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天额外的黑,仿佛你若身处于黑暗之中,便会被一把吞噬。
黑夜搭配着狂风,树枝被吹的狂乱抖颤。臼淡淡地看了眼窗外道“又是一个雨天。”便小心地将我护在了身下,放在他床塌的里侧。
又要跟他一起睡了!我有点脸红,每当刮风下雨的时候,臼总会把我放在床上讲着故事,跟他一起睡。然而,那只是他小的时候做的事情,现在他已经是三尺男儿,我怎么能跟他睡在一起。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无声的抗议,便上了床,将我护在怀里。他平稳的气息,呼在我的叶子上,修长嫩白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花瓣道“今夜,又想听什么故事?”
我浑身酥酥麻麻的,脑袋里断断续续的也汇集不成一句话。
他捋了捋袖子道“清河降妖的故事可好?”
他袖口处沾染的檀香飘飘然然的四处袭来,我已完全沉醉。
“清河镇,一个安静平和的小镇,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直到,有一天……”
不知讲了多久,慢慢地,姬宜臼的声音越来越小“嗯,那个妖怪见斗不过眼前的男子,一个转身,便跳到了河里…………”
我听了半天,没见他讲下去,有点急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依然没有声音。
我转过去一看,姬宜臼已经睡着了,他如羊脂玉一般洁白的脸庞在微微发着光,长长的睫毛上下抖动着,嘴巴微张,仿佛是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我的身姿轻轻摇摆,花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轻轻地扫过他的唇,我心狂跳不止,外面突然“嘎吱”一声,一颗树枝被风刮断了的声音,我害怕的弯下来,躲在了他的臂弯里,他半梦半醒之间,将我往他怀里移了移继续睡着。
我感觉到了安心,便也闭着眸子,修养起来。
慢慢地夜更深了,突然感觉有人将我的玉花盆轻柔的往角落里移了移,用纱帐掩盖了起来,我正诧异,便看见一道金光闪来。
我惊呼道“不好。”
姬宜臼避也不避,一个转身,两个手指轻轻一挑,便听见“叮”的一声,嵌在了墙壁里。
臼跳到床下问也不问来者是谁,便跟眼前的黑影打了起来。他抽出挂在墙壁上的剑,连连斗了几个回合。
我很好奇,房间里都打成这样了,怎么还没有人进来救驾。
我环顾了下周围,生怕还藏了其他什么暗器,突然,从半掩的窗缝隙中看到,外面有丝丝蓝光,结界!来者是修道之人!看蓝光的亮度,在结界中属于下等结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但是用于屏蔽声音,阻挡一下普通人还是够用了。
一般修道之人修的是天道,不会参于凡夫俗子这种无谓的争斗,只想着如何修道成仙,而且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所以一般在刺客当中很少看到修道之人,除非他们是要杀什么要紧的人物,或者一些不得不抹去自己长相的特殊原因。
姬宜臼一个飞身,将黑影踢于脚下,一把寒气袭人的剑锋直直对着那人喉上。
四目相对,我见那蒙面之人的眼睛如此熟悉,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姬宜臼伸手就要去拉黑衣人的面纱,就当他的手快要伸到黑衣人的面纱,突然从窗户外面又跳进来一个黑衣人,将臼的手腕打开。臼转了几圈,远远跳开。
我见臼的神情突然有一丝凝重,但没有多想,又跳出去跟两人苦斗,一个人还好说,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帮手,臼打的有点吃力。
但是明眼人一定看的出来,第一个黑衣人,每次出手用的都是死招,而后来的黑衣人更多用的是躲招,但还在有意无意之间将另一名黑衣人的死招化解开来。
如此反复,谁也占不到便宜。
臼见黑衣人的招数如此眼熟,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便打的缓慢起来,边打边说“再打下去谁也占不了上风,天也快亮了,你们走吧!”
臼想了想又道“这样,我数一、二、三、同时停手。”
“一、二、三……”臼生怕其中的黑衣人不讲信用,便远远的跳开。
果然,一名黑衣人还想上前,却被身后的黑衣人制止了。
臼一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们离开。
两名黑衣人才向外走去,我看臼将手里的剑插入剑鞘里挂回了墙上,有点愣愣的出神。
他回过头对我粲然一笑,仿佛是告诉我没事,别怕。
突然间,从窗户外面又飞出一柄长剑,向臼袭来。
我暗暗大叫不好:小心。
在敞开的窗户外面,另一个黑衣人大惊失色,也从窗外一个翻身直直的挡在了臼的身前。
刹那,电光火时,一柄长剑刺于中间黑夜人的前胸,而另一柄短匕首出现在中间黑衣人的背后,匕首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被殷红的鲜血染的更加触目惊心。
臼一把抱住黑衣人,失声痛哭道“姬若寒,你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
另一名黑衣人浑身上下仿佛被电击一般,颤抖着坐在了地上指着姬宜臼道“你……你……是你杀死了他。”
黑纱滑下丽王妃的脸颊,惨白的脸上没有昔日的美丽,仿佛一时之间,苍老了许多。
我看见她的灵力之光一点点从体流淌出来。我惊讶,她竟然在自废灵力。
“孩子,你怎么那么傻?”丽王妃喃喃道。
接着又狂笑道“哈哈……哈哈……我是罪人,是罪人。”
“那我受惩罚,受惩罚可以吗?你把他还给我。”她一脸期望的看着姬宜臼,然后又看向他怀里的姬若寒,失望的疯狂怒吼道“晚了,晚了。”她说话颠三倒四,没有重点。
接着,她将地上的剑捡起来,一刀,一刀的割着手腕上的肉,直到露出残目的森森白骨。“这刀是还你的,母妃还你的。”她时而求饶,时而大哭,时而平静,又时而怒吼……她,死不掉,疯魔了。
臼并未阻止丽王妃的举动,反而更加冷淡,不,应该是带着丝憎恨看着她,抱着姬若寒的尸体走出大殿,外面的风依旧在咆哮。天空微亮,我分明听见姬宜臼对怀里的姬若寒道“哥哥,最后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接着他有是哭又是笑“哈哈……她说的对,是我,是我杀了你……”
风依旧在狂舞,窗户被吹的一开一和,痛苦,对,就是痛苦,不是说因为幻境是美好的才不想离开!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在蓝莹花中的灵魂仿佛被这风吹的七零八落……
一切戛然而止,悄无声息,润雨复苏这大地,这世界美好的,丑恶的,都被复苏了吗?破碎的片段,向我袭来。
一处院落里,几只小鸡,叽叽喳喳的在叫。
臼在一颗葡萄树下撒着追灵粉,便撒便对一旁的农妇道“撒了这个后定能找到那个小贼。”
农妇牵着一个半大的男娃娃一脸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抓小贼呀?再说几颗葡萄罢了,不值钱的,丢就丢了吧。”
臼勾起笑容,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丢给她们道“这个,就算是我代表她赔偿你们。”
农妇看到钱,笑盈盈的也不问为什么了道“好好好,谢谢,谢谢侠士……”
臼摸了摸腰带问“你说小贼要不要抓?”
农妇掂了掂钱袋笑容可掬“要抓,要抓的,我去倒杯水给侠士喝吧!”看到了钱,农妇也变得热络起来,将钱袋揣进怀里,转身进了屋。
那男娃娃一脸好奇的看着臼“哥哥,你是武功盖世,灵力强大的侠士吗?”
臼笑笑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吗?”
男娃娃天真的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侠士。”
“那等以后哥哥给你证明什么是侠士好吗?”
“好好好。”男娃娃拍着手道。
臼蹲下身又问“前几日,有个姐姐,走到你家院门口。”他见男娃娃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又详细说“就是身边有个白色小狐狸的那位,是不是看见你们家的葡萄流口水流?”
男娃娃恍然大悟,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的,哥哥?”
臼又笑了问“那你觉得她像不像蓝莹花?”
男娃娃一脸疑惑道“蓝莹花?什么是蓝莹花呀?”
臼明亮的眸子暗淡,摸了摸男娃娃的头道“算了,你太小,长大了你就知道什么是蓝莹花了。”
男娃娃奶声说道“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蓝莹花,但,但我觉得那个姐姐的眼睛里有星星,一眨一眨的可好看了。”
臼看着眼前的男娃娃笑了笑,暗淡的眼光又明亮起来。
…………
一扇大门“嘎吱”一声推了开来。一听着声音就知道木门太陈旧了,仿佛稍微用力一点,就会塌掉,屋内的主人早就习惯了破旧不堪的生活。
一个面容清秀,两汪清水似的凤眼顾盼生姿的女孩正站在门口说“妹妹,我们去街上玩吧!街上可热闹了。”
另一名略小一点的女娃两眼弥漫着好奇的稚气的目光道“姐姐,我虽然也想出去玩,但是我答应阿娘要到山上去捡些柴火。”
姐姐一双凤眼目不斜视,傲娇的不满道“那我一个人出去玩喽,要是有好吃的脆枣,我就给你带些回来。”
妹妹两眼发着光,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星光都飞入了她的眼底“阿姐,你真好。”
“桑鹊,桑竹,阿爹,阿娘回来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阿爹,是阿爹的声音。
小桑鹊飞奔过去,谁知姐姐拦住了她道“别跟阿爹阿娘说我刚才要出去玩,要不以后你就没有脆枣吃了。”
小桑鹊天真无邪的歪着头道“阿姐,我不会说的,阿姐以后还要给我带脆枣吃。”
一个女人先进入了屋内,虽然她穿的朴素无比,但看起来却清雅脱俗,仿佛不染于世,清亮的声音道“桑鹊,桑竹,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颗糖果,一颗给了阿姐,一颗给了我,小小的糖果,宛如一颗明珠。
阿爹,阿娘我好想你们呀!真的好想好想。
回过头,阿姐一抹不让人察觉的诡异的微笑浮在嘴角,我愣在原地。耳畔中传来声音“我愿意,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
周围的场景走马观花的快速移动,一块块破了的镜面不断的拼凑又打破,我究竟是谁?这是哪里?
臼的声音传来“桑鹊,你在哪里?你醒醒!快醒醒呀!”
我睁大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声喘气“回来了。”
突然一个有力结实的拥抱将我揽入怀里,焦虑不安又有些开怀安心的声音道“还好,还好”
我看着师傅捏子胡子满脸笑意的看着我,仿佛是在说:十三,做的不错,没让为师失望。
臼松开怀抱,一脸担忧,眼眸中又是喜又是悲。我对他报以微笑。
申后推开门“臼儿,你终于醒了。”喜的直落泪。
我抚着起伏的胸口,阿娘的音容相貌仿佛就在眼前“鹊儿,快回去吧。”
突然有丝安心:阿爹,阿娘,师傅,姬宜臼,我没让你们失望,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