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五更刚打过,王府里里外外全都起来了。
今天的哭声比之前三天都要哀恸悲切,每一声,都像是锯子在方灼的神经上拉锯,吵得她头疼。
这一哭,不知道王府的中公又要支付多少银子出去。
抬棺人把那黑色的硕大棺材抬起来,喊着号子,吭哧吭哧的走过长街,来到城外,一路朝山上走。
苏苏溪披麻戴孝,端着牌位走在最前方,心里有些疑惑,这荒山野岭,看着风水也不怎么好,到底是谁指的地方。
388说,“皇帝亲自选的。”
苏苏溪差点笑出来,“这哥当得……真他么渣。”
就这破地方,哪像个给王爷安葬的地方,这分明是人死了还要膈应一下。
什么好哥哥,装给别人看的吧。
呸。
棺材被放进坑穴,松软的泥土被铲下去,一点点遮住了黑色的棺材盖。
苏苏溪越看越来气,保家卫国,换来的就是这?
她扭头看向别处,在心里骂道,“大元要亡了。”
388没吭声,因为他知道,大元不但亡不了,还将迎来盛世。
出殡结束,一回到王府,几个小妾就吵闹起来,叽叽喳喳逼着方灼给遣散费。
苏苏溪问管家要库房钥匙。
管家为难,“库房里的东西可都是王爷的,我、我做不了主啊。”
方苏苏溪说,“账房呢,那就先从账房取点银子。”
管家同样为难,“账房取银子超过一百两,需要手持王爷的信物。”
苏苏溪火了,帮死鬼老公遣散小妾,难道还要我自掏腰包吗?!
她说:“王爷已经去了,按道理讲,现在王府由我做主,账房和库房的钥匙,都应该交由我保管。”
管家愁地头发都快白了,这新进门的王妃又蛮横又霸道,偏偏人家还说得挺有道理。
可再有道理,也的看王爷自个儿愿不愿意啊。
无法,管家只能先安抚道,“您等等,我、我去想想。”
苏苏溪还没来得及把人拽住,管家已经跑了出去,真是老当益壮。
管家避开所有视线,去了地牢,血腥味弥漫,令人作呕。
他习以为常,来到最后一间牢房,里面的柱子上绑了个人,是昨晚上刚刚抓到的帝国奸细。
奸细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脑袋垂着,已经昏死过去。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穿着粗布麻衣的高大男人,气势骇人。
他回头,那是一张和马夫一样的脸。
管家鞠躬道,“王爷,这王妃她、她……”
容肖转身跨出牢房,侍卫立刻迎上,递了张湿帕子。
男人擦了擦手,问,“她怎么了?”
管家咬牙道,“王妃让我把库房和账房的钥匙都给她,说以后由她来管。”
萧崭把帕子递回给侍卫,莫名问道,“王妃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管家一愣,老实道,“所有人里,就她哭得最伤心,最大声。”
好几次都哭得差点背过气,把那几个小妾吓得一愣一愣的。
容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给她。”
管家,“这……”
“她要什么你都给她。”
容肖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竟然笑得有几分玩味,“本王倒是要看看,我的好王妃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来。”
钥匙其实就揣在管家兜里,这些年容肖出征在外,若大的王府全交由他一人打理。
守着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很难有人不动心,但管家不会。
管家是早年先皇带兵出征时,从塞外捡回来的,先皇不但让太医帮他治好了陈年旧疾,还派人教他习武,最后被放进了暗卫。
先皇在驾崩前,让暗卫隐于民间,同时,让管家留在了王府。
并下令,如若有天,兄弟俩兵戎相见,希望他能护容肖周全。
当然,最好是没有那一天。
库房和账房的钥匙,就这么交到了苏苏溪手里。
说实话,这两把钥匙平平无奇,说实话还有点丑。可是当他打开库房门后,这个想法破碎了,琳琅满目的数不清珍奇异宝映入苏苏溪的眼帘!
苏苏溪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爱怜的抚摸着那两把低颜值的铜钥匙,儿子们,比你老妈我有出息多了。
她把钥匙妥善的塞进腰带,背着手走进去。
到处都是金光闪闪,大块大块的绿松石就那么随意摆在地上,暴遣天物。
管家跟在身旁解说,“这是先皇在世时,赐给王爷的顶级田黄,这是红珊瑚,这是xx国上供的鎏金多宝瓶,这是皇上赏赐的翡翠玉雕屏风,这……”
一串一串的宝贝名称,听得苏苏溪头疼。
最后,他站在了库房尽头的白玉观音像前。
乖乖,观音像比他还高呢,这得值多少钱。
苏苏溪掌心贴合,在心里默念,“菩萨菩萨,保佑我快点勾搭上马夫,顺利完成任务。”
管家看她一脸虔诚,想必是在像菩萨祈求王爷能荣登仙班,过得好吧。
“王妃,王爷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的。”管家含笑道。
苏苏溪:“……”
还是别了吧,每天都被死鬼老公盯着,想想都一身鸡皮疙瘩。
库房里的宝贝的确多,可就是没看见大元宝。
“管家,这银子……”苏苏溪欲言又止。
管家秒懂,“您跟我来。”
苏苏溪跟着管家绕过观音像,来到后面的那堵墙前。
墙是用青砖砌的,管家按下其中一块,墙面一分为二,朝着两边分开,后面竟然是个密室。
密室里堆满了箱子,虽然盖着盖子,但没有挂锁。
苏苏溪随手掀开一个,密密麻麻全是排列整齐的大元宝。
她矜持的用手拂过,清了清嗓子,“账房的钱都是从这儿提的?”
管家点点头,“但王府的大多数日常开销,来自于王爷的其他产业,产业明细和账本,都在账房。晚点我取给您看。”
“好。”苏苏溪脑子里除了这个字,已经没有别的词语了。
原本还以为嫁人以后日子会凄惨无比,谁知道拜完堂第三天,老公就驾鹤西去,这么多的财产,全落到了她一个人头上。
苏苏溪把盖子合上,“先在这儿取点银子,把小妾的遣散费给了。”
“是。”管家习惯性的要躬身,被苏苏溪拉住,“我不讲究这些虚礼,对我不用这样。”
被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这么对待,她怕折寿。
管家训练有素,惊讶在眼里一闪而过,就重新归于平静。
他问:“您看取多少?”
苏苏溪捏着下巴,在心里盘算一番,“每人给二百两会不会太少了?”
管家,“……”
王妃啊,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人好歹也是皇上赏赐的,在府里也是养尊处优,二百两在寻常人家来看是巨款,可按照几个小妾如今的开销,怕只够一年。
管家内心翻江倒海,到嘴上只剩一个字,“会。”
几个小妾早就过了适婚年纪,如今又成了寡妇,怕是不好找到好人家了。
多给点钱傍身,也是应该的,可苏苏溪也知道,有些人的胃口大,总是吃了还想吃。
她必须保证,一次把事情解决。
离开库房后,方灼把几个小妾叫到二堂屋。
苏苏溪正襟危坐,一派当家女主人的架势,端起茶碗喝了口清茶,“遣散费可以给你们。”
四位小妾脸上立刻笑出了花。
“但是……”苏苏溪放下茶碗站起来,“你们得书面保证,从此和王府一刀两断。”
小妾一号掐着嗓子说,“王妃,这我们怎么能保证,我和三个妹妹早就过了适婚年龄,又无父无母,将来有个生老病死……”
“生老病死我负责。”苏苏溪打断她。
小妾二号柔声说,“那万一我们遇到心仪之人呢,这置办嫁妆的花费可要好一大笔银子呢。”
苏苏溪说,“嫁妆我负责,至于数量和压箱钱的多少,我说了算。”
小妾三号叫喊起来,“怎么能你说了算,万一你给少了,夫家有意见怎么办。”
“你们搞清楚,你们只是王爷的小妾,不是女儿。”苏苏溪眉头微蹙,似乎是被吵烦了,语气阴鸷,“我完全可以一分不给,直接将你们逐出王府。”
几个小妾齐齐噤声。
苏苏溪压着嗓子,愠怒不发的样子,“我今天心情好,愿意坐在这儿跟你们聊,如果我明天心情不好……”
一直没发话的小妾四号,抹着眼泪站起来,“王妃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其余三人紧咬着牙,不甘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