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晳不敢贸贸然请安，怕出了错处。这反倒是左边那位紫色旗装，裙摆绣着芍药的女人见凝晳回头，看真切了，面上从疑问变作欣喜的表情。
“凝晳真真是你，我从老远看着身影就像你，也是天色暗，又没太监在旁掌灯，不敢确认。”
“八嫂子，这是镶白旗马尔汉家里送进宫的那位七小姐？就是九爷...”
“老九媳妇......”八福晋打断了那女子的话。
右边那位着石青色旗装，裙面绣着石榴花开花样的女子，听见身边说出凝晳的名字，面上竟是讶异，神色大变。
宁溪听闻，心下推测面前的人定八阿哥的福晋郭络罗氏。
她心下一惊——这八阿哥还是凝晳的旧相识？
听着八福晋的语气，好似还对兆佳·凝皙特别熟悉、亲昵。而旁的那个，应该也是某个阿哥的福晋，至于是谁家媳妇，宁溪便不得而知了。
“凝晳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不知道青色旗装的福晋是那位皇子的家眷时候，凝晳也不敢随便说，只含糊不清的，对着两人站着的中间福身请安。不说是那个福晋，反正大概都是福晋。
凝晳蹲了好久也没人说免礼，而八福晋看着凝晳，面色尴尬，也忘了叫凝晳起身。
反而是在旁的青色旗装的福晋，开口说了免礼。凝晳这才起身，悄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三人半晌子没说话，凝晳只怔怔站在旁，想着若是八福晋和自个儿叙旧，该如何应对才不至于露出破绽。
“老九媳妇，你且先去前头等我罢，我和凝晳姑娘说会话便去寻你。我没嫁人那会，同她一齐在宜妃宫里当差，也是故友了。”
八福晋这刚说完，才知这绿色旗装的是九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
虽没细瞧，但模样也是清秀可人。再想到八福晋的话，凝皙心下还是一惊，这八福晋是兆佳·凝皙真真的知根底的故交，万一宁溪这露馅了，可这该如何是好？
“八嫂莫太久，我去前头等你，咱们再一道寻路，我这糊涂脑袋，绕了那么几圈，也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成，我说几句话便去寻你。”
八福晋笑嘻嘻地应下，九福晋匆匆转身离去。
虽然夜色朦胧，但凝晳还是能感受到，九福晋转身之前，眼睛可是狠狠的瞪了她一下。凝晳觉着，若眼神是刀，凝晳大概是被狠狠的刺了一把。
八福晋将九福晋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伸手拍了拍凝晳的背，安抚道：“凝皙，自打我嫁人，出了翊坤宫，咱们就再也没见过了。老九媳妇就是这般直性子，你莫怪她！”
凝晳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应对方案，思前想后，都不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索性跪下，如实道来：“八福晋恕罪，奴婢自打四年前摔下池塘后，便忘了从前的事情。”
落水是真的，受伤是真的，失忆也是真的。
毕竟，宁希怎么可能记得凝晳的往事啊。
“这是我是有所耳闻。只知道你当时躺了好久，却不知你竟忘了事。”八福晋的眼神似有疑惑，又似怀疑：“你真是全忘了？”
“回八福晋的话，千真万确。”
凝晳盯着八福晋的眼，生怕怕八福晋不相信自己的话，又急忙解释：“许是摔下去的时候，头撞到池边的石头，撞傻了罢。棠玉姐姐说我昏睡了好些日子，我醒来后，头也生疼，后脑勺好大的一个包。”
八福晋听言，蹙着眉，担心道：“原先你也是办事妥帖的人，这么那样不小心。现在可好些。”
凝晳福身，言道：“谢谢福晋关怀，现下已然大好。”
“好了就好，你受伤我竟也全然不知，也没法来看你，你莫要怪我。”八福晋亲自搀起凝晳，柔声道：“往事不提也罢，看你这样也是真真不记得，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了，竟生分的称我八福晋。你不记得往事也无妨，我且记着呢，我们在宫里相互扶持的情分总是忘不了的。”
凝晳早有耳闻，八福晋是个爽快性子，和八阿哥感情自打成亲后，便一直很好，是京中有名的模范夫妻。
“从前那会，我们俩一块进宫，你一直都是叫我惜卿。”八福晋抬手拂向鬓角，整了垂着的，珊瑚攒金点翠花样的朱钗，道：“日后还向从前那样，叫我惜卿便是。”
“奴婢不敢。”凝晳是真不敢。
就算听说兆佳氏算家大业大，自己也不敢在这个封建王朝狐假虎威。
“你和棠玉一样，是去了他们那伺候，就和我生分了。还是看着到底子不是一路的，连我这个朋友都想摒弃了？”
八福晋话里有话，凝晳不敢妄言。
凝晳这正纳闷呢，这里头是什么个情况？
八福晋忽的伸手按凝晳肩膀，情真意切道：“阿凝，撇去他们汉子们的事情，我郭络罗·惜卿，旁的人，我就不说什么了，至始至终认你是朋友的，也是真真心心拿你当妹妹般看待。”
“八福晋，是奴婢福薄，能捡回小命也是得了神佛庇护，现下记不起事儿了，也感恩福晋的抬爱。”凝晳把话说的滴水不漏，严丝合缝，找不到漏处。
“罢了罢了，你且去忙，得了空我们再呆会。”
听到这，凝晳爽利的朝八福晋跪安告退，正在要走的时候，八福晋又说：“阿凝，九弟那边，你给个信儿吧，他...他很担心你。平日他见了你，都不敢跟你说话...”
凝晳其实对八福晋后说的话，是不明白的，也不敢多说多问，只匆匆福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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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留芳园，见棠玉正站在宫门旁那棵合欢树下，不知望着什么。
“棠玉。”凝晳大声喊道。
棠玉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瞅着凝晳看。
“回来啦，去哪玩了呀？我给你带了甜酒丸子回来。放你桌上了，那么久不见你回来，丸子怕是已经凉了。”
凝晳笑眯眯道，眉眼弯成一弯弦月：“谢谢棠玉姑娘记挂，丸子冷了怕也是香甜的，棠玉的心意是要比那甜酒还要醇厚。”
“按年纪，凝姐姐是长我一岁呢，现下倒是我像姐姐，姐姐倒像妹妹了。”
棠玉嗔道，伸出细葱一般的手指点了点凝晳的脸颊。“姐姐若是嫁人了，这任性散漫的样，可怎么端得起一家主母的款儿？”
凝晳哑然，只好吐吐舌，调皮地说：“这还没影的事儿，我大概是忘了些事情，便也被偷去了些年岁吧，且让我任性散漫些。”
棠玉唉的一声，长叹了口气，道：“凝晳姐姐，你现下既然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情，那就从新开始吧。以前的人，忘了也罢，莫要再想他了。”
“你这说的人是谁？”凝晳讶异，这听着好似还有隐情，深刻的激发了自己的好奇心。“棠玉，我虽然忘了事情，但是你和我一道生活也很久了，有很多事情，我虽然忘记了，但是若你记得，能不能告诉我？”
“凝姐姐。忘了就忘了吧，何苦还要记得呢？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是比从前欢快了许多，我也能感觉到。现在过的比从前在宜妃娘娘那边轻松”
棠玉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凝晳也很懵了，心生悲悯。
看来这凝晳从前在翊坤宫还是真的受了委屈，也让旁人都看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