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见我体力不支倒下，吓得惊恐大叫，叶鸥也连忙伸手扶住我，班上的同学们都纷纷从四周围拢过来。
“孟路！”
“孟路！”
大家七嘴八舌的。
我倒在张毅的脚边，很快身上便被雨淋湿了。朦朦胧胧间听见教导主任王法惊慌的叫声，我忍不住将眼睛眯起一条缝，去偷偷瞧他。
王法怔怔地向这边移动两步，马超被暴露在雨中，然而王法已经全然顾不上马超了，他只盯着此刻正乱作一团的我们，全身不住发着抖。
王法嘴唇颤抖着，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两个字来。
“疯……子！”
王法支起手臂，抖动的肩膀暴露了他的心情。
“不行！你们都有精神问题！”
“你们要去看医生才行！”
“医生呢，我得去联系……还有心理老师……得赶紧过来看看……我得去找他们来！”
王法自己说得好不开心，最后竟然直接跑了，估计是给我们去请心理老师了。
我见他走远这才睁开眼睛，本想一骨碌儿爬起来的，没想到身上当真酸软没有半分力气，我只得出声提醒他们。
“我是装的，别管我了。你们快让马超投篮，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离我最近的叶鸥眼中还带着眼泪，应当是刚才演戏时还没完全收住吧。
我和叶鸥的视线对上，我默不作声的移开，不敢看她，刚才我做的事可是把我的脸皮给丢尽了！
班长李清则率先站起身子，冲着马超喊着：“马超，你快行动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反悔可没用……”
李清则说话太过温和，这话对着马超，像是挠痒痒似的，根本不起作用。
不少班里的同学却是没那么耐心。
“马超！你快投，你不投，你就会死！”
“是呀，不为什么，为了你自己……”
管民也焦急的喊着：“大哥！你快投吧，以你的本事儿肯定没问题的！”
我在张毅的搀扶下，立起身子来，身上已经湿了一小半，黏在身上感觉特别不舒服，我将自己冰凉的手掌附在热汤的额头上，觉得舒服了许多。
叶鸥面色有些苍白，语气肃然道：“马超，还有十几分钟，你若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你可要想好了，这一仗的输赢可全都在你！”
马超还是坐在雨地里，哭的伤心。
我真的不知道马超有什么好磨蹭的，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儿，还想追林芷，真是醉了。
对了！林芷！
我要不把林芷给叫过来……
盯着球场上的马超，我思索着，马超这人最好面子，若是林芷在这里，以他爱表现的性子，没准儿一个激动，分分钟就是十个稳稳的投篮……
越想越觉得可行，我准备拿出手机给林芷打电话。
“孟路！你做什么呢？”张毅见我在身上摸索着，问我。
我摸了半天也没摸着自己的手机，也很奇怪，不禁问道：“手机？我手机呢？你瞧见了没？”
张毅摇头：“没，现在找手机做什么……”
我着急：“当然是有用了！怎么关键时候就不见了呢！”
张毅只得说：“你急的话用我的好了，我的带了……”说着便要去拿。
我心里想着，你手机里又没有林芷的联系方式，我要来做什么？
只好拒绝道：“算了，算了！我不用了！”
没了林芷，看来只能用激将法了。
我突然扯开喉咙大喊出声：“马超，你个蠢货！这会儿就吓得腿软了！就你这怂样儿，也敢喜欢校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儿，校花要多看你一眼那才是笑话呢！”
说得太急太大声，我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张毅紧紧抓住我，叶鸥也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马超抬起了头，恶狠狠的盯着我，大吼：“闭嘴！”
我见有用，立马反唇相讥：“怎么，有胆子哭，没胆子让人说啊。你敢说你不怂？你敢说你不怕？就该让林芷看看你这熊样儿，也好绝了你的痴心妄想！”
我都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分了，要是我是马超，我肯定要被气得跳脚。果然，马超被我气的面色铁青，倒是没有刚才那副怯懦劲儿。
“你放屁！”马超怒骂道。
我身边的不少同学都明白了我的心思，大家不由得附和起来。
“马超！就你这怂样儿，要人家校花喜欢你，下辈子吧！”
“林芷要是能看上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管民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扶起马超来，马超将他的手一把挥开，自己站了起来。
他双眸欲喷火，恨恨的瞪着我。
我心里苦笑，马超你个智障，我是为了帮你，你反倒和我结上仇了。
我嘴上继续挖苦他：“你瞪什么瞪，连个投篮都不会的人也敢瞪我？我看你只能玩儿泥巴！”
马超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管民一见气氛不对，赶紧阻止马超。马超又怎么会听他的，目标坚定地向我走来。
我笑，张了张嘴……
现在我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大脑里边儿也在跟着振动，每个字念出口，脑仁儿似乎就收缩一下。
可我还是要说。
“怎么，马超，你还想打我？你自身都难保了……我若是你，就专心投篮……若你十次中出了差错，就算你没本事……你就别想在这里再……抬起头……”
马超脚步一顿，脸上的怒容也跟着消散。
管民到底比马超冷静些，适时劝说道：“是呀，老大！赶紧去投篮吧！不然……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马超深深的吸了口气，捏了捏拳头，看向我，我回他一个轻蔑的笑。
马超瞪了我一眼，大手一挥。
“球呢！”
所有人都大喜过望，都喊着：“球呢！球快给他！”
我心里一松，刚想说句“谢天谢地”，眼前就突然一黑，人顿时便倒了下去。耳边是张毅焦急的喊声，似乎……还有叶鸥的……
失去意识前我脑海里最后一句话是：这次真的晕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长。
在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样子，外公带我去山上玩儿，那边山上长满了松树。时值深秋，地上全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松针叶，还有松果。我喜欢松果，猫着腰去捡，边走边捡，见了前面的松果，就赶紧丢了手里的，忙去捡新的。我这幅小模样，逗得外公直笑。
“言衷，你终于肯带你外孙子来了！来！让我好好瞧瞧这个小东西！”有人在对我外公说话，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我费力仰起头向来人看去，却发现那人太高太高，我望不见他的脸，只好盯着他的腿看。
入目是两个青色裤腿，青色中隐隐泛着银色……
我盯着那裤腿看，最终得出还是松果比较好玩儿的结论，转过头准备继续去捡松果玩儿。
谁知突然伸过一双长臂，一下子将我提离地面，我被那人抱在怀中，终于可以打量他的脸了。
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呐！我顿时心生喜欢，又闻见他身上有种好闻的淡淡香气，更是乐得手舞足蹈着往他怀里钻，把手中的小松果也往他手里塞，以表示自己的愉悦。
“哈哈！言衷，他做什么呢？”那人笑着问我外公，伸手拍拍我。
外公也笑，说：“小路这是喜欢你呢！”
“小东西，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为什么给我？”那人稳稳的抱着我，腾出一只手来摸着我的脑袋。
我被他摸得舒服极了，越发往他怀里钻，小身子动个不停。
那人和外公都被我的动作给逗得笑的合不拢嘴。
“小东西这么喜欢我，直接当我外孙子好了！”那人似乎心情极好。
“去你的！你还想当外公？你敢当，只怕小路不敢叫！”
“哈哈哈！”
……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铺上，周围的一切都挺熟悉，毕竟我上次还陪叶鸥来过这儿。
我感到脸颊有湿润的触感，我这才意识到，我竟然流泪了。
我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脑袋里却是在回想刚刚做的梦。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也不记得究竟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因为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
我只知道，在我脑海中确实有些许片段，松林，松叶，松果……还有那淡淡的松香味道。这些都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我从不曾有过梦中那人的记忆，也从未听我外公说起过，可我现在脑中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这个梦一定是真的！这个梦一定是真的！”
因为我还记得那人身上的香气，是我一直喜欢的青竹味道，那人好听的声音，还有那双见过就不会忘的眼睛。
温壶酒！
原来，在我小时候你就见过我了！
原来，你和我外公是很早就相识了！
原来，你竟然抱过我也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醒了！”
一个声音终止了我的幻想，我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身子乏力得紧。
“哎！你别动了！”
应该是医务室里的护士吧，我想着。
“我想坐起来。”我说道。甫一开口，我便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只是嗓子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护士姐姐扶着我坐起身，还多拿了个枕头靠在我身后。我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谢谢您。”
我这才看见自己手上还打着点滴，便问护士：“我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