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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夜

这声音不大,但传到耳中,却仿佛天雷在脑中炸开一般,空无一物的木屋都好似要承受不住,剧烈地晃动起来。

陈川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耳膜被震的刺痛,随后一口鲜血喷出,双腿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害怕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陈以山见状立刻蹲下来,右手放在陈川的胸口,随后手掌亮起了柔和的光,一股暖流顷刻间便修复了他体内所有的伤势,一层黯淡的光幕也随之将陈川包裹了起来。

陈以山隔着光幕摸了摸陈川的头,神色中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严肃,而是带着一股浓浓的不舍,他起身挥了一下右手,陈川便在光幕的包裹下慢慢陷进了地下。

他想要挣扎,想要呼喊他的父亲,但是身体却无法移动丝毫,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父亲转身走向门口,此刻他已经只有个头露在地面以上,在这个角度,他忽然觉得父亲看起来比以往要更高一些。

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陈川已经完全沉进了地面,他看到父亲的最后一眼,是父亲仰头大笑着推开了房门,屋外的天空已经布满了黑色的云,恰好一道巨大的闪电自上而下劈了下来,一个头戴帝冠,面容棱角分明的人在空中负手而立。

随即陈川便完全沉进了山里,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夹在雷声风声中,父亲傲然的笑声。

进入山中的陈川睁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整座山都在剧烈的晃动,不时有一声闷闷的响声顺着山体,顺着头颅,传进他的脑海之中。

光幕早已随着他沉入山中,不再散发出一点光亮。他一直在试着挣扎,内心里也不知道发出了多少次呐喊,只不过身体仍然一动未动,保持跪着的姿势,也没有任何声音从他的嘴中传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向着哪个方向移动,直到大罗山慢慢停止了颤动,也不再有任何的声音传来,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父亲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川,不要担心,你要活……下去,去找许叔,以后……这个世......不要信......记住……梦......”

声音到这里就渐渐消散了,陈川也终于离开了山体中,被一股力量拖着落到了山脚,此时乌云好似再也托不住那沉甸甸的雨水,雨滴挣脱了云的束缚,一个猛子扎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

在雨中,控制着他的那股力量渐渐消失,跪着的他立刻爬起来向着向着大罗山跑去,憋了很久的声音也嘶吼了出来,“爹!娘!”

但是刚跑两步的他便好像因一个姿势维持了太久,突然起来软了一下似的跌倒在了地上,身上沾满了雨打在地上,混进土里形成的泥水。

他撑着身体爬起来,继续疯狂的向着山脚跑去,嘴里仍旧不停的喊着爹娘,雨水很快就湿透了他的衣衫,眼睛大概是被雨滴打的生疼,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很快他便跑到了山边,迈开步子想顺着山坡跑上去,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脚落下的时候却踩了个空,整个人顺着惯性向前倒去。

那个山坡竟像没有实质似的,就这样被他穿了过去,陈川脸着地摔在了平地上,他茫然的抬起头,额头被磕破了一个口子,血流到眼窝和着泪水一起流了下来。

他看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大罗山渐渐变的透明,散成了无数光点消失不见,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过那样一座山一样。

陈川抬起手对着逐渐暗淡的光点抓了几下,却没有一颗抓进手里,接着他收回手拢住头趴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依然不停的喊着爹娘,只不过嗓子发出的声音却越发的嘶哑了。

雨滴依旧成群结队争先恐后的从空中奔下来,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趴在那里不断哭泣的陈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站起来向着来时的方向跑过去,眼睛死死盯着满是泥水的小路。

没有了大罗山,风肆无忌惮的从空旷的后方吹过来,路旁的树枝与旁边的枝丫不停的拍打着,仿佛有深仇大恨一样。

陈川顺着泥水中的脚印,回到自己落下来的地方,弯下腰从泥水里捡起父亲送给他的小木剑,用湿透了的衣衫擦拭着上面的泥水。

带着小木剑,陈川回到曾经的山脚下,淋着雨在这如今空旷的空地上,不断的呼喊着。

直到他嗓子变的沙哑,陈川站在那里慢慢的跪了下来,嘴里喃喃着:“爹娘,你们去哪里了,小川好害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雨也没有任何想要停止的意思,陈川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想要转过头去看一眼身后,但身体却向前倒去,意识也变的模糊起来,就在他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眼前好像闪过一道光,一个身影站在了自己面前。

雨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天也亮了起来,被雨水冲洗过的天空格外的明亮,原本应该能让人们心情舒畅,但小陈村的村民却都没有时间抬头欣赏这没有一点云彩的崭蓝的天空,大家都带着行李慌乱的奔向大罗山相反的方向,吵闹的人群中不时有焦急的声音传来。

“快走啊,妖怪从山里出来了,仙人的法器已经被妖怪吞进了肚子里,再不走连我们都要被妖怪吃了。”

“这锅你还带他干什么,再不走仙人再扔个仙器镇压妖怪,咱们都要被砸死在这里。”

“我抱着孩子,你扶着咱爹,东西拿不了的就不要了,晚了仙人的鬼魂就把咱们都吸了。”

所有的人都在尽可能快的搬离这个村子,人们也都在按着自己的理解,解释昨晚暴雨中惊天动地的声响,以及不时闪耀的光芒。

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能感觉到那并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力量,消失的大罗山,也在提醒着他们,昨晚那并不是闪电带来的光与巨响。

天渐渐黑了下来,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小村子,已经人去屋空,大街上到处散落着村民逃走时掉下生活用品,也有桌椅东倒西歪地趟在寂静的街道里,空荡荡的村子不时传来几声猫叫。整个村子除了月光,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这时村口西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却亮起了跳动的烛光。

许丘抖灭了火柴,转身拿起一块毛巾倒了点热水涮了涮,拧干后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一个少年,他额头的伤口此时竟然消失不见了,只是面色苍白,盖着厚厚被子的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抖。

这个少年正是陈川。

许丘刚把热毛巾搭在他的额头,许珊便推开门进来了。“爹,小川哥还没醒啊,村民们都走光了,现在村子里黑乎乎的,感觉怪吓人,不会有妖怪突然出来吧,咱们啥时候走啊。”

“不着急,等你小川哥醒了,身体无恙了咱们再走也不迟。”许丘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妖怪来村子里吃人,你照顾好他就行了。”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吧爹,我的小川哥,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了。“许珊扬头对着父亲笑了笑,随后看向床上的陈川,情绪又低落下来,“小川哥好可怜啊,大罗山就这么突然消失了,陈叔和陈姨也被妖怪吃了。”

“等他醒过来不要提什么妖怪,他病好了之后...”说到这里他走到床边,看着外面黑乎乎的村子接着说道:“咱们也要赶紧走,这里还真是待不得了。”

很快几天过去了,陈川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有点虚弱。

许丘原本想等他醒了就动身去别的地方,但是陈川一直不肯离开,每天他都是在许珊的陪伴下去原来大罗山在的地方寻找一番,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他的父母已经不在这里了,不然不会不过来找他,甚至他都不能确认父母是否还活着。

“小川哥,你看天上飞过去的是什么鸟啊,好大一只啊。”

“小川哥,我好像又长高了,过不了多久就能赶上你了哦”

“小川哥,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一只青蛙。”

“小川哥,小川哥……”

每天许珊都特别活跃的跟陈川说话,只不过他每次都只是简简单单的嗯一声,平日里本就话不多的他,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珊珊,我饿了,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好不好,我在这里等你。”走着走着,陈川突然停住脚步对着身边的许珊说道。

正在思考接下来跟陈川说什么的许珊,听到他的话后随口答应了一声“哦,好。”然后猛的看向陈川,“小川哥你在跟我说话?你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啊!”许珊原地蹦了两下,然后摇着陈川的胳膊开心的说道。

见她这个样子,陈川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好好,包在我身上,你在这等我啊,我很快就回来。”许珊松开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答应了。然后转身向村子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指着陈川说:“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许跑哦。”

陈川点了点头:“我等你。”然后看着许珊蹦跳着远去了。

待许珊走远之后,陈川摸了摸衣衫里的小木剑,向着村子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声再见。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了与村子相反的方向。

“珊儿的娘亲生下她就去世了,一直是许叔一个人照顾着,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去连累他们,我要去找我爹娘。”带着这样的想法,陈川越走越远了。

许珊刚进院子,他的父亲就拿着个未做完的香包打开了屋门,焦急的问道:“怎么你自己回来了,小川呢?”

“小川哥说他饿了,让我回来给他拿点吃的,他在那等我。”许珊兴高采烈说着,“爹,小川哥终于主动说……”

话还未说完,许丘就直接打断了她,“坏了!你说你,平时挺聪明的,这会怎么这么傻。”说罢,他把手里的香包交给许珊,就向村口跑去。

许珊低头揉了一下香包,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正要跟着父亲跑过去,却又被折返回来的父亲拽着回到了屋里。

进屋后许丘关好门,对着许珊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向窗外看去。许珊虽焦急的想去找陈川,但也只好捂住嘴巴,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

原本大罗山在的位置,一艘巨大的木船慢慢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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