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若忍不住说道:“阿弥陀佛,犯了邪淫,苍天可曾饶过谁。”
人群中适才有人说要编故事的,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禁说道:“这是真事吗?”
那人道:“这哪里有假,我还特地去看过他的尸身,仵作说他被吊在树上少说也有三天了,可是咽气却还不久,是活活的,血干了,才死亡的。”
秦宜若道:“也许这样的死法,对受害者来说,未必解恨,他早就该有此报。可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也只是欺负了弱小,却要受到这样的报应,代价还是太大了。”
董雪娥道:“秦家妹子,姐姐有一点不认同你说的,难以接受你会同情犯下这种事的人,可是又觉得你说得也未尝不对。”
那人道:“当时我也觉得恨犹未尽,好像他就该让我亲手了结的一样,可是又隐隐害怕,觉得他做的事情,跟他受到的果报不对等,看到他这样的死法,还感觉到他有些可怜。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云激扬终于明白他内心的混乱是怎么来的了,他的脑筋很刻板的,一是一,二是二,他觉得该手刃仇人的,可是仇人先死了,这让他心里有失落。
然后仇人死得既符合天理,又比他预想的,又悲惨得多,让他觉得自己未必靠得住,永远有比他更重要的力量在显示,让他的自我无法展现出来。这让他找不到自我,产生了茫然感。
接着仇人的死法很惨烈,也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同时慑服于天理的力量,他开始同情仇人,这让他产生了挣扎和不认可自身,怎么害他的人,他还会同情人家,同情不是应该是对人家好吗?
因为他的情绪一直得不到梳理,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重蹈覆辙,让他一直重复着,感受着这份痛苦。
云激扬也知道这样的痛苦,还是有其意义的,不断地感受,其实也是想从不同角度去理解和突破,只要诚实地接纳自己的情绪,自然而然也就释放了。
云激扬道:“你不要压抑自己的感受,对自己真诚就行了。”
那人叫道:“当我看到欺负我的人死得那么惨,我会觉得他其实很可怜,他的死法跟我所受的,好像不但抵消了,还多出来很多。那么我被欺负就是应该的吗?”
云激扬道:“谁也没有权利可以任意欺负你的,只是当你看到那么惨烈的死法,你免不了觉得自身的渺小,还有对天理命运的敬畏。”
秦宜若道:“别说是你了,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邪淫真的沾染不得。”
阿兰道:“我也觉得很震惊,很害怕,虽然说,也觉得这件事就该有这种回报的,可是受到伤害时发出的咒骂,一旦变成了现实,自己也会有后悔的。”
许重道:“这种人就该有这种报应的,你要后悔干什么呢?”
阿兰道:“我会觉得是不是因为我的诅咒,所以人家死了,是按照我的诅咒去死的,是不是我咒死了人家,我岂不是一个坏人。”
那人道:“对,就是这种想法。”
云激扬道:“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干了这种事,就该有这种咒骂,你们其实都没错,不是恨极了,又怎么会发出咒骂呢?”
秦宜若点点头,眼眸中流露出赞许,说道:“那时节你们都是那么的弱小,而咒骂是你们可以支配和应用的唯一力量,你们需要依靠这种力量。”
云激扬微微一笑,说道:“正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你们需要那种力量感。所以错不在你们。”
阿兰道:“可是从小就被教着,不可以随便骂人,骂人是没有规矩,是野蛮的表现。”
云激扬道:“看具体事情的,平时没事时自然不需要骂人,可是到了生死关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那时候还管什么规矩呀,假如你们真的有力量的话,只怕真的会杀了对方的。”
阿兰道:“是的,我是恨得要死,哪怕现在我也有要杀了他的心。”
那人也道:“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可是想起来,还是非常愤怒,我恨不得是现在的我,回到过去,狠狠地教训对方,杀了他也在所不惜。”
云激扬道:“这都是正常的,谁让对方那么欺辱你们,这都是人之常情。”
他这么一说,那人和阿兰都觉得自己是被接受的,情绪抒发了之后,心情是舒畅了不少。
那人道:“本来我可以学上乘武功的,可是仇人一死,还是死得那么悲惨,让我震惊,心思无法排遣,武功也学不成,只学了轻功,就再也不适合留下学艺了。”
云激扬道:“学武是需要有人指引的,这样一来,你等于是在最需要指引的时候,又被人抛弃了。”
那人道:“正是,武功学不好,很多事情就无法做,看到别人可以靠着武功扬名立万,而我只能在一边看着,后悔着,受着情绪的煎熬。”
云激扬叹道:“这真是一种难言的痛苦。”秦宜若轻轻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她完全明白这种心绪。
秦宜若见云激扬似有心事,稍一转念,就明白谁没有过去,在江湖流浪漂泊时,免不了有一些独尝冷暖的艰辛,那是触景生情,见鞍思马,触及了心绪。
于是轻轻拉住他的手,以示安慰。云激扬大手一翻,已经紧紧扣住了她的手,秦宜若怎么觉得反而受他控制,心有不甘,想抽走手。谁知道云激扬早就知道她玉手纤滑,柔若无骨,还怕会抓不住,因此用上了一点力。
这一点力已经足够压着秦宜若了,秦宜若挣不开,也就由得他握着了。
秦宜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知道他是不愿意放走这一刻的陪伴和温存,他倒是很会及时享受,只要有这种享受的机会,他会马上抓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