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一日夜晚,皓月当空,明净的月光一泻千里。
照得将军府中的池水澄澈通透,如明镜一般,将整个月影映在了湖面上。
只是那月影的边缘微微有些缺口。
江晚月坐在凉亭内的木椅上,怔怔的望着湖中的月影,静静的发呆,“十五,马上就要到了呢……”
透过湖中的月影,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
“爹爹!为什么要给我起的名字带有‘月’字啊!那夜晚的月亮不仅缺了一块,好像被人咬了一口,而且还没有白日里的太阳明媚,为什么不给我起‘曦’字啊!它代表着光明,可‘月’却只能代表黑暗。”
五岁的江晚月也是在如此的月缺之夜,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指着天上的一弯缺月撇着嘴道,“难听死了,我要换名字,我要叫江曦。”
江将军恐怕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女儿嫌弃自己名字难听,和他闹着要改名字。
他不禁一愣,怔愣了半晌,他才语重心长道,“阿月啊。凡事都不会一直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完美,它们总会有缺漏,就像天上的这一弯缺月。”
他朝着天空的皓月指了指,“它在此时虽然是缺了一块,但再过几日,它就圆了。”
“真的吗?”江晚月好奇,“月亮真的还能变圆吗?”
江将军搂着她,“嗯,真的。世上的事便是如此。有悲,有欢,有离,有合,总是不会十全十美,不会让人称心如意,就如同月儿也有阴,有晴,有圆,有缺一般。只有留点遗憾,它才会在之后绽放出别样的美丽。”
他话锋一转,“再说‘月’代表着黑暗又怎么了?黑暗之后还不是破晓黎明?那‘曦’代表着光明又是如何好了?在光明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黑暗。”
江晚月闻言,凝着月亮,似懂非懂。
……
江晚月正凝着月影继续回忆着,忽然,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搅乱了那一池清水,也将那月影打散得支离破碎。
“谁!”
江晚月有些恼怒的猛地站起,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夜色中渐渐显露,掠到了江晚月跟前,将她搂了个满怀。
江晚月身子微微有些僵,随即她便想挣扎,忽然,她有种浓浓的熟悉感。
“小晚儿,打扰到你赏月了,我很抱歉。”
熟悉的低沉声音,让江晚月睁大了双眸,“阿…阿折?”
“嗯,是我。”
“你今日为何突然来……”江晚月问。
“听闻你前几日救了萧稔一命?”萧折道。
“言重了,我只是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而已,不算救命。”江晚月道。
“谢了。”
萧折认真道,“我今日来是来道谢的。”
江晚月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堵,“左一句谢谢,右一句谢谢的,和我那么生分干什么?”
萧折没有说话。
江晚月亦没有说话。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忽然,一阵清风拂面,掠过了二人的衣襟。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幽的药香,钻入江晚月的鼻中,微微有些…熟悉?
江晚月的脑中灵感一现,一件事情浮上脑海,“你…你是那日在街上撞了我的那个人!”
萧折苦笑,“被你看出了了。其实我那日赶得匆忙,没时间和你相认,也没有时间细细的和你道歉。所以……”
可药香……
江晚月嗅到过许多人身上的熏香。
有檀香,有龙延香,有兰草香,有竹香……
她一向以为,身上有着药香的人不是天生的药罐子,需要长期用药来吊着命,便是常和药草打交道的医师。
就如同凤嫙,她在凤嫙身上就闻到过一股清清淡淡的药香。
她知道,凤嫙的医术很好。
可萧折呢?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药罐子。
那他身上为何还会有淡淡的药香?
……
在萧折走后,江晚月陷入了沉思。
爹爹在最后说的“lang”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湖水,渐渐平静了下内心。
“不偏颇。”
她静静道。
放空了所有心思后,她闭上眼睛,过了一遍之前发生过的事情,“lang”,‘lang’……
湖水微微泛起了波动,波光粼粼,池水不断流动,从无止息。
她像是脑中忽然开窍了一般,猛地睁开了双眸,眸中略过一抹暗影,“狼!”
“白眼狼!”
她想到了街头被骂作“白眼狼”的乞丐和萧稔的小白狼。
事情的真相,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她想到了自己四岁以前在边疆的一片冰天雪地里和爹爹一起救下了当时的萧折,那段时间,爹爹将他带回府中,当作了亲子一般抚养。
萧折会反扑吗?
会是他吗……?
不知为何,虽然风是暖的微风,她却觉得周身又有些冷,好似要冷到了心底。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般吧。
江晚月心中无比期望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