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的时候，顾培衍和傅安岩已经打开了第四瓶红酒，两个人喝的都有点多，任凭那悠扬的音乐声响了又响，顾培衍却始终没有理会。
“喂，你的电话。”傅安岩踹了顾培衍一下。
“嗯……”顾培衍闷哼一声，“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是我的啊？”傅安岩又踹了他一脚，“我的铃声不是这个音乐！”
两个男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事，把红酒当水喝，还是82年份的，喝醉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铃声照旧响着，可两人谁也不肯接，都说电话不是自己的，而是对方的，任由铃声就那么一直响着，直到最后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么各自占着包间里一个大沙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
韩锐进来的时候，差点笑掉了下巴，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看到如此美的画风，实在是不容易。
他站在两个沙发中间，也不叫醒两人，就那么欣赏着，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兴许再也看不到了。
直到沙发里的顾培衍翻了个身，缓缓掀起眼帘，一双漆黑的瞳眸黑如深渊，只让韩锐不觉得一寒，赶紧狗腿地问：“醒啦？头疼不疼？饿不饿？”
顾培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韩锐愣了愣，这是什么情况？
没醒，只是做梦？
就在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因过于专注，韩锐着实被吓了一跳，“我去……”
他看了一眼，确定是顾培衍的手机，这才拿过来，推了推他，“顾二，电话！”
顾培衍理也不理，继续睡着。
可电话却不停地响着，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韩锐可是不敢有半点耽误，忙又推了推，“我说……是外婆！你快点接吧！”
这回，很有效果，顾培衍微顿了一下，下一秒就翻身坐了起来。
“给……”韩锐把电话递给他，压低声音，“已经是第十一通了，你悠着点！”
他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转而想先出去回避一下，然而这个时候，傅安岩却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一时之间还没有从晕乎乎的睡眠状态恢复过来，目光在顾培衍和韩锐脸上游移了一下，韩锐立刻指了指顾培衍，又比了一个电话的动作，傅安岩自然心领神会，跟着坐了起来，起身向卫生间走去。随后，韩锐也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这边，顾培衍蹙眉盯着电话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了起来，嗓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外婆……”
“培衍，你该不会一大早就在忙吧？”耳边传来丁雪萍温和的声音。
顾培衍怔了一下，随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淡淡说道：“没有！”
丁雪萍顿了顿，才又开口，“这么久不接电话，我以为你一大早就很忙，还生怕自己打扰了你！”
“……”顾培衍低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清朗一些，这才又说道：“怎么会？外婆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是吗？那有没有空请外婆吃个早茶啊？”丁雪萍问道。
顾培衍轻轻一笑，“那有什么问题？我马上过去接外婆。”
“好，我等你！”
挂断丁雪萍的电话，顾培衍低头，将头埋在掌心，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时，正好傅安岩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了一下，顾培衍说道：“让韩锐帮我准备套衣服，我这满身酒味见不得老太太！”
“怎么？外婆要见你？”傅安岩问。
“嗯，打了十几通电话。”顾培衍沉声说道。
傅安岩突然想起昨晚，笑看了他一眼，“昨晚还说不是你的电话呢！”
“……”顾培衍脸一沉，只当没听到，大步走进了卫生间。
顾培衍在卫生间里冲了个凉，出来的时候，韩锐已经帮他准备好了衣服，他直接就换上了。
“走了，老太太让我请她喝早茶！”顾培衍跟傅安岩打了个招呼，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却是传来傅安岩低低的笑声，“呵呵……只怕……不止老太太一个吧？”
顾培衍闻言，不由地就蹙起了眉头，回头瞪了傅安岩一眼，抬脚离开。
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傅安岩有些忍不住地想笑，但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他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
顾培衍开车到达酒店，敲开丁雪萍的房门。
老太太已经换好了一身旗袍，配上珍珠耳饰，显得得体又雍容。
看到顾培衍，她很是高兴，仔细将外孙打量了一下，开口道：“你气色不太好，昨晚喝酒了？”
顾培衍一愣，低头朝自己身上闻了闻，随即说道：“我洗过澡，也换了衣服，还是瞒不过外婆。”
“喝了不少吧？”丁雪萍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
“呵呵，还好，跟几个朋友一起喝的！”
丁雪萍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可以任性。”
顾培衍淡淡一笑，“知道了，外婆，让您挂心了！走吧，我已经订好了位。”说着，他便扶住了丁雪萍。
陪着老太太来到C城一家非常有名的早茶店，进了雅间，点了丁雪萍喜欢的几样小吃，祖孙两人便开动起来。
“外婆，您最喜欢的虾饺多吃点！”顾培衍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到了丁雪萍碗里。
“嗯，你也吃！”丁雪萍笑着点头，“这里的虾饺属实味道最好！上次……欣桐陪我来，她也是极喜欢的，她的口味和我这个老太婆还真是相像呢！”
“……”顾培衍正夹着一个虾饺，听到丁雪萍提起的名字，食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只虾饺又被他放回了盘子里。
“怎么不吃了？”丁雪萍也是明眼之人，外孙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没有，我想先喝点粥。”顾培衍舀了一勺面前的皮蛋粥，缓缓吃了一口。
只是，吃完这一口，他却再也没有想吃第二口的欲望，随即就把勺子放回到碗里。
丁雪萍看着，微微一摇头，“看样子，除了阿珍煮的粥，你还是吃不惯别人做的。”
顾培衍闻言，竟不由地怔了怔，脑海里立刻就闪过一抹身影，以及……那做得并无味道，却也软糯的白粥，即使并没有学到珍姨那般炉火纯青，但却让他吃得很习惯，很满足。
可是……她做的粥，他却再也吃不到，也许，以后她还是经常会做，但却不是为他而做。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那种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让他不由地皱了皱眉，神色间闪过一丝沉晦。
“培衍，你怎么了？”他的神情自然落入了丁雪萍的眼中。
顾培衍回神，看了老太太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您继续吃！”
丁雪萍没说什么，低下头来继续喝粥，直到喝了小半碗，这才又抬头看向他，“培衍，你不要怪外婆啰嗦，听说最近欣桐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但你一个也不接，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培衍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了丁雪萍一眼。
这一眼，却是让丁雪萍微微一震，她分明从自己的外孙眼中看到了一抹寒凉，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顾培衍幼年丧母，之后她这个外婆便充当了一半母亲的角色，多年来，他对她这个外婆很依赖，也很尊敬，又怎么可能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可是……这一刻，她却心知杜明，她这个外孙是什么人物，她不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自然瞒不过他，但仗着她是他的外婆，因此……也没那么顾及，可刚刚他的眼神，她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沉默了良久，丁雪萍微微叹了口气，“培衍，我知道……你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可是……外婆自认没有做错，我那么做都是为了你！以后……你会明白外婆的用心良苦。”
顾培衍微微一笑，“外婆，您想多了！我怎么会生您的气！”
“还说不生气？”丁雪萍看着他，“你是我的外孙，我会不了解我的外孙吗？”
“……”顾培衍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这顿早茶，到了最后，祖孙俩都沉默下来，虽然美食很精致，味道也很好，但两人却都吃得食不甘味。
因此，没有停留太多时间，两人很快就起身离开。
只是，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一辆路虎驶近，并缓缓停在了门口。
顾培衍的脚步顿了顿，丁雪萍也跟着微微一僵，看着从驾驶位走下来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她不由地皱了皱眉，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只是那人并没有直接进餐厅，而是绕到副驾，打开车门，接着一抹倩影走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下，随即一笑，接着并肩迎着餐厅走了过来。
下一秒，四人的目光就那样对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