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嘉宁又起了个大早，她斗志昂扬，一路地铁公交到工作室的时候，依旧觉得自己像个披荆斩棘的女战士。
这样感觉，等到了工作室后才消失——她发现，跟其他人相比，她一点都不女战士，顶多算个后勤，还是勉强不拖后腿的那种。
人事跟她谈了些具体的，Ｅｍｉｌｙ的工作室福利没的说，薪资也开得高，但这些都是针对正式员工，实习生，还是先转正了再说。
而顾嘉宁也才知道，在她之前，工作室已经招了个实习生了，跟她的工作有重合，最后是择优留下，也就是说，顾嘉宁不止工作要让Ｅｍｉｌｙ满意，还有比另一个实习生出色才能留下。
压力不用说，工作室的工作氛围很好，同事们基本都是年轻人，且颜值多是不低，女孩子个个精致，男生衣品很好，顾嘉宁在他们之中，有那么点的突兀……“你好，你叫顾嘉宁是吗，我叫李亭立，”一个长直发的女孩过来朝她打了招呼，她笑起来挺可爱的，让人看着就亲切，她说，“先前就我一个实习生，你来了太好了！”她顿了下，“哎呀，我说真的呢，虽然我们是竞争关系，但竞争才有进步嘛，我是抱着学习的心态的哦。所以，以后一起加油呀。”
看着她伸出的手，顾嘉宁忙握了过去，瞬间心内微松了口气，“你好，我是顾嘉宁，你的名字真好听，亭亭玉立，跟你很搭。”
李亭立笑起来，带她去了工位，顾嘉宁现在还不能单独负责，带她的是个经理，姓陈，大家都叫她陈姐。
陈姐看着有些严厉，带人的风格简单粗暴——她给顾嘉宁下发任务，要求就两个字：做好。
至于怎么个做好，好的标准是什么，一律自行体会。
顾嘉宁做了两张图之后才发现，这个“好”的标准……非常之高。她一上午交的图，一张也没通过。
“太刻意了。我不是让你炫技，何况你也没什么技术，重做。”
“这什么东西，毫无重点，主题！我要一个主题感懂吗？！重做。”
“Ｅｍｉｌｙ新招的人就是你这种水平吗？接连做出这种东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她手上本子一丢，沉脸看着顾嘉宁，“下一张你要还保持这种水平，我觉得我们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会跟Ｅｍｉｌｙ说，请她另找人带你吧。”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可以滚蛋了。
顾嘉宁面红耳赤，陈姐却已经忙起自己的工作，顾嘉宁看到她又发了新的任务，喏着声音说了句对不起，我马上重做，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中午吃饭时间，同事们陆续去吃饭了，“不去吃饭吗？走啊，一起去。”李亭立对顾嘉宁道。
“不了，我这还没弄好，”顾嘉宁冲她笑了下，不好意思道。
“陈姐就是比较严的，我那会也是这么来的，”李亭立安慰她，“你是艾姐直接招进来的，陈姐自然要求更严些。”
她口中的艾姐就是Ｅｍｉｌｙ，Ｅｍｉｌｙ是个严格的老板，但在工作之外，又很宽和，像是陈姐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也无所谓。
顾嘉宁注意到她说的是“更严”，不由多问了句。
李亭立抬眼看了下，此刻工作室就剩她们两个，她压了压声音，“我们这一批都是人事姐姐和陈姐招的，只有你是艾姐直接招进的……”
正说着，有同事回来了，李亭立向顾嘉宁露出个“你懂得”的眼神，也没再多说。
顾嘉宁愣了下，这意思就是陈姐和Ｅｍｉｌｙ之间有什么明争暗斗？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吗……
登时心理压力更大了，她更没了食欲，满脑子都是眼前的任务。
这种高强度高要求高效率的工作环境，让顾嘉宁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与他们的差距，她也明白了Ｅｍｉｌｙ的那句希望在短时间内看到她的进步的意思——不然她怕是连实习期都熬不过，直接就会被淘汰。
好在，这一次交的图，陈姐虽然也没有很满意，也依旧打回了，但她说的是，“勉强合格。但我要的不是合格，更不存在勉强，完美，我要的是完美！重做。”
接连几日，顾嘉宁都是在无数个“重做”、“打回”以及“这种东西我在键盘上放把米，鸡都比你划拉得好”中度过的。
压力一天比一天大，同事们各忙各的，只有李亭立不时安慰她，顾嘉宁过得昏天暗地，连晚上做梦都是各种图图图。
顾嘉宁早出晚归，这几天都没碰到蒋川，这天回去的时候也是晚上九点多了，她在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脑子里还是白天的那张图，她没直接回去，在小区楼下小公园里找了个没人的椅子坐下，一边吃煎饼果子一边琢磨工作的事。
这家煎饼果子不知怎么回事，辣椒特别的辣，饶是顾嘉宁爱吃辣，也被辣了个够呛，眼泪都快辣出来了，她吃得狼狈，不时吸鼻子擦眼泪的，突然身后的一道声音惊了她一下，她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差点没怼脸上，越发的狼狈。
“顾嘉宁，你……”
是蒋川！
她一大口煎饼果子噎住，狼狈的低头锤着心口，另一手向后摆摆，示意自己没事。
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念叨啊，刚还想着几天没见他了呢，可她也不想这么狼狈的时候遇见他啊……
欲哭无泪。
身后的人却是顿了下，说：“工作不合适再换就是，也值得你哭一场，出息。”
啥？
她是哭了，但是是辣的啊……
她这么一愣，身后的人似叹了口气，有些低，有些轻，一晃耳仿佛就是自己的错觉似的，身影微动，他走到她面前来。
顾嘉宁还垂着头，就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是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背有微凸的青色血管，看得人下意识想按一按……
他递过来一包纸巾，“擦擦吧。”
“额……嗯……”
她接过来，没擦脸，先擦嘴——刚才吃得急，糊了半嘴的辣椒，着实狼狈。
“你要是换工作的话……”
话，戛然而止。
灯光下，蒋川这才看清了她擦嘴的动作还有手里的煎饼袋子。
片刻的沉默。
“你刚，哭没。”
“嗯……太辣了这个，”她举举手里的袋子，不大好意思的笑笑，“那个，你刚说我工作什么？”
“没什么，”他唇线抿得紧，“我说你最好是别换。”
语气有些生硬，说完他转身就走。
顾嘉宁忙追上去，“哎……等下，你等下我……”
他似哼了声，步子却是慢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