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刘晏清开了蒋川带来的那瓶红酒,跟顾嘉宁在小吧台“小酌一杯”。
顾嘉宁弄了个果盘,刘晏清是不吃的,她只喝酒。
晕色的灯光下,她晃着酒杯,模样慵懒又迷人,“包子,他对你倒是大方啊,这酒,反正我是舍不得买。”
顾嘉宁小心的品了一口,但她对这些一向没研究,也喝不出好坏了,不过她酒量浅,这酒喝了倒是没什么事,不觉又抿了一口,“既然是好酒,我们这么喝了是不是浪费了啊。”
“浪费个屁,”大抵美人自带光环,说粗话的刘晏清反而多了些野性美来,她下巴微扬,“好东西用到自己身上,灌到自己肚里,才是最不浪费的。我拼命赚钱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享受,把这玩意存着,等你老了牙都掉光了再喝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是有些道理,但,“什么叫我老了牙掉光了……”
“因为我就是老了也不会丑呀,”她说着一挥手,豪气十足,“将来我老了,就是这一片最洋气的老太太,广场舞舞后,社区老年一枝花。”
顾嘉宁乐得趴吧台上,“是是是,我现在就能预见到了哈哈……”
刘晏清眯眼笑,勾手指在她下巴挑了一把,“所以啊包子,赶紧抱紧我大腿,不然以后不带你混哦。”
“抱抱抱,抱得紧紧的。”她举杯,“来来来,为了未来最洋气的老太太,干杯!”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两人喝下,互相对视一眼又乐起来。
好像好朋友在一起笑点也容易降低,刘晏清按着眼角,“别笑了我要长皱纹了都,我笑点挺高的,被你带偏了。”
顾嘉宁笑得脸疼,边捏边乐。
她喜欢这种感觉——跟最好的朋友一起聊天插科打诨,没什么顾忌,自在舒服。不由就又倒上了酒。
刘晏清就眯了眯眼,手里的高脚杯摇了下,“哎包子,说说呗。”
“说什么?”
“刚不说抱我大腿吗,先把你底细交代交代,不然我可不敢收你。”
“底细……”莫名垂眼,她不知从哪翻出个吸管插杯子里慢慢喝,“我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底细啊。”
“再装傻,”刘晏清手指一敲,“蒋川。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眼神微动,她摇摇头,“能怎么想啊,我现在就只想抓紧赚钱,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刘晏清啧了一声说了句傻,“赚钱是重要,可缘分到了你也得抓住。”
顾嘉宁抬头。
刘晏清说,“我现在越来越有感觉,顾包子,一个人出了学校后再找到所谓真爱的几率,太小了。”
她摇摇头,“现在看一个人,先看什么?条件啊,房子车子票子,还得考虑地方,家庭怎么样,是不是妈宝。学校里就不一样,大家只看这个人好不好。纯粹啊。”
她撑了下巴,向她眨眨眼,“你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的,你要说没蒋川的原因打死我也不信,现在他就住隔壁,近水楼台啊,跟你们当年同桌异曲同工呢,你要还对人有心思,就大胆上啊!”
她说到这个“上”字的时候,脸色有些诡异,顾嘉宁一哆嗦,就听她继续道,“先不说你俩以前啊,就现在,蒋川这种条件的,要搁公园相亲市场,那绝对被大妈们疯抢的。”
她掰着手指算,“你看啊,外形就不说了,就这条件,他父母离异,各自组建家庭也都有了孩子,这个以后没有家里的负担,也不用担心婆媳矛盾。再有,他名下这两套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顾包子,你要说我是根大腿,那他就是根象腿!”
这比喻……
“对了,他工作也不错,在业内小有口碑,这妥妥上升股啊。”
说完,她笑着打量,“相信我,就现在,追他的人也不少哦。”
顾嘉宁心里一紧,下意识抬眼。
刘晏清一副看透一切的嘚瑟样,“安心啦,我早打听过了,还单着呢。追的是不少,他倒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性子,还有人怀疑他取向的呢。怎样包子,给你点勇气没?”
顾嘉宁抱着杯子,“也不是勇气的事……”
刘晏清蓦地拍手,“呀,这就是承认对人贼心不死咯?”她说着呵呵笑起来。
看起来有些欠打。
要不是打不过,顾嘉宁可能就打过去了。
她僵着脸,“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跟他……要是能成,当年早就成了,哪还用等到现在,再说,我以前……”
顿了顿,她盯着杯里晃动的酒液,“以前说是勇气,可能就是傻——没经历过的就不知道疼,现在不行了,感觉胆子更小了似的。”
分开的几年不知道怎么熬过来,她可能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
她抬眼瞅着了眼刘晏清,“我听着你这通话怎么跟我们邻居似的,那大姨给我介绍人相亲的时候就是这么一通夸。你是不是打算卖了我抵房租呢啊。”
这话题转移得实在不够高明,刘晏清摇摇头,没拆穿她,就顺着说,“是啊,想着把你卖给房东了,这房子算你一半了,你好意思收我钱啊。”
正说着,刘晏清手机响起,她拿起一看,“我接一下,清理现场交给你了啊。”
顾嘉宁点头,“我收尾,你快去接吧。”
刘晏清一边接电话一边回了房间,隐约里,顾嘉宁听着她变了种语气,听着很……有女人味。
敛了心神,她默默喝着杯里最后的酒,刘晏清工作的事她不大知道,但也知道她做得并不轻松,才毕业不久的时候,顾嘉宁有次给她打电话,听着她嗓子不大对,那时候她语气平静的说喝多了催吐来着,顾嘉宁吓了一跳,她却接着说了句,场还没散,我得回去了。说完就挂断电话。
那天顾嘉宁半夜没敢睡,直到确定她回到住处了才松了口气。
事后刘晏清说,别瞎操心,我有数。
是了,她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从学生时代就规划了十年的计划,包括上什么学校考什么专业在哪个领域,这一点上,她跟蒋川是一种人。
顾嘉宁看着自己的手,那她大抵就是,与他们相反的那类人。
不好不好,不上不下。
拿出手机,对话界面上还是她先前发的那一句,那人还没回。
她想着刘晏清刚才的话,其实她说的那些她自己何尝不知道,只是……
他越是优秀,她越是觉得……自己配不上。
那种差距感让她望而却步。
她对他……
不觉又倒了一杯,渐渐微醺,许是这点酒气给了她胆气,又或许是刘晏清的话一直在脑中回想,她看着那没有回复的界面,越发觉得一股气——这人,他是看到了没看到?
看到了怎么还不回?
上头还留着那句“看你明天表现”,所以她表现得不好吗?
酒气微晕,她抓起手机出了门。
站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她自觉神志清晰,敲门看到他的时候,她有些微的恍惚,他像是才洗完澡,头发微湿,没有带眼镜,狭长的眼睛微眯:“你……”
“你看到我微信了吗?”
在他之前,顾嘉宁抢先出声。不过那模样不像是来问话的——梗着脖子,倒像是打架来的。
“微信?你给我发消息了?”他凝眉,似想了下,“我回来处理了下工作,没注意手机。”
顾嘉宁胸腔一鼓,酒气氤氲里,眼前的人跟以前重合了似的,她拧了眉,“你又不看!我都说了……我都说了……”
说了什么?
记不大清楚了,她看着他,眼神执着而迷茫。
蒋川深黑的瞳孔里情绪微动,这个又字……
微低了声,“顾嘉宁,你喝酒了。”
陈述的语气。
“是啊,你送的酒啊!”她笑,“晏清说是很好的酒呢!”
笑着笑着就觉得更晕了,又抬眼盯他,“别转移话题,你又不看我消息!”
许是因着酒气,这声音听起来尾音微颤,带出些许撒娇的意味来。
蒋川喉结微动,“嗯……我现在去看。”
他说着要回身拿手机,袖子却被攥了住,他回头,就看到半醉的人抓着他的衣服。
缓缓的,他转回了身,微垂头看她,尾调上扬得嗯了一声。
顾嘉宁紧攥着他,“我是问你,你今天吃好了吗?”
他目光紧落在她身上,点头,“嗯。”
“那……你还生气吗?”
微醺酒气里,顾嘉宁看到他削薄的唇张合,似乎跟她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