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森严的宫门里莫名其妙丢了个人，真不知是啪啪打谁的脸。想到这，不由得心里一紧，难道说这才是叶洵的目的？
我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一来叶洵毕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都在他的掌握中，丞相的人明显不是吃素的，就算叶洵已经得知茭白等人已经进京寻我，却没法算的到就一定会在今天在皇宫里撞见，茭白进宫有可能是执行其他的任务，遇见我只是个意外。
再者，今日的家宴只是鸾皇的心血来潮，叶洵又怎么能算准这个时间？即便他有耳目就隐匿在皇帝身边，他又怎么能确保凌烨进宫就一定会带着我？本就忐忑，一时脑中又如乱麻，忖量着，我竟奇迹般地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大亮，马车仍在前进。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穴道已经自动解开。清了清嗓子道：“我要喝水。”声音不算太大，但显然对方是听见了，马车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最终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了起来，茭白递进来一个水囊，我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扔给他：“还有没有了？”
“前面有条河，小姐先坚持一下。”茭白利落回答，又把车帘合上，分明是不想与我多话，怕我生出什么幺蛾子。
喝了水，身体好歹恢复些力气，我撩开窗帘看见马车明显是偏离官道，这景色不是我所熟悉的。我摸了摸靠近里衣的贴身处，有一颗同青云联系的信号弹，不确定现在出京有多远，但是得尽量拖住茭白，找地方释放信号。
又行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河边，茭白下车打水，我也随他下来追上前：“我们要去哪？”他拧开盖子，将水囊浸在水中，头都没扭：“小姐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哟呵，嘴还挺严。
我锲而不舍追问道：“我们下一站是不是得找个地方休息，我实在是不习惯长途跋涉，就算你不累，我们也得填肚子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视线落在河对岸：“今晚恐怕得继续赶路，以免夜长梦多。小姐得将就一下露宿野外，我会打些野味不会让您饿肚子，也不必担心有猛兽，这一带属下比较熟悉。”
我撇撇嘴，无力反驳。随手捡起块石头朝河里丢去，打出层层涟漪。茭白没催促我上马车，与我不远不近的并排坐着，想来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担心我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
“笋哥哥”，我突兀的开口，看到他面颊侧面的弧线明显紧绷，“我爹他，一声不响失踪了十年，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找我？这些年他都在做什么？”
“小姐问了两个问题，属下只方便回答其一。”茭白学我拿起个石子随手抛了出去，却没有像我一样接连弹起，而是“咕咚”一声没进水里。
“这两个问题一个是替我自己问的，一个是替我娘，如果我娘还活着，等了这么多年苦了这么多年，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我盯着水面，耳朵却像雷达信号塔随时准备接收他那处细微的动静。
茭白似是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就在我屏住呼吸耐心快要耗完之际，他才开口：“相爷，并不是你们想象得那般，他有自己的苦衷。这十年间我一直在他身边，相爷从未忘记要将你们母女找回来，派出了无数暗探却一无所获，只知道小姐与庶夫人一夜之间杳无音讯。”
我余光瞥见他似是瞧了瞧我的脸色，斟酌着能向我透露什么，我冷不防将脸转了过去，他当即垂下眼帘：“当年，留在盛京的谍网因为相爷的事元气大伤，最近几年才逐渐积蓄力量。前几日探子传来密报，才得知小姐被送进了誉王府，我等便阻止相爷冒险前来，先行探查。”
我见他欲言又止，便自己说了出来：“你是想问我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家破人亡，世上无人怜我我身世凄苦，寻得一处安身立命的去处仅仅是能活着就好，我也没什么好自怨自艾的。”
茭白话里的水分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对于他们究竟打探到了多少，我只能不动声色逐步试探。茭白倒是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当年东窗事发，丞相的两个儿子被他们亲娘偷偷送了出去，丞相也是几经辗转将我那只有血缘却无亲情的两兄弟找了回去，如今已成他的左膀右臂。这让我更加相信，谢丞相想要寻回我绝不是寻亲那么单纯，培养成供他驱使的棋子才是事实。
“活了这十来年我也只会唱个曲供人消遣罢了，对于我爹的宏图大业我没有丝毫用处，你们又何必花这番时间精力？”我脸上神色黯然，茭白见状，意图安慰我，却因生性内敛，也没找着合适的说辞，终究噤了声。
真不是一个专业说客。
我对着河水洗了把脸，整理衣服，又把头发打散了开重新梳理。茭白貌似是第一次见着姑娘梳妆，从耳根子一直红到了颈子，两眼还慌乱得不知瞅哪才好。
我五指做梳，耐心同他解释：“我这副打扮，身上乱七八糟的发簪首饰，于之后的路途也不方便，既然跑不掉，我也得为你分忧，为我自己的安全考虑不是？”
茭白涨红了脸不敢看我，作揖道：“小姐想的周全，这一路怕是要委屈小姐了。”
“不委屈，我本来就颠沛流离惯了，只不过咱们得找个农家猎户什么的交换点食物，还有，我眼下有个最大的问题急于解决，”茭白侧耳倾听，“小姐我内急。”
我的毫不矜持瞬间就让他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结结巴巴道：“咱、咱们，往东、东南方向走走，那边兴、兴许能，找得到、到人烟。”
不远处是一片密林，马车反而是个累赘。茭白将马车拴在一棵大树下，带着我徒步往目标地寻去。走了两三公里的样子，果然有一处茅草屋，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儿子是猎户一大早去了城里换生活用品。
那夫妻俩是老实人，见茭白掏了颗碎银，连连拒绝硬是不肯收，还准备了一桌不甚丰盛的食物。我取出根发钗塞给女主人，表示这东西不怎么值钱，聊表心意，他们这才不好意思收下。
我询问是否有茅厕之类的地方，不想这户人家房子虽说简陋，却还是讲究人，女主人将我领到屋后靠土坡的一侧，一个同样是茅草搭的小棚，嘱咐我有事喊她就好。捏着鼻子将有味道的信号弹发了出去，寻思着青云若是能看见，定会朝这个方向接应。随后估摸了下时间，去院中净了手，就去填饱肚子。
茭白同男主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我回来，赶忙道：“李大叔给咱们准备了一些干粮，临走时他会帮我拿去马车上。”
男主人听闻客气接话：“俺们自家做的荞面饼，香的很哩，就怕你们城里人吃不惯。你们兄妹俩看着年纪不大，怕是不常出远门吧，往前十里就进山了，可要小心山匪，劝你们最好还是换一条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