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时分,天气转凉,特别是晚上,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
此时是半夜,大街上没有什么车辆行人,偶尔有一两辆车飞驰而过。
一个孤独的身影慢慢的行走在大街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面貌。
这人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的向前行走,面对过往的车辆视若无睹。
“吱…”一个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离这人不到半米的地方,车子轮胎冒起了白烟,后面拖出一条长长的刹车痕迹。
几秒钟后,车子里的人才摇下车窗,破口大骂:“神经病,大晚上的在机动车道上乱走,想死就去跳河啊,别坑害了别人……”,看样子司机被吓得不轻。
在车灯的照射下,才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这人二十岁左右,穿着破旧的运动服,长的清秀,只是乱糟糟的头发和无神的眼睛,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被司机这么一骂,这人似乎清醒了一点,他对司机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朝人行道走去。
司机看出来这个人不对劲,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司机一踩油门,离开了这里。
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司机说的话,现在正慢慢的向市里的大桥方向走去。
这个人他叫石中山,今年刚满二十岁。为什么他会如此的落魄,还要从前说起。
石中山生在农村,他的家庭十分不幸,七岁那年,父亲上山采石,被巨石砸中,还没拉回家就断气了。
打那以后,石中山就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过的清苦,好在石中山乖巧懂事,很多事情为母亲分担了不少。
后来石中山因为成绩优异,被保送到一所重点大学,这是他们县城里第一个被保送的大学生。
当时在县城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石中山十分激动,一口气从学校跑回了家,七八里的山路只用了二十几分钟,脚下似乎有一股风托着。
比他更激动当然是他的母亲了,当他母亲颤颤巍巍接过通知书的时候,这个坚强女人的眼泪再也没有止住,刷刷刷的往下落。
这是石中山第二次看见母亲掉眼泪,第一次看见时还是父亲去世的时候。
看见眼泪掉在通知书上,母亲用她粗糙如老树皮般的手,一遍一遍的擦拭着。
石中山受到母亲的感染,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石中山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让母亲受苦了。
可惜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就在石中山刚上大一不久,他的母亲出现了长期咳嗽的现象。到医院一检查,被确认为肺癌。
听到这个消息,石中山感觉天旋地转,一下跌坐在地上。
这个电话是大伯打给他的,大伯不敢把这个检查结果告诉他母亲,他母亲的性格大伯非常清楚,一旦让她知道自己犯了这种病,她肯定会想不能拖累石中山,而一走了之。
石中山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连夜赶回了老家。从不坐高铁的他,这次狠心的买了一张高铁票。
到了县城改乘中巴,过了半个小时,到达了村口的小路。
这条小路石中山走过千万次,这一次走在这个熟悉的小路上他心里百感交集,他甚至有点怕,他怕回到家里,母亲不在了,他怕,母亲问起为什么突然回家,他怕,这次见面会不会成为最后的永别......
收起心中的胡思乱想,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
石中山来到了熟悉的家门口,石中山的家在村子的中间,远远望去,显得和周围的房子格格不入。
周围的房子都是两三层的小洋楼,只有他的家还是平房,屋顶上面还有裸露的钢筋,已经锈迹斑斑。这房子还是石中山父亲在世的时候盖的,本来打算盖两层的,后来石中山的父亲出了事,房子也就盖了一半也就没有盖下去。
大老远石中山就看见一个佝偻的身躯拿着扫把在清扫院子里的鸡屎。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石中山的母亲,石中山连忙三步并俩步小跑到母亲旁边,轻声道:“妈,我回来了。”
并抢过母亲手中的扫把说得:“妈!你休息一下,我来扫吧。”
“咦!你怎么回来了,咳咳,是不是你大伯打电话告诉你的?你大伯也是,咳咳,一点小事也打电话给你,医生说了是肺炎,吃点药,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咳咳,你刚回来,肯定坐车累了,我给你倒杯水。咳咳。”母亲的语气中带点责备,但更多的是喜悦。
“妈,你歇歇,倒水我自己会,又不是外人,医生都让你好好休息了,你就别忙活了,你去屋里躺一下。”
“傻孩子,咳咳,你还真把我当病人啊,这点小病没事,我去捉只鸡,等下好好补补,看你瘦的,在学校肯定没吃好吧。咳咳!”
“妈,做饭我来,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你要听医生的,去休息。”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咳咳,做饭还你来?嫌弃你妈的手艺是不?”
“没,没,这不是在饭店做兼职吗,学了几招,想在你老的面前表现一下呢。”
“咳咳,这样啊,好,等下你掌勺,我来帮忙。”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午餐也特别的“丰盛”,桌子中间一大碗鸡,一盘大白菜和一碗蛋汤。
桌上石中山的母亲一直往石中山的碗里夹鸡块。
夹了两块以后,石中山赶忙用筷子护住碗,对他母亲说道:“妈,别顾着给我夹,你也吃。”并从碗里夹出一块大鸡腿放进他母亲的碗里。
“咳咳,嗯嗯,吃吃,都吃。”石中山的母亲拿起鸡腿,啃了一口。用袖子快速的擦了一下眼睛,虽然她擦眼睛的速度很快,石中山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泛满了泪。
“妈,你?”
“没事,咳咳,妈妈高兴啊!我儿子有出息了,咳咳,在过几年,等你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咳咳,再娶上媳妇,然后生两个小胖儿子,我就给你带小孩享清福了。咳咳!”
听到这个,石中山心中突然一痛,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母亲她得了肺癌事情,他怕母亲知道后会想不开,这个为他辛苦了一辈子的女人,还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就得了这种病,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石中山仔细端详着母亲,虽然母亲的容貌他已经是一清二楚,但是他要把母亲的容貌刻进心里,印入脑中。
母亲才五十岁不到,头发已经花白,因为常年劳作的原因,皮肤略显粗糙,皱纹也早早的爬上了额头,特别是那一双手,像一对枯树枝,布满了老茧,手指上面尽是裂缝,裂缝渗进去一些黑黑的东西,看上去很脏,石中山知道这是由于冬天的时候,母亲的手冻的开裂,没有时间处理伤口,那些脏东西进入伤口阻碍了伤口愈合,从而形成一条条的裂缝,裂缝里面的脏东西很难清洗出来。
看到这双手,石中山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为了不让母亲发现,石中山埋下头,扒了几口饭。
在家里的这一个星期,石中山除了帮母亲做事和陪母亲外,主要还是和大伯商量如何治疗母亲这病。
得了这病,生命无疑进入倒计时,有钱有条件的话还可以多活几年。可是对于石中山这种家庭来说,钱,是最难得到的东西。
从大伯的口中得知,保守治疗费用需要三十多万,也就能保证三到五年。
三十万对于石中山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怎么办?回到学校后,石中山也无心读书,心中一直想着钱钱钱,怎么才能搞到钱。
首先想到打工赚钱,但想想这样来钱太慢了。
其次他想到网上那些贷款,可是想到被网贷逼的家破人亡的报道,石中山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室友给他提了个醒,可以网上众筹。
石中山在网上查了一下关于众筹的资料,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正想打电话给他大伯,要他准备一些资料时候,大伯的电话正巧打了进来。
还没接电话石中山接感觉心中有一丝不安,他按下接听键:“喂,大伯,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对面沉默了几秒:“山子,你妈走了……你要挺住啊……山子,山子......”
石中山就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手机滑落下来,大伯后面说着什么也不知道。
石中山浑浑噩噩走出了校园,于是出现了先前的那一幕。
从九点多钟出学校,石中山已经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了三个多小时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司机的话,石中山有意无意的往大桥走去。
大桥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了,石中山跨过桥上的护栏,坐在桥墩上。
脑中不断浮现以前的过往,他母亲没有读过书,不认识一个字,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这个儿子能读书成才,家里再苦也没有拉下他的学业,母亲曾经为了他的学费卖过几次血,如今他考上了大学,眼看就要熬出头,却......
从他记事开始,成长的点点滴滴,如放电影一样浮现在脑海中,不知不觉,石中山一坐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