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烟一顿，不由地怔了一下。
她缓缓回过头，只见身后，韩莫兜着大衣口袋，从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过来，她逆着光影，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金纱。
宁烟看着他缓缓走近，最终在她的面前站定，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五官。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也有些昏暗，显然是熬夜所至。
这两天晚上，她都在不眠不休地陪伴着顾培衍，因而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其他人，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韩莫的身影，一度以来他返回C城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这里。
“组长，你……怎么还在这里？”宁烟下意识地问道。
韩莫微微挑了下眉，“不然呢？我应该在哪里？”
“呃……”宁烟自知这话问得有些欠妥当，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一直陪在这里，更何况你还要上班的。”
韩莫看她一眼，神色淡淡，“最近没什么事情，我交待了别的组长帮忙盯着，没事！”
“呃……可是你……”
不等宁烟开口，韩莫接着说道：“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他抬起头，看了看病房里的顾培衍，才又说道：“虽然培衍一直很抵触我这个兄长，但眼下他身受重伤，我怎么能离开？”
“……”宁烟抬起头，看向他的侧颜，此时，他正站在窗口，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病床.上熟睡的人。他的眉宇微蹙，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宁烟一时之间微微有些失神。
果然，血缘亲情是骗不了人的，他们是兄弟这个事实，无论多大的矛盾，无论多深的积怨，可当生死关头，可其中一人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候，另一个人绝不可能冷眼旁观。
韩莫如此，顾培衍亦如此。
这一刻，宁烟只觉得心头一热，有一种感动在心间缓缓蔓延开来，直达四肢百骸。
“组长，谢谢你！”宁烟微微勾起嘴角，“培衍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韩莫转过头与她对视了一下，随即微微勾起嘴角，轻声道：“这不重要！希望他快点好起来，这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宁烟微微一滞，沉默着没有回应。
这当然是他们每个人都期待的，可是……一想到之前傅安修的话，她的心情不由地沉了几分。
“宁烟……”静默了好一会儿，韩莫再度叫了她的名字，他看向她，缓缓说道：“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自己身上，如果做不了决定，可以跟大家商量一下。或者……你直接告诉培衍，我想……有些事，让他自己做决定更好一些。”
“……”宁烟不由地一怔，她看着韩莫，片刻地对视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试着开口，“组长，你……知道了？”
韩莫毫不掩饰，直接点了点头，“是的，之前我问过傅安修了！正如他所说，没有什么治疗方案是万无一失的！既然你做不了决定，就把决定权交给培衍！”
“我……”宁烟不明白，为什么韩莫和傅安修都让她把决定权告诉顾培衍，难道……真的这样才是最好的吗？
“宁烟……”韩莫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再度开口道：“培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心里有数，与其自己纠结，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这事关他的安危，难道不应该由他来做主吗？”
“……”宁烟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韩莫，他似乎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事关顾培衍的健康，没有什么人比他自己更有权利做这个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宁烟才点点头，“组长，你说得对！那就等……培衍身体好一些，我再告诉他。”
韩莫缓缓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宁烟脸上，就那么一直看着她，只让宁烟有些不解，“组长，还有……什么事吗？”
“你……”韩莫顿了顿，“你要见裴欣桐？”
宁烟并不意外韩莫会知道，她直接点点头，“是的！”
“你认为车祸的事与裴家有关？”韩莫问。
宁烟微微吸了口气，“已经确定了刹车是人为破坏的，如果不是裴家，我想不到其他人。”
韩莫想了想，“从目前的情况来分析，裴家的确最值得怀疑，不过，培衍应该不希望你去见裴欣桐，”
宁烟看了韩莫一眼没有说话，关于这一点，她自然是知道的，因而……她要去见裴欣桐这件事，是不能让顾培衍知道的。
他不希望将她暴露在危险当中，她又何尝忍心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危险呢！
他们是夫妻，登记结婚的时候，就一起宣过誓的，要同甘苦，共患难，如今，就算有危险，她也要和他一起面对。
“宁烟，我知道我劝不了你，而培衍目前这个样子，所以……让我陪你一起去！”
宁烟怎么都没有想到，韩莫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怔住，“组……组长……”
似乎是怕她会拒绝，韩莫立刻又说道：“我说过，无论如何，我和培衍都是一家人！”
韩莫的理由让宁烟无法拒绝，因为他们的确是一家人，顾培衍的安危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乎，他还有家人，他们对他的在乎不见得会比她少。
***
因为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当天下午，韩莫和傅安岩就返回了C城，而韩锐则继续留在S市，负责与警局那边的联络以及处理一些善后事宜。
顾培衍经过几天的恢复，各项数据都稳定下来，虽然还不能动，但精神状态却是越来越好，三天后，他就从ICU病房转入了普通病房。
傅安修依然全程负责对顾培衍的治疗，而宁烟则是衣不解带地陪伴着他，照顾着他。
两人的通力合作，让顾培衍恢复的很快，没过多久，身体各项指标都达到了转院的状态，于是，他们调用了一辆救护车，将顾培衍从S市转到C城，傅安修的医院。
考虑到宁烟太辛苦，傅安修特地给顾培衍安排了特护，而回到C城之后，虽然宁烟要家里和医院两边跑，但因为有特护的关系，她总算能够喘口气了。
而且，顾培衍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他现在已经能自己坐起来，自己吃东西，而不借他人之手。
这天宁烟在家里耽误了一些时间，来医院晚了一些，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顾培衍在里面发脾气，接着，负责照顾他的小护士一脸委屈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似乎没想到会碰到宁烟，小护士顿时涨红了脸，局促地站在那里，“顾……顾太太……”
“怎么回事啊？”宁烟下意识看了看里面问道。
“我……我……”小护士咬着嘴唇，“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顾先生。”
宁烟再次往房间里看了看，又看了看小护士，随开口道：“你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小护士闻言如临大赦，赶忙点点头，匆匆地跑了出去。
宁烟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原本那个应该躺在床.上的男人此刻背对她而坐，低着头，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宁烟微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抬脚走过去，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床.上的人微微一僵，立刻又沉声低喝，“谁让你又进来的？不是让你出去吗？”
“……”宁烟微怔了一下，此时却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当终于看清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一下子笑出声，随即缓缓说道：“是你说的，那我真的走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培衍立刻回过头，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某人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而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宁烟再度笑出声来。
顾培衍的脸更黑了，却已然没有之前的火气，而是闷闷地开口，“你还笑，我都要憋死了！”
宁烟放下包，赶忙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尿壶，帮他解决急需的问题。
顾培衍安静地配合着，宁烟抬起头，看着他依然有些不太好看的脸，随即低笑道：“不是有护士吗？怎么不让护士帮忙？”
一提到护士，顾培衍的脸一下子更黑了，跟着就吼出了声，“护士，护士怎么行啊？”
“为什么不行啊？”宁烟反问：“安修专程给你派了两名特护，就是照顾你生活起居的啊！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有事就招呼护士嘛！”
听了这话，顾培衍的脸黑一阵红一阵，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还真是大方啊！”
“什么大方啊？”宁烟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顾培衍的表情越发的不自然了，好半天才开口道：“这种事……怎么能让别的女人做啊？你就怕……你老公的便宜被别人占去吗？”
宁烟听了“噗嗤”一下笑出声，她这才明白，某位资本家究竟在别扭什么。
“你还笑？”某人不满地抬起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宁烟，他则是沉着脸，表情要怎么别扭就怎么别扭。
“顾培衍，你怎么这么封建啊？人家是护士好不好？”宁烟忍着笑意继续说道：“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憋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