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感情或许就如同我与姐姐一般,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冷笑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杀了他?”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说“你总是不想杀他的,一定有什么无法改变的原因,你一直生活在内疚中,每时每刻都惦念着他,他死或者是一种解脱,你生也比他死还要痛苦千倍万倍。难道不是吗?”
臼看着我,深色的眸子仿佛是黑夜中的海水在翻滚,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我总觉得你很特别,你身上仿佛有股神力,那日在角斗场上,火凤凰好像是为了你才与猛虎格斗?”他淡淡说。
为了我?我不禁怀疑自己,我又那么大的力量让一只神兽救我?
我笑着努嘴道“怎么可能?我那有那么厉害。”
“或许是我多想了。”他头撇向一旁,乌黑的长发迎风飘荡,不再说话。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突然的安静。索性继续研究星象。他见我没有说话,扭过头顺着我的目光看着天上的星星,半晌,臼说“你有没有发现四象中的朱雀七宿有些暗淡无光?”
我好奇看着他,问道“你也会看星象。”
“那当然,我师从召穆公,他可是天朝数一数二的能人。”提起召穆公,他神情傲色。
我继续问“那你看出其他门道没有?”
他托腮沉思了片刻说“这道没有。”
我揶揄道“看来我们不过一个半斤,一个八两罢了。”
他见我笑他,从屋顶一个箭步跃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中。只留我一人,悲叹春秋。
第二日一早,我正研究臼府邸上的一些奇花异木,一株粉色的罗布麻,是非常珍贵的一种药材,可治疗胸闷眩晕,缓解口渴之症。远处的几株曼陀罗引起了我的关注,红色的曼陀罗在阳光下怒放着,淡黄色的花蕊如同触角一般延长。这是一种极毒的花,磨成粉的花骨朵能让人陷入幻境中,最后七窍流血而死,就连空气中的花粉也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肝肠寸断。为何我在太子府上住了这些天,并为看见任何人有感染曼陀罗毒的痕迹,真是让人费解。
“喂,你在干嘛?”打破沉寂。
我回过头,褒洪英,褒洪德,姬宜臼三人同排站在我的身后。说话的正是站在左边的褒洪英。
她看着我的脸上下审视了一番“你是揽翠阁小道姑,桑鹊?”
我点点头。
她继续说“你为何会出现在太子府中?今日你这番打扮我倒是有些认不出来了。”
臼打断道“二位这边请。”
虽说是客套话,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仿佛是在下达命令,不得违抗。
褒洪德大步随着臼指引的方向走去,臼跟随其后,走了约几十步,褒洪德见褒洪英还在原地,回过头喊道“还不快走。”
只恍惚一瞬间,他说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大周朝实行的是土地大分封制度,一共分有七十一国,七十一国的王每年都会统一在国祀日,来大周朝天子的宗庙祭拜自始祖以来的历代祖先。
算算离祭天大典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臼答应我那天携我一同入宫,带我去找我的姐姐,他告诉我,我的姐姐在宫中。
我很感谢臼,是他为我找到了姐姐,我甚至在想如何才能报答他,想了半天,只能在太子府邸的这些天,好好照顾到他的生活起居,为他酿阿娘教我的醉花酿。
醉花酿酿造的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采集无根之水,无根之水就是每日晨起花瓣上结出的露水,是最为纯净无瑕的存在,在将酿好的酒埋在花树下即可,等过两个月便可取出饮用,当然,酒埋的越久味道越好。
听巧儿说,镐京郊外的骊山有成片的木槿花林,很是漂亮,是采集露水的绝妙之地。我听从巧儿的建议,每日早出晚归去骊山采集露水,时间过的倒也是充足。
这日,我向往常一样去骊山,途径小道,骊山上温泉众多,尤其是早晨,温泉水的雾气最是朦胧,我仿佛置身与仙境一般,旁边的野草撩动着我的裙摆,我深一步浅一步的行走,我走的甚是缓慢,骊山上有很多猎人留下的捕兽陷阱,我很害怕自己会误入其中。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我快行到一棵大桑树下面,一阵天旋地转,突然掉进一个猎人挖的大坑中,刚好被坑中的捕兽网捕个正着,捕兽网在坑里左摇右摆,恍个不停,早上吃的椿饼都要吐出来,我积聚灵力让网不那么晃动。
等捕兽网不在摇摆,才发现自己已经蜷缩成一团,动弹不得,我试着再次积聚灵力冲破捕兽网,试了几次都无可奈何,网子太结实了,恐怕就算是一头猛虎都嘶咬不来吧!想想算了,猎人一般会经常来看陷阱中有没有猎物,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等下就会来,再说,我如果傍晚还不回去,巧儿跟喜鹊都知道我到骊山采集露水了,必定会通知太子来救我,想到这,反而安心了许多。
没过多久,骊山上的雾气到是散了许多,头顶上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大声喊道“有人在上面吗?”
没有回应。
我继续感道“我不小心误入猎人的陷阱,劳烦阁下能否帮个忙?”
没有回应。
我有些丧气,不在说话,此时,头顶上大坑的边缘,伸出一个白白的大脑袋,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那个,我被陷在这里了?能不能帮个忙?”我试探问道。
它将整个脑袋伸了出来,我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雪白的驯鹿,它尖尖的耳朵灵巧的在转动。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化为灰烬。
我轻叹了一口气。
“小姑娘,需要帮助吗?”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白鹿,它黑溜溜的眼睛依旧在看着我,我试探的问“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问完后又觉得有一丝可笑。
“当然是在问你!”他回答道。
“需要,需要!”没有什么比我现在的处境更差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头伸了出来说“我会把你从陷阱里拉上来的。”
刚才的想法着实好笑,白鹿怎么懂得说话呢?我长吁一口气说“谢谢恩公。”
把我拉回路面后,才发现恩公原来是鼎鼎有名的召穆公,他与白鹿并肩而站,浑身上下散发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他抚摸着胡子看着我,哈哈笑道“你是那日格斗场上的小道士?”
我拱拱手笑道“召穆公,果然好眼力,这都能看出来!”
“你原为何会到此?”他疑问道。
我回道“我不过是想来骊山的木槿花林,取木槿花上的无根之水酿造醉花酿。”
“醉花酿?”召穆公眼神迷离看向远方,若有所思“曾经我也有位旧人,特别会酿这种酒,他最爱将酒埋在桃树下,她离开以后,我已经有十几年没喝过这种酒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酿酒的手艺,难得,难的。”
“我小时侯阿娘就爱酿这种酒,阿娘说只要将酒埋在花树下即可,当然桃花树下味道是最好的,但是我等不到桃花盛开的季节了,只能暂且埋在木槿花树下。等明年春天将埋在木槿花下的酒,我取出来送穆公你几坛可好?”
“好好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小姑娘,这雾气一时半会也散不开,我这附近有一处茅屋可暂且休息一下,等雾气散了在走也不迟,你看如何?”
我一想也好,毕竟雾气太重,要是在误入陷阱恐怕也没这么好运了。便应允下来。
白鹿在前面带路,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召穆公的身后,不知行了多久,在一处草房门口停了下来。草房周围用篱笆围起了院子,院子中央有一颗杏树,杏树下用石头垒起的桌子和椅子,不知怎么竟让我想起了阿娘,我在桑家村时阿娘就是将茅屋打扮的如此干净整洁,重点是我家院前也种了一颗杏树,连石桌石椅摆放的位置都如出一辙。
我不禁感叹“恐怕是巧合吧,这里虽朴素,但很有家的味道。”
召穆公神情一怔,立马恢复平静说“这是我跟我妻子相遇的地方。”
“这一定是个浪漫的故事,你们一定很恩爱。”我羡慕道。
召穆公神情有些木讷,他从草房中舀了碗水给我说“这是山中的清泉,甘甜可口,喝些润润喉吧。”
我欣然接过,一饮而尽。随后他从房间拿出把琴来问“可否愿意听琴曲一首?”
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召穆公为我抚琴,真是三生有幸。我努力的点着头,代表着我的诚意。
他走到石头边上,将琴放在石桌上,音乐悠扬响起,如高山流水鸣涧涧。这曲调,分明是阿娘曾经教过我一首歌谣的调子。让我不禁合声唱到“风儿轻轻吹,水儿缓缓流,谁家阿哥坐船头。艳阳照高台,明月漾水中,谁家阿妹思悠悠。一对碧玉两相依,一双人儿两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