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坐在庭院里发呆,马上就到祭天大典了,街上冷冷清清,据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皇城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地选购祭祀的用品,或者在远郊打造器皿的匠人们也会向皇城里运送器具。
总之,寻常人家一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要是不小心冲撞了皇城的人,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大师兄也下了禁门令,我昨天跑出去挖酒,已经是大罪了。
正无聊着,院落外的游廊上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穿过院落,走到游廊上看了看。只见大师兄,师傅,还有召穆公,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着急的往前走,正赶着出门呢!
我跑上前问大师兄“大师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大师兄看了师傅一眼,师傅点点头,大师兄才说“太子臼昏迷不醒,召穆公也没有办法,所以请师傅前去商讨一下,具体情况到了再说。”
“太子臼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昨天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师傅,大师兄,召穆公,我也要去,万一,我可以帮上忙呢!”我急迫道。
师傅点点头道“也好,一起去吧。”
门口停放着两辆马车,我与大师兄坐一辆,师傅与召穆公同坐一辆。
一路上,我焦急的看着脚尖,大师兄拍拍我的肩膀道“不要担心,虽说我与太子臼只接触了一二,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一定会没事的。”
“谁说好人就一定会没事的!万一,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略带着哭腔。
大师兄摸摸我的脑袋“扑哧”一笑道“小十三长大了!”
“太子臼都昏迷不醒了,你还那我打趣。”我哭了出来。
大师兄见我哭了,也不在说话。只是帮我擦拭着眼泪一言不发。
到了太子府,师傅跟召穆公两人已经进了院落,太子卧房前盛开了几株曼陀罗花,寻常人是不会种植这种含有剧毒的花在府里的,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驻留在园内细想。
师傅指了指曼陀罗花道“召穆公,你看,不觉得奇怪吗?”
第一次到太子府看到这些花时,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我见识少,或许,这不过是长的像曼陀罗花的另外一种花呢!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召穆公想了会道“你们一定会奇怪,为什么太子臼喜欢在府里种植曼陀罗花,这可是含有剧毒,会让人产生幻觉,最后在梦境里七窍流血而死的毒花。”
“那为什么这里的仆人,家丁,乃至我们,闻到花香没有一个中毒的?”师傅好奇的问道。
召穆公低下头,拨开一株曼陀罗花的叶子,一朵可爱的黄色小巧的花探出了脑袋“太子为什么在府里种植曼陀罗花,可能是太子的爱好罢了,但是每株曼陀罗花的叶子下面,都藏有一朵洋金花。”
师傅怔了怔道“洋金花?”
“对,洋金花。这就是大家为什么没有中毒的原因。”召穆公回答道。
大师兄仿佛也明白了什么。
我拽了拽大师兄的袖口问“什么是洋金花呀?”
大师兄回答道“这曼陀罗花本来就是及其罕见的花朵,但这洋金花更为罕见,只有在沼泽泥地旁才有,据说曼陀罗花有令人致幻的剧毒,但这洋金花的毒性更加猛烈,这两者又是相生相克的关系,种植在一起,互相的毒气早就克制光了,所以我们就算呆在这里多久都不会中毒的。”
“哦,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姬宜臼昏迷不醒肯定是跟这曼陀罗花有关。
师傅道“那我们进太子的房间去看看吧!”
我们几人便进了卧房,太子臼正紧闭着双眼躺在床塌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申后正紧紧的握着臼的手,眼中含着泪,与那日的盛气凌人相比多了几分憔悴。
师傅跟召穆公刚要行礼,申后道“免了,先为太子治病为重,皇城里的医者都是废物,没有一点办法,伯太史你通晓医理,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她眼角的余光扫到我,不免有一丝惊讶“你,果然是伯太史的徒弟。”
我微微一点头,师傅也看了我一眼,双手作揖道“太史愿意一试。”
师傅上前看了看太子的脸色,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并无中毒典型的黑紫色。
师傅又探了探呼吸道“气若游丝。”
又摸了摸太子臼的脉搏,喷张有力。
便又问了问管理太子臼食物的管事。并无什么特殊的地方。
师傅略疑虑了一会,跟大师兄交代了几句,便原地打坐入定起来。一个时辰过去了,师傅依然紧闭双目。
我拽了拽大师兄的衣袖问道“师傅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大师兄低下头回答道“师傅要催动灵力进入臼的身体里,探探虚实。师傅恐怕太子臼体内有剧毒,沾染了灵力,如果师傅身体有任何异样,我就要双掌注入灵力,灌入到师傅的风池穴,好将师傅的灵力输入回来。”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愿师傅没事就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师傅双目才微微睁开,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跟大师兄上前将师傅扶了起来。
师傅站起来后才回禀申后道“刚才我用灵力去太子体内探了探虚实,太子不是患了什么疾病。”
申后疑惑道“那是因为什么?”
师傅缓缓道“恐怕太子是入了幻境。”
召穆公道“入了幻境,让人容易产生幻境的便是这门外的曼陀罗花!莫非太子是中了曼陀罗花的剧毒?”
师傅摇摇头道“太子入了幻境是跟曼陀罗花有关,但太子并不是中了剧毒!”
我头脑有些晕了,这曼陀罗花不就是让人中毒后被带入了幻境,最后在梦境里七窍流血而死。
我嘴里念着“七窍流血而死。”我大惊失色“太子他,他不会……”
师傅摇摇头继续说道“太子暂时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但是,太子他不愿意醒来。”
申后站了起来,眉头紧蹙道“不愿意醒来,你说太子是自己要把自己弄昏迷的,什么叫不愿意醒来。”
召穆公道“王后,请听伯太史大人把话说完。”
师傅说“太子为何要种植曼陀罗花?难道是因为它美丽的样子?还是因为它是奇花?难道你们都不好奇吗?”
“这世界上的奇花异草太多了,为何要花心思种植曼陀罗花跟洋金花?”师傅继续问道。
大家一脸迷茫的看向师傅,师傅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曼陀罗花独特的毒性,致幻。但它还有另一个特点就是致命。而洋金花也剧毒无比,两种花朵本就是相生相克,适量的曼陀罗花瓣同适量的洋金花混合在一起,便会产生致幻不致命的效果。但一定程度上服用者自己又能将自己唤醒。这配比的用量,不是寻常人能掌握的,一个不小心恐怕会让服用者两种毒性共发,肝肠寸断,七窍流血而死。”
听到这里,我不免后襟发凉,臼为什么要入幻,他在幻境中究竟在寻找些什么?是什么竟然比他的性命还重要。他又有多少个夜晚是将生命交给了曼陀罗花?
申后长叹一口气道“我孩儿为什么要入幻境?”
师傅摸着胡须道“王后都不知太子入幻的原因,太史又如何知道。”
召穆公又问“那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太子唤醒?”
这是在场人都想知道的答案,怎样才能让太子臼清醒过来?
申后道“在过几日便是祭天大典了,太子必须要去参加。请伯太史一定要想办法。”
师傅看了我一眼,声音略有些低沉道“容太史想想,再想想……”
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了,师傅什么也没说便回房间休息了。
过了一夜,师傅还没说出任何方法去救太子,我不免有些着急。太子入幻以来,滴水未进,即使不会七窍流血而死,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大早我就跑的师傅房间的外面坐着,等大师兄为师傅送早饭出来,我上前询问道“师傅说了什么?有没有想到办法救太子?”
大师兄摇摇头道“师傅什么也没有说。”
大师兄拍拍我的肩膀又说道“恐怕最焦虑的还是申后,她不光是太子臼的娘亲,最最重要的是祭天大典就要到了。”
“祭天大典?跟太子入幻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太子不参加就是了。”我疑问道。
“现在大王最宠爱的妃子是谁?”大师兄反问我。
我低下头道“我阿姐,褒姒。”
“对,大王对褒姒的宠爱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大师兄道。
我看着大师兄,一脸茫然。
大师兄娓娓道来“刚来王宫的褒姒不爱笑,大王就昭告天下,有谁能让他的爱妃笑一下,就能得到黄金万两。这时,有个叫虢石父的奸臣就献计,将骊山一带的二十多个烽火台一一点起,各国的诸侯看到烽火,都起兵赶来救驾,各诸侯赶到后并未看见战火纷飞的场景,反而听到鼓乐声阵阵,大王派人告诉诸侯们,这不过是大王在放烟火取乐罢了。而褒姒看到前来救驾的各国诸侯慌慌忙忙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荒谬。”我握着拳头道。
“对,但是这不仅体现出了大王的荒淫无度,也体现出了大王对你阿姐疯狂的喜爱。”
“那跟臼入幻又有什么关系?”
“你细想一下,褒姒不过是个妃子,妃子就算在受宠爱,也想当皇后,而你阿姐已经身怀龙种,难道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当上太子吗?”
我点点头道“师兄你说的对。”
“而现在太子臼入幻不醒,等祭天大典到了,太子臼没有参加,相当于就是告诉天下百姓,你们的太子生病了,倘若这个时候,褒姒在略微施点手段,让太子永远的睡下去,而世人不会有任何怀疑到她褒姒的身上,只能怪太子殿下的身子不好。再加上大王对褒姒的喜爱,将来这皇后之位,太子之位,不是她褒姒的囊中之物吗?”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容不得细想,恐怕这宫里的斗争比师兄说的还要复杂。
大师兄又道“王后若没了太子,又不受宠爱,恐怕这以后的日子难熬了。”
想到这里,我心乱如麻,什么太子之位的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太子出事。
“师傅也定能想到其中的道理,姬宜臼,师傅一定会救的,对吗?”我问师兄。
大师兄回答道“我想师傅是有法子救太子的,如果没有办法,师傅定会直说,而不是回答申后说:想想,再想想……恐怕师傅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听到这里,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跑到师傅的房间里,大师兄想拦住我已为时已晚。
师傅正在打坐,见我闯进来也并不惊讶,依然气定神闲的闭着眼睛。
我忙跪倒在地,磕着响头道“师傅,你一定有办法能救太子,对吗?求你了,师傅,救救他吧!”
师傅起身将我扶起问“你真想救他?”
我坚定的点点头“师傅,你有什么法子就说吧!再难徒儿也会想办法的。”
师傅摸着胡须道“罢了,都是定数。”
师傅看着我道“其实这个法子不算难,就是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纯阴身体作为媒介,服用曼陀罗花跟洋金花,注入灵力之后,入到幻境中将太子唤醒。”
“那师傅,我们如何去找这个纯阴身体的媒介?”我问道。
师傅看我一眼,眼神中有无尽的深意道“这人不用找,你就是。”
我欢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
师傅一把拉住我道“师傅不想让你去冒这个险,倘若你入幻后必须有坚定的毅力要唤醒太子,如果你一旦沉沦进去,也会变得同太子一般。”
“师傅,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沉沦的。”我坚定的眼光看着师傅。
“还有……”师傅看着我道“倘若太子在幻境中拉着你,不肯同你一起回来,你也容易困在其中。”
“不会的,师傅,我相信他是愿意同徒儿一起回来的。”
师傅叹了一口气道“哎……都是天意。”
大师兄看着我问“你可想好了,众师兄弟可都不愿意你去冒险的。”
我毅然决然的点点头道“我想的很清楚,你们就放心吧。”
大师兄怜惜的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你主意真大,师兄相信你。”
来到太子府上,申后还守在太子身边,看我们来了眼神中略有一丝差异,转眼稍纵即逝。
师傅道明了来意。
申后一脸疑虑的看向我。我道“王后,你就放心让我试试吧!”
申后审视了我一番,眼神飘向远处道“也罢,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好法子了,你姑且一试。”
大师兄有些不满道“什么叫姑且一试!我十三师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怎么,还这么为难。”
大师兄拉着我就要往外走“算了,这人我们不救便是。”
我挣脱大师兄的手道“大师兄,你就不要闹了。”
师傅也正色道“灼华,回来。”
申后脸色怒气盎然,半天没有发作,压抑了一会,终于拂了拂袖子道“谢谢。”
我粲然一笑道“王后,你不必道谢,太子他,他曾经也救过我,一报还一报罢了。”
申后见我这么说,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还是要谢谢你,救我孩儿,倘若成功了,必定重重有赏。”
“王后,我不要什么赏赐,只要太子殿下平安就好了。”
她重新打量了我一番道“那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