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第一日,我乐的悠闲自在,不是睡就是睡,懒懒散散。
禁闭第二日,我乐的逍遥自在,不是睡还是睡,无忧无虑。
禁闭第三日,我苦中作乐,假装自己很闲散自在,这几日睡的骨头都酥了,决定在房间里瞎转悠。
禁闭第四日,房间内的一亩三分地,我看了又看,每一块砖,数了又数。
禁闭第五日,我决定盘腿,练习入定打坐。气入下丹田,还没两个时辰,我的腿脚发麻,走路一瘸一拐,平日里看师傅入定几天几夜都不曾像我这样,看来是懒散惯了。
禁闭第六日,我决定练习变换之术,简而言之,就是将一个东西变成另外一件东西。先是学习变幻物件,比如一个碗变成一个盆,接着再是变幻活物,将一个碗变成一只鸟,或者是将一只鸟变成一只狗。但最高的境界则是变幻人身,但是师傅常说我们应该以真面目示人,此等虚假之事,只能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我至今也没见过师傅教我们变幻人身之术。但是我看看眼前的凳子,变了将近半个钟头了,也没变成一把扫帚。遂又唉声叹气起来“无聊,真的很无聊。”
禁闭第七日,我决定逃跑出去云游四海。等我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桃妖正卧在门口的桃树下,看见我一个咕噜起身,兴奋的摇着尾巴,挥着爪子。我立马做个“嘘”的手势,它心领神会,呆呆的望着我。
我刚要迈过门槛,只觉得有一堵无形的墙将我死死地禁锢在房间里,我用力的拍打眼前如空气一般的结界,试了几次想要将结界解除,但都无疾而终。便不断的咒骂“可恶的大师兄,竟然给我下了结界,等我出去一定要让无数条水蛭虫吸干你的血。”
桃妖不解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蜷缩在桃树下打起了盹。
半个月后,我依旧被困在结界中,偶尔十师兄佛西跟十一师兄逍天会给我带点打发无聊时光的小玩意,我望着门外的桃花树繁花落尽。远山在雾中忽明忽暗,几处鸟叫争鸣,余晖洒下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地上斑驳点点。
而这自由的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望洋兴叹。
忽然,二师兄隐水从余晖的剪影中走来,提着个酒壶,边走边喝,脸上还带着红晕,他放荡不拘的哼着小调,步履蹒跚,一路跌跌撞撞而来,他醉卧在我门前的阶梯上,脸上少不了他招牌的得意的微笑。
我蹲在屋内地上,无奈叹道“二师兄,虽说是师傅不在道馆里,你也不应当如此放荡,君子有所谓,有所不为,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他对我翻个白眼“你已是阶下囚,哪来的资格说我,酒里有乾坤。”说着又畅饮了一口道“酒中有日月。”
我闻他一身酒气,嫌弃的说“臭死了,臭死了。”
他并不理会我对他的嫌弃,自顾自说“明日我约了褒国的好友褒洪德去揽翠阁小酌几杯,听说那里的舞姬天下一绝。”说着满眼含春的望着远方。
我心里打着小算盘,揽翠阁!褒国有名的酒楼,那里的女子舞姿曼妙,歌声优美,那里的美酒如饮甘露,琼浆玉液。只可惜他们每日只接待二十个席位,一旦坐满就闭门谢客。听说了不少描述揽翠阁酌金馔玉说词,因为路途不熟,至今也未去过。但是我有一身追踪的本领,明日我倘若能跟踪二师兄去体味下酒楼情趣,岂不快哉。
可如今我身陷囹圄,不由心生一计,不如骗他二师兄将我的结界解除,明日一早在偷偷尾随他去褒国,好好玩耍一番,也解解我半个月的清心寡欲之苦。小算盘这么一打,越想越有趣。
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几日前,大师兄在此设下了结界,我听他说此结界非常难解,这世界上除了他和师傅无人能解。”
二师兄还在喝酒,没有任何反应。
我便更添油加醋说“我问了一句,难道隐水师兄也解不开吗?你才他怎么说?”
隐水带着醉意问“他怎么说?”
我故意拖长了声音说“他说……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不在修道个二三十年如何破解我设下的结界。”
“就这种结界,我还不放在眼里。”他带着八分醉意,两分怒意从怀里掏出把檀木扇用力一挥,结界未破。
他努力撑着,不让酒意上头,用尽全力再一挥,结界如龟壳一般皲裂开,“啪啪啪”直响。二师兄终于被酒意完全控制住了大脑,“咚”的一声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我打了个响指,结界整个崩塌。
外面的空气真好,我踏着桃花的香气走到桃妖身旁,它摇着尾巴,围着我转圈圈。我做了个“嘘”的手势,顾右盼后,便将二师兄放在桃树下,他已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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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下,一株碧树枝繁叶茂,我正隐身于此,此处正是玉珠峰的出口。隐水师兄倘若要去褒国赴约,必定会经过此处。桃妖则卧在另一个树杈上正悠闲的摇着尾巴。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雪豹黑玄慢悠悠地下了山。
我从树上跳下来,打了个响指,桃妖心领神会,舔着爪子将自己的身躯变的跟一匹马一样大,咧着獠牙冲着我哈气,我坐在她的背上,拍拍桃妖的头说“跟紧前面的隐水师兄。”
回忆起桃妖,那是几年前我跟师傅到山下授课,回来时满路余晖尽洒。在一株桃树下看见一只白狐,通体白色,没有一根杂毛,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白狐只知道摇尾巴。一时兴起,逗了他许久,等到师傅叫我,我才知道只忙着跟白狐逗趣,竟落后了师傅许多。我忙不迭的追上师傅,它竟也一路跟随我回到道观,师傅说它是通了灵性的畜生,必定有修炼出人形的那一日,既然我与它有缘,不如让它常伴我左右,随了我们的缘分。
我看它是一只超级可爱的母狐狸,又与我在桃树下结识,多年以后可幻化成有人形的小妖,便唤它为桃妖,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摇尾巴摇的更加欢快了。
大约两年前桃妖突然展现了她的变幻之术,可以随意变换身体的大小,日行千里,便成为了我的坐骑,如影随行。
跟了几柱香的时间,到了一座城门楼下,楼上刻着牌匾,褒国。
我跳到地上,桃妖又变回原来般大小。走进城,好个热闹非凡的场面,酒楼、茶楼、打铁铺、铸铜铺应有尽有。蒸枣糕、糖油糕、烤牛蹄筋、烤鸡、炙肉香气扑鼻。
我们一路打听,一路吃,约莫黄昏,终于来到了揽翠阁的门外。迈进大门,店二哥推着满脸笑意招呼我们“客官来的巧,竟只剩下最后一处席位,席位一旦坐满我们就要闭门谢客了。”
我讪讪笑道“劳烦小哥带路。”我跟在店二哥身后四处张望,酒楼正中央搭建着巨型的舞台,四周有四根檀木柱,柱上刷了金漆,锃亮,锃亮的。
周围整齐的摆放十张花梨木的座椅板凳上,桌上都放着银碗筷,楼上还设有厢房,左右个五间。我暗自思量这也忒豪气了,楼上包厢岂不是更豪气,忍不住摸了摸钱袋子,暗叹道“还好家当都带出来了。”
店二哥把我带到一张桌子面前说“客官请入坐。”
我屁股往下一坐,感觉这椅子也忒矮了,等反应过来,一个扑通,摔在了地上。痛的呲牙咧嘴,缓过神来定睛一看,旁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白衣美人将我的椅子抢走,她居高领下的望着我,不削的说“这个位置我要了。”
我生气的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总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倘若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到考虑分你一点地方,我看看分哪里好呢?”我装作思考,继续说“不如这里。”我指着桌底下,恍然大悟说“让小二哥放个盘子在地下,边舔边欣赏,再好不过了。”
从小到大,师兄弟在我这里讨不到半点口舌上的便宜,而我总能把他们气到不行。
果然,那名白衣美人,一副好端端的美脸被气到变形,“你说我是狗?”
我两手一摊,无奈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白衣美人脸色发青,握紧拳头的手从腰间抽取一条细长的皮鞭,劈头盖脸而来。我一个侧身,皮鞭将桌上的碗筷乒乒乓乓全都挑到地上去了。
桃妖见状,在地上摩拳擦掌,似要雄起一之势。
我一跃而起,几个侧手翻,已经翻到了大门口,接着被门槛绊倒,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天旋地转,我闭上眼,随着众人的惊呼,我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睁开眼发现我竟然在一名男子的怀里。
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似墨般眸子,高挺的鼻梁,就在离我不过五公分的地方,即使我脸皮在厚,被一个男人在大厅广众之下这样抱着,也会害羞,想钻到地缝里。
白衣美人惊呼道“臼哥哥,你来了。”
我快速剥离那名男子的怀抱,互相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异口同声说“是你!”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让我关禁闭的男子,申宜臼。
申宜臼背后二师兄隐水笔直的站在哪里,旁边则站着一名男子,满面春光的看着我,侧头微笑。
白衣美人对着那名男子娇嗔道“洪德哥哥,她欺负我。”
那名男子打发了店二哥后才转过头仔细打量了我一番。
二师兄向洪德作辑说“褒兄,这是我师妹,交由我处理可好?”
褒洪德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白衣美人翻了个白眼说“谁跟她是一家人。”
后来我才得知,褒洪德乃是褒国国君的儿子,也是未来褒国的国君,便是褒国的王子褒禹王,而这名白衣女子则是他的亲妹妹,叫褒洪英,褒国的褒后公主。今日则是褒洪德相约二师兄和申宜臼一同畅饮一番。
二师兄看着我,双手抱怀悻悻说道“你昨日诓我帮你解开结界,今日又尾随我来这里,我还没找你算账。”
我讪讪笑道“昨日我不过开个玩笑,再说你怎么会认识他。”我手指指向申宜臼。
“他,之前我不认识,褒禹王爱交朋友是出了名的,大家都是褒禹王的朋友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再说你了,玩笑?今日早课,我被众师兄弟嘲笑时,你怎么不跳出来说只是个玩笑!”他甩甩袖子说“罢了,既找到了你,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好不容易来到吃喝玩乐的好地方,我那肯现在回去,顺手拉住一旁的看热闹的臼,着急的说“我不跟你回去。”接着回过头对臼不好意思说“上次是我的错,麻烦你帮我求求情。”
谁知道他竟然把我的手指头一根,两根,三根……一个个掰下来,冷酷的说“做错了事,就要惩罚,没有人情可求。”
他眼含凌厉,墨染的双眸深邃有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倒吸两口冷气,不敢在近他身半步。
一旁的褒洪德戏谑道“终究是个姑娘家,能犯什么大错,各位兄台千里而来,不如今日把酒言欢,明日在将她带回去也不迟吗!”
我扮无辜装,双手团在一起“就是,就是,不要让我扫大家雅兴了。”
二师兄略有些迟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立马陪笑道“我绝不逃跑,明日一定乖乖跟你回家。”
二师兄对褒洪英拱手礼貌说“能否借洪英姑娘的皮鞭一用?”
褒洪英看了眼褒洪德,得到了默许后,将皮鞭递给他。
我正以为自己的愿望即将得逞,开心的有些忘形,二师兄趁我不注意,用皮鞭细的那头在我手腕处打了个锁骨扣,另一边水柳木做的手柄别在腰间。锁骨扣,此解扣一打,纵使是大罗神仙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开。我气的跺脚抗议道“我又不是犯人,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二师兄冷酷笑道“虽不是犯人,但你比犯人还狡猾。”
接着他每走一步,我便走一步。
褒洪英在身后笑着“真是活该。”接着她有一丝娇羞道“臼哥哥,不曾得知你与我长兄相约至此,早知今日你们也会来,我也同你们一起了。”
褒洪德爽朗的笑道“我这妹子,就爱瞎凑热闹,今日刚好凑巧,不如同我妹子一起。”
接着就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
我被扯的上了楼梯,来到了漓雨轩的包厢内,并排跟二师兄坐好,褒洪德和申宜臼坐在我的对面,褒洪英最后一个进来,挨着申宜臼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