我想要的感觉也是白瞎。先过了这关再说别的。”
她一不耐烦，顾嘉宁赶紧回神跟上去，一边拿相机一边应声，心里想着服装？创意？创意她可能不成，那让她给服装拍照？
Ｅｍｉｌｙ走到最里侧，一推门，顾嘉宁登时愣了下，外头看着不大的工作室，没想到内里别有洞天——这是个比外头两倍大的拍摄间，除了脚架背景反光板，几乎没有旁的东西，偌大的拍摄间反而有些空旷，旷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Ｅｍｉｌｙ进了里间，顾嘉宁正要跟，就听她说，“站外头。”
顾嘉宁忙停住脚，她趁机四处打量，这拍摄间的风格有点工业风，冷基调，她心里琢磨着待会的拍摄，不一会Ｅｍｉｌｙ就从里头出来了——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那衣服……
顾嘉宁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惊艳。
没什么装饰，甚至说是简单的，说是一套，其实是连体的一件，她不大明白版型设计，只那颜色便让她觉得很惊艳。
Ｅｍｉｌｙ看着她的神情，挑了下眉，“没有模特，你就拍我。”说着她随意走到了布景板前，“你照着自己的想法来，我只看结果。”
她撩了撩短发，“但你不会有太多时间。”
“那是多久？”
“不知道，可能你刚开始拍我就不耐烦走了。”看到顾嘉宁瞪大眼，她似笑非笑，“别这么看我，大牌模特有大牌的脾气，你最好以最快的速度交出我满意的来。”
“满意是指……”
“不知道，”她已面露不耐，“我只管设计，要什么都需要我说得清还要你们做什么。”
顾嘉宁不敢耽误，立刻布置起来。
光线不好，她调整摄影灯反光板的位置，三脚架搬过来，做这些的时候，她不时看向Ｅｍｉｌｙ，不，是那件衣服，那样的颜色设计，让她一下想到，一下想到……
脑中飞快转动，心中也有种异样的冲动，那是种表达欲，将这衣服带给她的第一感觉表达出来的欲望……
Ｅｍｉｌｙ看着忙碌着的顾嘉宁，这个女孩显然跟她以前圈子里的不大一样，衣品一般，妆容一般，长相算清秀吧，不过性子弱，面团似的，要不是蒋川介绍，这样的人，她一眼就给否了的——很简单，审美不行的人，怎么拍出好的东西？
所以她没按招聘流程走，人事还没来，模特也没到，她自己上场，就想着被耽误旁人时间，速战速决，也算是给蒋川一个交代——人她面试了，她自己本事不行怪不得旁人。
只是这会，这姑娘好像不大一样了。
她看到这衣服时，眼里的情绪让她惊了那么一下。
这衣服是她设计，也是她很满意的一件，之前几个摄影师都拍不出她想要的感觉，他们拍出来的是很美很好看，可还是缺了点什么，偏偏她自己也说不出缺了的那一点是什么，只能一个又一个的换，这一位……
“麻烦您动一动，”镜头后的人没抬头，只听到声音，“自然的走动就好……转身，侧……对，好……”
她没有要求太多，Ｅｍｉｌｙ在镜头下也丝毫不怯，她走得自然，快门飞快按着，没开闪光。
“好了没，我可不想听你指挥了。”
顾嘉宁却没吭声，她鼓捣着单反，在Ｅｍｉｌｙ拧眉不耐烦的走过来时，她抬起头，“好了。”
Ｅｍｉｌ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照片给她看。
顾嘉宁却是犹豫了下，“能不能让我后期处理下再给您看。”
Ｅｍｉｌｙ嗤了声，“怎么，前期不够靠后期凑？”
顾嘉宁摇摇头，“不是，拍得我比较满意的，只是有些地方不处理的话，会影响观感。”
她很多事得过且过，唯独在这件事，有种强迫症，或许不能做到完美，但一定把她能察觉的“瑕疵”去除。
她看着Ｅｍｉｌｙ，用一种与先前不大一样的眼神。
Ｅｍｉｌｙ挑了挑眉，“如果我说，你现在不交给我，以后也不必给我看了呢。”
顾嘉宁抿了下唇，“或许我会遗憾没得到这次机会，但您一定会后悔没看到我的成片。”
这话说得狂，Ｅｍｉｌｙ不知是气笑的还是什么，她盯着顾嘉宁片刻，“你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今天下班前我看不到成片……别怪我不给蒋川面子！”
说完她摆手示意她圆润的走。
顾嘉宁道了谢，装好东西快步离开。
Ｅｍｉｌｙ看着她背影，觉得自己也是犯毛病了，这种愣头青要是搁以前，她能不带脏字的一分钟骂哭三个，这次……
她想起她拍照时的状态，冷哼一声，“最好别让我失望。”
不过她还是给蒋川发了条消息：你那老同学脾气可不小啊。
此时另一边，顾嘉宁从工作室出来，直到了楼下广场才回过神来。
“呼……”
她拍着心口喘气，刚才话说得帅气，这会却是腿软了——她才几斤几两的能耐啊，就跟人硬刚说一定后悔什么的……
人家要看就给人家看呗，非要坚持个什么劲儿啊，这下好了，这事要是搞砸了，她是真没脸见蒋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